虽不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可钱光钰本人也是感觉到了危险的,下意识的,她手中极快的聚起灵光就往身前一挥,同时整个人往右边一飘。
可还是慢了一些,尖利又狠毒的刺棘扎穿了她的右侧腰,那拖着已然软绵绵断在一边脑袋,摇摇晃晃站着的钱光旭断裂的喉中发出‘嗬、嗬、嗬’的幽森笑意。
好消息是因反应及时的回击挡了一部分光刺,再加躲避及时钱光钰中了招的地方不多,也未伤及脏器。
坏消息是被棘刺刺穿的那一块血肉立马青黑一片,并有向外快速蔓延扩张的趋势,短短眨眼功夫,钱光钰的半边身子连着双唇就跟着泛上乌黑。
一把抢着道冲进来的国字脸抽出刀发了狠的对着钱光旭的脖子砍了几刀,直到让她尸首分离才罢休。
他忙忙的转身去查看钱光钰的伤势,待弄清楚了这是什么毒,他抱着钱光钰有着刻入皮肉深处百宜枝疤纹的那只手有些崩溃的哭起来:
“九品的九毒化心丹?师父啊,都是弟子没用,有我这样的弟子,您的的命好苦哇!弟子这才发现您的孩子还活着呢,她怎么就要这么去了呢?这让弟子下去了要怎么跟您交代啊!”
钱光钰瞪大了美目想问什么,却因中毒渐深,此时已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走到两人身边,再一次快被忘光了的常乐幽幽的问:“她这不是还有一口气在吗?怎么不问问你主人我有法子没有?”
粗狂汉子无助的大哭声一卡壳,他脑子转过弯,转身就要抱上常乐的大腿,口中啥也不顾的哇哇叫唤:
“姜道友?姜道友,哦不,主人在上,主人有法子就快救救我家孩子吧!她可怜的呀,从小到大没爹没娘跟着人讨一口饭吃,现在还要没了命,年纪轻轻的她这是遭的什么罪噢!”
常乐的嘴角抽了抽,有些嫌弃的避开国字脸,将早就拿出来的一枚绿油油的,散发着清气的丹弹进钱光钰嘴中,便走向这回是死的不能再死的钱光旭,一边说:
“这是我在钱家主兜里找来的九品百解丹,要是钱小姐命不该绝,这丹应可解其毒。”
国字脸的心随着常乐慢吞吞的话那是跟着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这听着毒还是用的钱家的东西解,回过味来一下子好似觉得自己那声主人怎么喊的好像有点亏了,他咂咂嘴就厚着脸皮问:
“道友,道友!那王耀祖宝库里的东西道友不是说要分在下两成么,那道友有没有顺着啥解毒清体养身的好宝贝?”
期待的等了好一会,眼见常乐不理自己了,国字脸没奈何的转身回去,吸着鼻子就坐在钱光钰身边,眼眶红红的看着她,巴巴儿的等着她的情况好转。
这边常乐可不管那么多,钱家主的头被她使了法子隔离了摘出来,那身体可就成了幽阴鬼气最佳的滞留源头,现下已被幽阴鬼气完全团缩着占据了,这会那一块根本就没法儿靠近。
这鬼气提炼麻烦,源头想要消灭也麻烦,就这一团幽阴鬼气在这,不知得多久才能弄干净呢~
至于脑袋么,就那么碗大个疤,丫的早就结了痂,哪里还扣得出活血来?
而且钱家主炼的幽阴鬼气本就阴寒颇重,就算她的脑袋现在半点灵气都没有,样貌也会维持生前模样许久。
可身体里头的鲜血却是没办法被保鲜,这却是幽阴鬼气的反噬太过霸道厉害,她那身血被影响的比一般修士干的快上不知多少倍。
不过,常乐寻思还好钱家主还是有个亲生女儿...嗯..最好这个是亲生的!
提溜起地上的新鲜尸体,她往伤口看了眼,觉得很是满意,好在这个心思是多了些,到底还没有她妈那么变态。
忙活着搞宝贝也不妨碍她留一耳朵八卦,这就听缓过气儿来的钱光钰直起身抽回胳膊急急的问:“许三知?你知道我这胎记是怎么回事儿?”
“嗳!嗳!阿蘼,你竟然知道师兄的名号!”瞅着钱光钰这么有活力的追问,听她说出自己的名号,国字脸别提多激动了。
可钱光钰本就是暴躁脾气,别说国字脸这只是她最近听过两耳朵的陌生人!
就是认识的,平常时候她没事都不带理会的,有事就更没多少闲心寒暄的,何况是在她这么心急如焚的时候?
于是见着国字脸这磨蹭老半天硬是回答不到点子上,她气的就想着先顺手给他两掌,打老实了再说。
只是她好歹有些清明在,看国字脸那关心的模样,完全不似五柳儿那些小子的谄媚殷勤,钱光钰握紧了拳头,堪堪咽下了憋闷暴躁的心气,又再开口问:
“光钰这些年苦寻不得真相,道友到底知道什么,还请将缘由道来,一解光钰疑惑。”
哪曾想一听这话国字脸比她还要暴躁:“钰?我呸!”
常乐实在忍不住从那血阵中抬起头看了一眼钱光钰的面色,果然像是被外边的大火面对面燎过一样,黑如锅底。
平常看着挺机灵的国字脸却没发现,他愤怒的起身跑去揪起钱家主的头颅狠狠的扇了几个耳光,还顺带对着钱家主的脸面唾了两口带着恨意的热痰骂道:
“妈的,你这个老巫婆死的可真是太痛快了,珍宝,我家的小师妹那也是我归一门的珍宝,你个老巫婆在肖想着什么!”
他恨恨的将头颅掼在地上,还使劲践踏了几脚才犹觉解了些气愤。
这一回神,眼见一北一南两人都在默默看着自己发癫,国字脸赶忙使劲拍拍自己的脸:
“怪我,这老妖婆太厉害,我们兄弟几个又太没用,这恨呐,放在心里头已经磨了我三十七年了,今日实在太激动,有些失态了。”
“三十七年,我今年三十六..”钱光钰喃喃着,她抬起双眼看向国字脸咬牙问:
“你,许三知,我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要叫我阿、蘼,归一门又是什么宗门,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这才是你的名儿!”国字脸叹了口气:“这事儿你该知道的,只是说来话长,这里头大火虽烧不进来,可再过一会儿烟气该完全闭了口,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阿蘼,我先带你出去吧!”
钱光钰挥开国字脸来搀扶自己的手,有些许激动:“既然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你先说我出生前一年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个,常乐就把被归一门吸引过去的注意力又收了大半回来,专心破阵,只是心里记下了,回头这归一门的事钱光钰不问,自己也得问问。
那头国字脸又是叹了一口气,干脆盘坐在钱光钰对面,在这被火光映得红彤彤的呛人烟雾中说起了前尘:
“阿蘼,任春蘼,这是我师父,就是你娘,你真正的娘亲在刚得知怀上你的时候,早早就给你取好的名字。
师父说,荼蘼花带着春末的希望而开,又衔夏而落,她盼望着你能永远带着希望,希望你能比她走的更远!这希望,师兄觉得就像师父常挂在嘴边呢喃的一句话...”
国字脸转头看向外边烧得越发旺盛的大火,面上有些怀念逸出,停顿了一下,再说的话也带上了点感伤的柔软:
“荼蘼谢了春虽尽,薪火相传未断绝。但有火种埋深坳,来年花事犹可期!”
最后三个字被他含在舌尖底下一字一顿的缓慢念出,带着沉重而温暖而又陌生的气息围绕着钱光钰...
哦,不,她不再是被钱家主握在手中的珍宝,而是归一门掌门一脉最后的血脉,她叫,任春蘼!
任春蘼呢喃着、咀嚼着这一连句,时隔三十六年头一回感受到了母亲满腔的爱意,信任,已是无声落入她心中,她的双眼早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涌出了泪水,她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
“她,到底怎么出事的?”
是的,即便国字脸没有说出来,任春蘼也能猜出,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娘亲早已不在人世了。
国字脸再转头,面上已又是满满的愤恨:“是钱英应这个邪修!”
接下来常乐就看不到了,她已经麻利的破开宝室的门禁,独自下到宝室里边,但她能听出国字脸在用深呼吸使劲冷静下来:
“钱英应是个四系驳杂灵根,就算钱家在望冀积攒了这么多年,家底算得上很是丰厚,但能在一百八十多岁就冲到筑基七层她就是个奇迹,望冀城里谁都知道必安这一辈子有个四灵根的天才!
可不知道她是不是那时候就用了什么邪门法子,接下来几十年再没听说她有过一点进步,但必安客栈的名声却因她在名声最盛时接管而好起来了很长一段时间。”
也许是屋内烟雾太浓,也许是这一段回忆有些让他难以承受吧,他的嗓子里好像含了一把沙子在滚,常乐想,她小心的下着地板下的阶梯,一边放了一只耳朵在外边。
只听国字脸叹了口气,显然不想让接下来的话拖得太久,语速开始快了起来:
“因为我多管闲事,入望冀前在杂草堆里捡了血脐带还拖得老长的三焦,师父为省事就带着我们几个拖累,选择住进了名声很好的必安!
师父是个水灵根的天才,但那时钱家的名声正是最好的时候,她压根不知道热情大方的钱家掌柜,钱英应早就盯上了她。”
常乐听着,估摸许三知心中因为这个很是内疚吧,他的声音听着明显掺杂进了不一样的痛苦:
“结果我后来花了二十多年才琢磨出来,那时候应该正是钱英应这个邪修因为久久未能再进一步,而开始将利用必安暗算了的修士的幽魂提炼出来修炼幽阴之气的时候,师父正好就这样撞进了她手里!”
“那..”任春蘼才问出一个字就又吞咽了。
屋内一时只剩下了烧得噼啪作响的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