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望的死亡中,她挣扎着走出来一条漆黑狭窄的羊肠小道,她是一个新生的孩子,却也是一枚成熟的果实。
季望春重新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眼前的世界不再摇晃重影,她视野恢复清晰的刹那,她脚下猛地一蹬地,整个人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她就是奔着高台去的,一个箭步冲向高台下,下面看守的人有四个,手上拿着棍子,见到她冲了过来,棍子直接砸了下来。
季望春侧身躲开,棍子砸在了她的脚边,她一脚死死踩住,快步近身,一拳打在人中,力道之迅猛,对面直接应声倒下。
剩下的三个人眼见形势不对,纷纷提棍上前,季望春连连后退,暂避锋芒。
三人配合之下,棍势如疾风,先是一棍重重砸在地上,被季望春躲了过去,下一棍极其刁钻,横着扫了过来,冲着季望春的背心。
季望春一记前扑衔接上前滚翻,堪堪闪过,不等她调息,第三棍直接刺了过来,季望春匆忙王旁边一跳,不料中了陷阱。
其中一人朝她嘿嘿一笑,手下的棍子登时化为游蛇,死死绊住她的脚步,另一棍则又横着劈了过来,季望春退无可退,只能架起双臂格挡。
这一棍力道不轻,打得季望春面容扭曲,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只痛呼了一声。
下一棍来得太快,她一个鲤鱼打挺,迅速侧身,一记戳棍贴着她的腰刺了个空,剩下两棍也纷纷上前堵住了她的所有退路。
好难缠的对手!
最后她干脆以进为退,用手臂缠上一根棍子,以手上的棍子为中心,整个身体与另外两棍继续纠缠。
此招虽险,但季望春并不打算与她们三人缠斗,打算寻个空档迅速脱身。
她找到了三棍进攻的频率,一会儿换一根棍子缠上,一会儿又换一根,如此反复一两次,季望春总算找到了机会,几个跟头便翻了出去,与她们拉开了距离。
季望春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三人,她这才惊觉对面是三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年龄目测也才十三四岁,手中的棍子耍得炉火纯青。
那三人立棍起手,齐声道:“来者何人!?”
最左边的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我们不打无名之辈!”
季望春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件事真糗大了,原本还可以双方坐下来好好谈谈,现在彼此剑拔弩张,料她浑身长满了嘴也解释不清。
她举起双手,道:“我只是想见见你们所谓的圣姑。”
“放屁!”
“你也配!?”
“就是!你以为你是谁?!”
三人提着棍子上前一步,逼得季望春往后退了一步,道:“滚开!”
“滚远一点!”
“我们不想看见你!”
语气挺冲,季望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抬头冲着高台大吼道:“我乃京都明镜台镜使季望春,途经宝地,听闻金杯圣姑大名,特来拜会!”
“我呸!谁信你!”
“就是!满口胡言乱语!我家圣姑才不见你!你走开!”
“你走开!我们不欢迎你!”
“好了,甲、丙、丁,你们带着乙退下!不要滋生事端!”
三人听见后,齐刷刷地回头,那名紫衣女已经下了高台,将乙搀扶起来。
甲丙冷哼一声,甲扭过脸收棍,丙翻了个白眼收棍,唯有丁咬牙切齿,迟迟不肯收棍,甚至更上前一步,将棍子杵到季望春的鼻尖,恶狠狠地盯着她,道:“祭司大人!这不对!”
“丁!收棍!还愣着干什么?!”
甲抱棍而立,嘴上劝说丁放下棍子,丙冷眼蔑视,对季望春嗤之以鼻,转身走到紫衣女身旁搀扶起昏迷的乙。
季望春没搭理她们一帮子小孩,等着紫衣女开口发话。紫衣女走上前,亲手将丁的棍子用手按下,道:“不得无礼!”
丁气得从紫衣女身后探头,对着季望春呲牙,被紫衣女一个巴掌拍回去。
“丁!不得无礼!”
这口吻听着不像是训斥,倒像是指桑骂槐,季望春自知理亏,道:“是我不懂礼数,不关她们三个人的事。”
紫衣女冷哼一声,便将此事揭过,她将甲乙丙丁护在身后,道:“不知道镜使大人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身体抱恙,寻遍名医也无可奈何,遂来面见圣姑。”
“听闻京都不日之后便要举行祭天大典,届时会奉上人牲血祭。此事情急,我等可为镜使大人行个方便,到京都之后,如有人问起,千万不要提起此事。”
“为何?”
“此乃金杯圣姑口谕,我等人微言轻,实在是不清楚其中要害。镜使大人只须记得,出了城便忘了,如此方能太平。”
季望春应允,道:“谨遵教诲。不知大人贵姓?”
紫衣女点头微笑,道:“免贵姓秋,叫秋问禅,是圣姑大人的祭司。”
“问蝉?虫字?”
她身后的丁看不下去,蹦了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亏你还是个做官的,连祭司大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是禅心的禅,不是那个短命东西!”
“好啦,丁,不要闹了。”
丁狠狠瞪了她一眼,退到秋问禅的身后。
季望春道:“抱歉,秋祭司。”
秋问蝉嫣然一笑,道:“一个俗名,不值得大人费心。大人若要见圣姑,请随我来。”
“慢着!”
李洱去哪儿了?
“大人还有什么要紧事?”
季望春环顾四周,在这个关头上,她怎么都找不到李洱的踪影,秋问禅身后的几个小孩很不耐烦,频频看向她的眼神恨不得要把她活剐了。
“无事,我们走。”
以李洱的本事,很多事其实根本不用季望春去操心,可她还是想见见她,这样她才能心安。
秋问禅挨个摸摸甲乙丙丁的脑袋,季望春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望,眼神里的犹豫很快便被坚决替代。
她转身冲着秋问禅点点头,秋问禅一手护着两个孩子的后脑走了,季望春跟在她们身后,再也没有回头。
方才被人群冲散,消失不见的李洱从某个巷子口钻了出来,她盯着自己的身上的这一身衣裙,又听见巷子深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伸手便撕了袖子和下摆往左边一扔,自己则往右边跑了几步,翻身上了墙。
“快追!”
李洱猫在墙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追兵,见他们追到了这里,领头的人手臂一挥,他身后的两列傀儡甲兵便分成两路,一路朝左,一路朝右,他自己简单分析了一下现场的痕迹,朝着右边追了上去。
她等了半刻钟,确认追兵已经走远,她从墙头一跃而下,动作轻巧又灵活。
自从季望春借着她的身体降生于世,她感觉对于身体的掌控能力又上了一个层级,是时候想办法搞点兵器用来防身。
她用惯了长刀,要找也是找长刀,可长刀目标太大,对付敌人的时候能起到的作用聊胜于无,远不及花入红的术法和季望春的骨剑。
可惜苍梧县毁于山崩,季望春被杨贵华等人掳走,她的骨剑早就被埋在了一堆巨石之下,找也找不回来了。
实在不行就去找柳枝,让她想想办法吧。
李洱原路返回,一路上的人不多不少,她的目光左看右看,迎面走来的每一张脸都很陌生。
奇怪,她去哪儿了?
李洱走到高台前,四周的人已经散去,她只能把目光放在自己面前的高台,企图在这附近找点线索。
她很快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却不敢妄下定论,只能在高台下方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李洱叹息着摇摇头,眼前的所有东西并不能判断季望春的去向,她一屁股坐在高台下,开始仔细回想事情的经过。
先是布施点,然后便是汹涌的人潮,她们二人失散,之后她被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的傀儡甲兵追得四处逃窜,最后她凭借地形优势,暂时甩开了甲兵。
怎么看都像是专门针对她的。
钱贝要抓她,可钱贝抓她做什么?
李洱想不明白,起身打道回府,换套衣服。
季望春去了哪儿不是最要紧的事,她见识过季望春的拳脚功夫,脑子也不差,一点基本的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放心归放心,人不见了她还是要去找。
真怀念呐,之前两个人被绑起来的时候,她都不用怎么费心去找人。
算了,回去换衣服。
李洱起身,从另外一条路绕回柳枝府上。季望春此时已经跟着秋问禅她们走到了一处样式古朴庄重的宫殿前。
庙宇整体以厚重的金色为主,季望春抬头便看见一块牌匾,上面写着“重宫”二字,门口两侧的铜柱上刻着金杯圣姑的形象,左边为立像,手持金杯,垂眸而视,右边为坐像,把金杯放在怀中,双手合十,双目紧闭。
秋问禅道:“此处便是圣姑大人的居所,圣姑大人喜清净,她的居所一般都在重宫最深处,不过今日听闻镜使大人前来,她老人家已经在大殿里了。”
季望春点头,一行人入内,门径极为狭窄,依稀可见光,仅容得下四人并行,甲乙丙丁四人,甲乙在前,她与秋问禅在中,丙丁在后。
一路上只能闻到雨后潮湿的气息和一股极为奇特的香,介于花香与果香之间,隐隐透着一股暖意。
“秋祭司,这是什么香?”
秋问禅答:“大人,这是我们平日所使用的香烛,圣姑大人不喜三牲五畜,平日都是以新鲜的瓜果蔬菜进行供奉。”
“倒是独具一格。”
秋问禅闻言只是笑笑。
她们迈过三重门便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占地颇广的大殿,大殿金碧辉煌,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与秋问禅身上一模一样的紫衣,只是颜色深浅不一。
秋问禅领着她上了大殿,季望春低头一看,脚下的台阶竟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制作而成,表面光滑,通体雪白,似玉非玉。
等她上了大殿,大殿正中央赫然就是一座三层楼高的鎏金塑像,季望春只能看见她手中持的金杯,若要看清它的全貌需要努力抬头。
季望春一抬头,视线对上了一道慈悲的目光,原来是它在垂眸。
秋问禅道:“这便是金杯圣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