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收拾东西,整理一下,机票定在了明早。
夜幕降临,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阳台上放了两个吊椅,宫惜和南捡就坐在上面看夜景。
“小师兄啊,你相信穿越吗?”晃着椅子,宫惜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地面瓷砖。
“信。”南捡很快回答。
“……”宫惜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般来说,像穿越时空、时光倒转这样的事,哪怕下意识,都会否认,南捡怎么回答的这么快这么坚决,这么容易就相信吗?
“小师兄你别敷衍我,我是认真问你的。”宫惜说。
“我也是认真回答的。”摆出一副纠结貌,心底那一点贪念作祟,南捡小心翼翼问出口,“惜惜,我相信穿越,那你相信重生吗?”
“不信啊。”宫惜下意识应道,视线后知后觉由夜空转向对面的南捡,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又咬了下嘴唇,良久才道,“所以,小师兄你是重生?”
“那你是穿越吗?”南捡不答反问。
“我先问的。”宫惜固执地问。
“……是。”这次的回答,南捡犹豫了几秒。
宫惜心里震惊不已,即使有自己这个穿书的异类在这里。
可,重生?
二十三岁的魔咒,是不是和重生有关?
“能,详细说说吗?”宫惜问得极其小心。
“上辈子,我二十三岁就死了。”南捡说得云淡风轻,正想接着说,被宫惜的两个字打断。
“果然……”宫惜下意识嘀咕了一声。
“果然什么?你,知道我前世的事?”南捡微微阖眼,看向地面宫惜乖乖停住的脚,淡薄的语气根本听不出其心情。
“没事,你继续,我不打扰了。”宫惜牵强地摆摆手。
“没有啊,我就活到了二十三岁,然后睁开眼,就是小婴儿。”南捡说。
“死因呢?”宫惜问。
南捡眼神一闪,乘胜追击开始套话:“你不是知道吗?”
宫惜张嘴就应:“它只说了死因无解。”
“它?”南捡抓住关键字。
“呃,我,其实,就是,嗯……”宫惜这才反应,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怎么?”南捡说,“不能说吗?”
“也不是,只是,事实听起来,比穿越重生更离谱,更夸张。”宫惜目光坚定又灼灼地看着南捡,“小师兄,我现在不想告诉你,等你到了24岁。”
说到这里,宫惜忽然沉着了许多,又重复一遍:“小师兄,我等你到二十四。”
“因为我活不过二十三吗?”南捡声音很小,垂着眸,看起来无精打采,极度缺乏安全感。
“什么?”宫惜没听清。
“没事。”南捡抬头时扬起一张好看的笑脸,“你不想说我不勉强,等你想说了,也请一定不要犹豫。”
“小师兄,我……”宫惜面对这一张笑脸,脑海里恍惚晃过一个片段,好像是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冬天,大雪纷飞,也有一个男孩对她这样笑,她愣了愣,无意识呢喃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见过他?
南捡回忆他无数的人生,做过陶艺与花艺,学过医当过兵,黑客电脑工程师,律师老师和厨师……很多身份与人生,直到最近这十几世,他对于轮回重生渐渐有了病态的想法,他觉得,这是对他的惩罚,但他依旧可以肯定,独独没有过喻清凉这一号人物。
或者说,在那些按部就班的颓废人生里,喻清凉是死了的,就是五岁那年,师叔去接的时候。
所以,这辈子,看到喻清凉完好无损并且成功醒来时,他才会那么震惊,中规中矩的无数轮回,有了一抹异数。
不过,宫惜刚才那话落下,他脑海里自动浮现了一副冬天大雪的场景时,几乎令他有些不知所措。多少年了,不知所措除了第一次重生,他几乎没有感受过这个词了。
“惜惜,你觉得我是怪物吗?”叹息间,南捡掩下所有疑惑。
“不是的,我们都是普通人。”宫惜连忙安慰道。
“那好,我重生是普通人,那你穿越呢?你为什么会穿越?你原来的世界是怎样的?”南捡说。
“不是说了不逼我吗?”宫惜嘟嘴道。
“好,不逼。”南捡笑道。
小师兄总是迁就她,宫惜想了想,试着张嘴:“这是小说世界?”
“什么?”南捡脸色骤变。
“看吧,你果然听不见。”宫惜却理解错了,以为南捡没听到,接着她低下头,甚至有些自艾自怨,“曾经我就告诉过师父,结果他根本听不见有些话,像什么‘小说世界’、‘书中人物’、‘男女主’这样的字眼,根本听不到,被自动消了音……”
宫惜每说一个字,南捡就多一分震惊。
这是小说世界的话,那他是什么?
bug吗?
“不过还好,现在南捡已经二十一岁了,距离二十三岁魔咒只剩两年。”最后,宫惜故作坚强地总结,“嗯,到时候,我就可以回家了。”
她抬头看向南捡,南捡正盯着她发呆,她问道:“小师兄你看什么呢?”
“没事。”南捡被宫惜说话的声音瞬间叫回来,不去想那些无数的轮回,他死死盯着宫惜,说道,“惜惜,你说过,会一直保护我,不离开我。”
“我说过吗?”宫惜粗略地回忆,“没有吧!”
她一个会回到现实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许下“永远”这样的词。
“说过的,上辈子我就孤苦无依……”南捡说。
“所以上辈子你是怎么死的?”南捡一句上辈子倒是令宫惜想起之前被忽略的话,中间谈论的所有,回到了起点。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某一天晚上,我在房间里画画,然后脑袋有些晕,一点准备都没有,就那么倒下了。”南捡说的是他第一世的记忆,真是奇怪,明明第一世是最遥远的,可这会儿,记忆是最深刻的。
或许因为那幅画,是一副雪景。雪地上有两个小孩子,男孩大概九岁,女孩大概四岁,两个孩子在寒冷的冬天里抱团取暖。
画上的风景,和刚才脑海中一晃而过的陌生场景有些相似。
看来,某些东西已经不能用巧合和灵感形容。
命中注定也是有可能的。
“也算符合死因无解,”宫惜碎碎念后,又问,“所以,小师兄你的上辈子发生了什么,会致使你这辈子……”
后面欲言又止的内容,南捡一点就通,刚好知道了宫惜的一个大秘密,他很大方地分享:“死后,我没有立即重生,而是在这世间晃荡,所有的时间都重复着,重复我死的那天。”
“一开始我没太觉得有什么,但重复这个东西,时间一旦久了,我就会崩溃,周遭的所有事情,过了午夜十二点,又会回到起始之初,重复着那一天,就好像魔咒,一遍一遍在我耳边念叨。”
“我说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走到一群疯子堆,所有人都沉醉在编织的幻境里,只有你一个人清醒着……”
“小师兄对不起。”宫惜早已泣不成声。
“哭什么?”南捡下了吊椅,到宫惜面前,替她擦掉眼泪,“我要不愿意,没人能逼我,只是有点难过……”
“难过什么?”宫惜紧追着问。
“难过我好不容易治好了病……”南捡说。
“那不是病。”知晓了真相,宫惜忍不住想反驳。
“好,不是病。”南捡顺着她说,“难过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跟你在一起,结果第二天你就反悔了,原以为我的生命里终于有了鲜活的色彩,却也只照耀了一个晚上而已。”
宫惜抿了抿唇,思考间做出一个重大决定,眉眼弯弯地说:“小师兄,我们在一起吧!”
以前怕留恋,现在怕遗憾。
想跟他在一起的心,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浓烈。哪怕最后的结果是分别,不会在一起,也总好过没有一丝联系。
宫惜突然觉得,尽管未来只有这两三年,也已经够了。
“好。”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的南捡跟着笑了,这个笑里甚至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在里面。
夜凉了天冷了,宫惜和南捡一起回房间准备睡觉。
宫惜今晚有些失眠,这会儿回过神有些纠结刚才在阳台上的决定。
南捡则睡了个好觉,如果忽略他闭上眼睛前看向虚空的那一秒……波动了好几下,有些虚幻。
某国际医院,高级病房。
“医生,医生。”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迫不及待地领着路,走到病床边时,她满眼含泪激动无比,“我刚才看到他的手指动了,我的儿子是不是有救了,你快救救他,我求你了,手指都动了,他一定是有救了。”
被唤作医生的男人利索地给病床上的人做检查,翻眼皮,摸脖颈脉搏,一系列后,他摇摇头,语气包含遗憾:“很抱歉,您的儿子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南夫人,您可能是过于心急,看晃眼了。”
“很抱歉,夫人。”医生一贯的总结说辞。
南夫人一下就像没了救命稻草,踉跄了好几步,被随行护士扶到沙发上,神情略显落魄。
医生看了眼她,最后撂下一句:“可能不是您的错觉,这几天我会注意的。”
南夫人眼睛一亮,虽有些许黯淡却不影响全部,她从包里摸索出手机,打出了一个电话。
“老公,我,我刚才看见南捡的手指动了……”
捂着嘴,说是声泪俱下,更像是喜极而泣。
去南城的机票时间定在上午九点零九,南捡家距离机场半个小时车程,早上七点起床,半小时收拾衣服等,早饭过后,出发时已经八点十几分了。
手机关机,飞机起飞,没多久,宫惜就被机舱里面的环境影响,慢慢入睡。
不多时,她的头左摇右晃,被南捡人工置放在他的肩膀上。
南城离北城不远,就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宫惜被叫醒时,都还没有睡够。
“到了?”宫惜问。
“嗯,刚到,你还可以眯一下回回神,我们等最后再出去。”南捡说。
“好。”宫惜把头放在椅背上,眼神半睁不闭地看向窗外。
南捡看着宫惜的侧脸,发呆的表情,无助的神情,眼角那一隅世界,是悲欢是离合,还是无助茫然,热烈地点燃又熄灭他心中昨天新生的火焰。
心狠狠地一抽,他伸手,遮住那双眼睛。
奇迹般,宫惜没有拿开他的手,因为用力不大,他还能感觉到宫惜眨眼时,睫毛扫过掌心。
他不是个怕痒的人,此刻却觉得心都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