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先文是怎么死的。zhongqiuzuowen
看起来是众说纷纭,好像成了京师的野鬼故事, 但朝中除了太子以外, 绝大多数的人都心中认定了。
这是太子干的。
哪怕说有些人脑子里弯弯绕绕比较多, 觉得死在从东宫出来的夹道上, 而且是在这个时间点,显得太刻意了但他们也大多觉得, 这是温家另一派干的。
没人真心觉得会是小燕王做这样的事儿。相较于已经被太子怀疑的温先文,小燕王应该选择更致命的打击对象, 杀温先文, 有点拿着关刀杀蚊子的感觉。
但事实上, 温先文的惨死, 却对本来就不讨喜的太子的形象,造成了不小的波动。
特别是太子身边那些还不算太稳固的同盟们。
在温先文被炽寰和他的妖小弟们抓来的时候, 俞星城还和小燕王坐在空旷旧府宅的院子里, 探讨过这件事。
俞星城双腿交叠的坐在绣墩上“你要把这锅栽在太子头上”
小燕王靠着摇椅, 在昏暗中冷笑“你觉得这事儿里他一点责任也没有你觉得温先文是什么人, 他一点也不知道”
俞星城“你觉得他包庇温先文”
小燕王“包庇不至于。但他肯定知道,说不定温先文还向他也提及过、显摆过。他或许什么也没说,他或许学会虚伪了几句男人嘛, 这点小事。但他不应该这么做。星城, 因为我曾经了解过他, 了解过这个被大家叫太子的可怜人。他明明以前说过最痛恨温先文这种人, 他明明以前最渴望被别人所爱且去爱别人, 却对俞菡这样被爱所背叛的惨案无动于衷。我愤怒的是他的改变。”
俞星城“你跟太子”
小燕王道“对, 我们年纪还算相近,小时候也一起玩过几年,他可是老三,当时没人觉得他会做太子。现在所有人叫他太子太子,我都很不习惯。向笛,朱向笛。他名字还挺风雅的。”
俞星城正想开口,那头只瞧见一团黑雾炸起,鸮远也现身于屋瓦之上,炽寰从黑雾中现身,打了个响指,一群黑色猿猴出现在杂草丛生的空地中央,似乎紧紧攀援着什么东西,炽寰又打了个响指,这群黑色猿猴竟然一口京片子骂人话,从它们之中围着的东西上下去。
俞星城这才看到,被它们刚刚逮着的温先文。
温先文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皮肉上满是爪痕,他是温家出身,自然也有灵根且修为不错,但仍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如如何被抓的。他茫然的环顾着四周,而后就看到了坐在廊下的绣墩上的俞星城。
温先文失声道“先生还有、燕王殿下”
他似乎感觉到了不妙,紧接着一棵矮树破土而出,枝干扭动抽长,甚至扎入了温先文的双脚,钻入皮肉,长进血管,成为了他的一部分。杨椿楼抬起手来,从未点灯的黑暗回廊下现身,对俞星城道“这样就好了。这样他不会死的太快的。我会来保驾护航,保准只要是你不喊一个死字,我不让他没气。”
俞星城抬手“也不是我来动手。”
温先文痛的哀声尖叫,在手臂与双腿长入树木之后,朝小燕王的方向嘶哑道“朱略你不就是想要从我口中挖出太子的事吗啊啊啊啊”
小燕王笑了“我跟朱向笛熟悉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儿被人玩屁股呢,我还来问你”
炽寰走过温先文身边,他抠了抠耳朵,似乎被温先文的痛叫声吵到,忍不住道“别费劲想用你那点灵力了。这捕诲猿,都是上古妖神后代,早先汉的时候随着朝廷太祝令抓捕天下半妖与道人,只要被它们抓过便无法调用灵力先知卜星的司马迁都在它们手里载过跟头,你还想浪你们姓温的这些算老几啊”
俞星城心想幸好温骁不在。
炽寰挠着耳朵不耐烦的走过来,到俞星城身边,就要挤那个没多大的绣墩,想让俞星城分他一半。
俞星城真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瞪了几眼,炽寰道“老子可是亲自出手帮你抓这个脏玩意儿了”
俞星城“”
她站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你是功臣,那你坐着。”
小燕王努力让自己别去斜眼看。
就想跟俞星城的贴贴的炽寰占了个绣墩,也没劲了,他伸手还想拽拽俞星城的裙子,不分场合的想让俞星城坐他腿上,就瞧见这公事公办的俞老爷转头对屋里道“俞菡,你要是觉得后悔了,那就算了。”
屋里没动静。
温先文见到这熟悉的旧宅院时,就已经大概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而听到俞菡的名字,他挣扎的更厉害了“俞菡、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这院子可是、可是我家名下的,你别以为你在这儿做什么我们就不知道”
站在屋瓦上双眼瞪得明亮的鸮远嘿嘿道“这位小少爷还不知道吗,三日前我出面买了这院子。哦哦哦,名义自然是富商肖某了。这儿谁也来不了,妖馆有的是法术能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这里,哪怕有人闯进来,也只会被法术带去另外的地方体验鬼打墙。您别叫了啊,我们这几个人还是想要清净清净的。”
炽寰插嘴道“他嗓门真大,妈的,能不能先把他弄成哑巴,老子要吵死了而且瞧见你了,虽然我有自信让他活着跑不了,但以我混迹江湖几千年的谨慎,先弄瞎了眼睛最靠谱。”
俞星城摇头“不,他那双眼睛看不见之前,最起码要先见一个人。”
正说着,那个身影终于从房门之后现身,俞菡手里端了个托盘,笑了笑“姐姐,我只是在挑东西罢了。”
小燕王看着俞菡走向温先文,温先文哆哆嗦嗦的胡言乱语起来,叫了好几声妹妹,说了好几句“小时候咱们”,俞菡就当一句都没听见。
小燕王叹气“星城,你不该让她来亲手去做这些。她不该脏了手,这样让她更无法忘记这些事儿。”
俞菡端着托盘站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小燕王,面露几分讥讽“燕王殿下觉得我应该尽快忘了这一切,恢复快乐,恢复天真无邪,恢复内心的纯洁吗”
小燕王一愣“当然忘了这一切,才能更好地往下生活,才能向你以前一样”
俞菡“我最不想要的就是像以前一样。我想做一个有仇恨,会怀疑,既不天真、也不纯洁的人。殿下,您的表情似乎觉得我不该这样,但您觉得哪个男子长到我这个年纪,天真纯洁是一件好事吗对吧,天真纯洁是最适合陷入爱与婚姻的女人的优点,却不是男人的优点。”
小燕王愣住了。
她掀开托盘上盖着的白布,上头摆着好几件簪子、梳子,只是那些钢齿铁簪,都磨的尖锐光亮。
俞菡露出了几丝略显苦涩的微笑“我绝不要再追求成为男人们喜欢的女人的模样了。谁不喜欢孱弱又毫无抵抗力的漂亮玩意儿呢。谁愿意当谁去当吧,至少我不愿意了。我要当个会怀疑,有不堪,而且要亲自偿还仇恨,亲自下场生啖血肉的人。”
她说罢,提裙走到了温先文面前,拿起一枚梳子,道“我的好哥哥,还记得这梳子,是谁送我的吗是呀,小时候我总说想要以后嫁给温哥哥这样的蠢话”
温先文额头青筋鼓起,那还在往他的血肉深处钻挖的树木纤维,痛的他求死不得,他咬牙艰难道“俞菡是你背弃我在先,小时候你总说着这样的话,我却当了真我对你情深久已,日思夜想,以为你长大了也会有亲近我的一天,多年不见,你却、你却宁愿去找个草包似的商人之子哈哈哈哈哈哈看他是怎么对你的吧早知今日,你会不会后悔十二三岁的时候不与我来往”
俞菡一愣,忍不住笑了“我的好哥哥,您说的对我一往情深,是指一边有六房小妾,常去窑子,私生子连排坐,还与人家少妇偷着情却脑子里想的都是我吗我为何不再与小时候追着的哥哥再来往了,那是因为我撞见我那位好哥哥去掀自家嫂子的裙摆,满嘴淫秽之语啊。您还有脸失望吗”
俞菡说着,扯掉温先文本就破烂的上衣,将那钢齿尖利如细刺的梳子轻柔放在他胸口,而后缓缓的按了下去。
温先文的惨叫声响彻空地。
俞星城叹气,低头对炽寰道“他的尸体被搬出去之前,记得让其他的妖动动手脚,最好你也用滔天杖把他尸骨削烂,不要让人看出来俞菡动手的这些痕迹。”
炽寰笑“有杨椿楼在,肯定到我动手那一步之前,他死不了。怎么,你不在这儿看了”
俞星城摇头“我嫌吵。”她说着往外走去“殿下呢”
燕王看了一眼半蹲在温先文面前的俞菡,转头道“星城,你就直接回去吧。这边剩下的事儿我来处理。”
俞星城点了点头“你派人好好送她回去吧。”
到俞菡已经没有力气再动手,温先文也已经快成了附着在骨架子上的烂肉了,他几乎没多少进的气,却还留着命。俞菡伸手拧了一下衣袖上浸满的血,垂着手朝廊下走去。那里放着一盆水,她打算洗手之后,回到屋里去换身衣服,而后再回家。
几个妖把温先文扛走了。
俞菡细细的洗手,但却已经洗不干净了。
小燕王道“杨大夫去拿专门洗血的皂子了。”
俞菡抬头,这才发现小燕王站在水盆前头。她低头笑道“殿下害怕我了”
小燕王摇头“还不至于。”
他没说话了,俞菡却感受到他的欲言又止,道“殿下有什么话就说吧。”
小燕王“没事。你让我想起一个从小教养我长大的人。她就像我的另一个娘亲。嗯,她也总是说,人们夸赞女人的优点,其实根本就不是优点,只是要求和期望。”
俞菡抬眼,或许是因为俞星城跟小燕王一向熟稔,她也不怎么怕他,唇角勾起几分道“这话不错。”
小燕王把手里的擦手巾子递给她“没什么。就向你道个歉,之前的话多有偏颇,对不住了。”
俞菡缓缓直起腰来,这才接过巾子,擦了擦手,半晌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姐姐会愿意支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