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北本没有一丝波动的眼眸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多了许多温度,那些温度将他拉回了模模糊糊的过去。
荆玉堂端坐在桌前,手里正把玩着什么东西,小荆北悄悄绕到祖父坐着的凳子后,肉肉的小手捂住了荆玉堂的眼睛。
稚嫩的童音响起在荆玉堂耳边“祖父,猜猜我是谁”
小时候的荆北可没有现在那般心思深沉,玩起猜身份的游戏,竟还将祖父叫出来口。
荆玉堂只当没有听见那句祖父,而是和蔼的笑了,配合小荆北:“呀,是谁啊,祖父猜不到了。”
小荆北放开了小手,将小脑袋从荆玉堂的肩边钻到他的正面,天真的笑容出现在他那张胖乎乎的小脸上:“是我呀!祖父。”
荆玉堂伸手将小荆北抱到膝上坐好,小荆北面对着桌子,也看到了荆玉堂手中把玩的是何物,那是一块玉佩,小荆北将小肉手伸过去摸了摸那块玉佩,而荆玉堂也任由他摸,自己将手收回来摸了摸小荆北的脑袋说道:“这玉佩啊,是我与你祖母的定情之物。”
小荆北睁大了眼睛:“祖母?为何我从未见过祖母啊。”
荆玉堂听见这话,往事回忆涌上心头,想起了那年冬天他出征西凉,发妻因为难产去世,只拼死生下他的血脉后便撒手人寰,而他都未曾见到她最后一面,她会生他的气吧,怪他没有早点回去,没能听到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知该怎样和小孩子解释关于生死的事情,只能用那套老掉牙的话来蒙骗小孩子:“你父亲也没有见过她,你祖母跟我吵架了,她生气离家出走了,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荆北也不懂得何为生死离别,只当祖母当真生了祖父的气,暗自下定决心等他长大以后一定要将祖母找回来,他要他们一家团聚。
可惜荆玉堂不知道小荆北的想法,也就没办法告诉他,祖母是永远也找不回来的。
荆玉堂抱着小荆北起身,走到了书柜前,扭了扭上面摆放着的四角金摆件,只见有一暗格从旁浮现,荆玉堂将玉佩好生搁置其中,转头看向小荆北对他说:“这个暗格与玉佩只有祖父和小北知晓哦,小北不可以说给其他人知道好不好?”
小荆北乖乖点头,伸出小手指勾上荆玉堂的小手指晃了晃道:“祖父,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这是我们的小秘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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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嫩的童音落下,这是他第一次向他人流露出对祖父的思念,许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的祖父也很想你,很记挂你,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了。”
许喃看出了他神色中的悲伤,看到了这个男人坚硬外壳下唯一一点柔软,这样的他,实在是让人怜爱,许喃脑子一热就说道:“我以后会陪在你身边的。”
荆北听见这话,向来严肃冷厉的脸上悄悄爬上一抹绯红,这是第一次有人说想要陪在他身边,不是因为权力,金钱,而是因为他,纵使他的心有一丝松动,却还是摆出一副傲娇模样,“谁要你陪,你这女人当真轻浮。”
许喃对于可怜帅哥的保护欲才让她脱口而出那句话,现在过脑子想想,刚认识就这么说好像是有点草率了,不过她以后确实要一直陪着他,不然怎么给他挡劫啊,而且荆北的脸色也确实好转了,不像刚才一样悲伤了,反而多了几分鲜活。
“你叫我来干嘛啊?”荆北上一句话让她没法接,赶紧换个话题吧。
经她这么一提醒,荆北才想起来正事,“你今日说你见到了我祖父,还说是为我挡劫而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人多口杂,现下就你我二人,你细细说与我听。”
许喃想了想,还是说吧,毕竟他也算个当事人有知情权,“我来自千年后,偶然被你祖父所救,他与我说,你执着于报仇,命中有一死劫,让我以命抵命,替你挡下这一劫,就送我回家。”
荆北站起身来,面对窗外寂静压抑的黑夜,手中紧攥着那枚玉佩,喃喃低语,不知是说给许喃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亦或是给那黑夜听“我的仇,我会自己报,不惜一切代价”
早在那场雨落下的时候,他就没有了一切,他活到现在只为了手刃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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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北躺在床上,余光看着在旁边打地铺的许喃 。
虽然他不需要许喃为他挡什么劫,但她是祖父送到他身边的人,待他大仇得报,他再为她寻找送她回家的方法,至于现在她还是留在他身边妥当一些。
正在地上哼哧哼哧铺床的许喃要是知道他怎么想的,非要站起来骂他几句:你还知道我是你祖父送你身边来的啊,那还让你姑奶奶打地铺,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她还没骂完呢,悠哉游哉躺床上那大爷又开尊口了:“明日卯时起身,随本王去军营。”
卯时!!那不就是早上五点多,他疯了吧,起这么早就算了,去军营干嘛还要带上她啊,“我为什么也要去啊,我又不会练兵。”
她要抗议!!
荆北懒洋洋的换了个姿势,翘着二郎腿正面欣赏她抵触的射神情,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猫一样,让人想戏弄她,想一根手指头点在她脑门上欺负她。
荆北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当他的手指头真的抵到许喃光滑白嫩的额头时,不仅许喃愣了,他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回了神,对上许喃诧异又不解的眼神,咳嗽了一声,强装镇定道:“你是本王的贴身侍女,自然是本王去哪你就去哪。”
说完,若无其事的背对许喃躺好,却暗暗摸了摸刚才碰到她的那根手指,又很快对自己这种痴汉一样的行为感到羞耻。
再者并非荆北有意为难于她,他许久不回京中,此次回京述职,不论是老宅还是京城,不知又被人安插多少眼线,要想她一个毫无武功的女子安然无恙,还是一直跟着他比较稳妥,虽然睡地铺是有些委屈她,但那又怎样,他才不会让她睡自己的床呢。
许喃看着床上那一坨,心想他是害羞了吗,不会吧不会吧,摸下额头就害羞了,还是他摸的她呢,她一小闺女都没害羞,他一大男人怎么还先害羞了呢。
而且说是他去哪她就去哪,刚刚他沐浴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防贼一样的眼神,好像她多觊觎他身子一样。
许喃悄悄碎碎念,念着念着就睡着了。
夏夜的蝉鸣在窗外响起,他们相识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安然的相伴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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