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时繁是被快门声惊醒的。
耳朵捕捉到快门声时,身体就条件反射地蹦了起来,他先是看到了被他一脚差点踢下床的司禹靳,然后才看到正举着相机对着他们一顿拍的秦芫。
时繁:“……”
“妈!你干嘛啊!”时繁崩溃得声音都劈叉了。
“拍照片啊,你看看,这姿势多配。”秦芫把照相机翻转过来,给时繁看她刚才拍到的照片。
照片里,时繁还睡得正熟,头发乱糟糟的就不说了,整个人像个树袋熊一样攀着司禹靳,上半身缩进了司禹靳怀里,一条腿还缠在他腰上。
时繁:“……”
时繁的脸都要烧起来了,跳起来就要去夺秦芫的相机,“你给我删了!”
秦芫灵活地躲过时繁的追捕,在他的穷追猛打下还有心思说:“我不删,这么好的照片我当然要好好珍藏。”
时繁一直追着秦芫跑,快要追到时被地毯绊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往地上摔去,幸好司禹靳手疾眼快捞了他一把,才没真的摔下去。
司禹靳抓着时繁的手臂,劝了一句:“阿姨不会乱发的,她既然喜欢就让她留着吧。”
秦芫在一旁附和:“对对,你看阿靳多开明。”
时繁的脸色变了又变。
秦芫理了理鬓发,端着一副端庄的模样,说:“再说了,好歹我也是你妈,你在客人面前就这么追着我跑,实在是太失礼了。”
时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在客人面前追人删照片是失礼,那二话不说就闯进房间里怼着睡着的客人拍照就不失礼了吗?
时繁不想在司禹靳面前弄得太难堪,只好先压着,等司禹靳走了,再找秦芫删照片。
秦芫多少也有点心虚了,拉着时繁的手,顺了顺他的背,说:“好了,别气了,妈妈给你煮点小馄饨吃好不好?”
时繁没动。
秦芫又劝道:“这可是我早上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肉剁了馅现包的馄饨,可鲜了,保准你爱吃。”
看着秦芫讨好的样子,时繁到底是心软了,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说:“下次要是再偷拍的话,我可就真生气了。”
“好啦知道了,妈妈知道我家繁繁最好了,”秦芫两只手按在时繁肩膀上,推着他往外走,还不忘招呼司禹靳一句,“阿靳一起来啊。”
司禹靳跟了上去。
一下楼,秦芫就走进了厨房,还不忘对他们喊一句:“我下个馄饨,很快就好,你们先坐会儿。”
时繁倒了一杯水递给司禹靳说:“对不起啊,我妈她是你的粉丝,可能是看到你太激动了,才会做出这么越矩的行为。”
司禹靳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阿姨真的很可爱,我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爱你。”
时繁没有否认。
“还有,”司禹靳又说,“恐怕阿姨不是我的粉丝,而是我们的CP粉吧。”
时繁被口水呛到了,惊天动地地咳个不停。
“怎么了?是喝水呛到了?”秦芫这时端了个托盘进来,见时繁咳得脸都红了,忙把手上的托盘往桌子上一放,给他拍背顺气。
好不容易止了咳,时繁眼角都渗出了眼泪,他用手抹了一下,眼睛还红红的。
时繁有点想问既然司禹靳都知道他妈是在磕他们俩CP,为什么还不离他远一点?还给她提供素材,不会觉得别扭吗?
但秦芫在这,时繁也问不出口了。
秦芫把煮好的小馄饨一人一碗放在他们面前,馄饨皮薄馅多,一口咬下去全是鲜美的汤汁,时繁呼呼地吹了几下就火急火燎地放进嘴里,又被烫得不停地哈皮。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秦芫含笑说道。见司禹靳拿着勺子一口也没吃呢,突然想起来,说道:“你看,我都忘了,因为繁繁不吃辣,我都忘了问你吃不吃辣了。L市那边应该是挺能吃辣的吧?要不我给你弄点辣椒来?”
说着起身就往厨房走。
“不用麻烦了阿姨,”司禹靳叫住了秦芫,“其实我小的时候也是住在这的,到稍微大点了才搬去L市的,我从小也吃惯了清淡的,就算后面搬到了L市,也吃不了太辣的。”
“那我们还算老乡了?”秦芫和司禹靳攀谈着,“你是什么时候搬到L市去的啊?”
司禹靳看了时繁一眼,看他吃得脸红彤彤的,鼻尖都冒了汗,顺手抽了一张纸巾给他,然后说道:“零九年九月吧。”
“零九年啊,那不就是十五年前,”秦芫思绪飘远了,想起了一件往事,“我记得十五年前这附近有一所中学发生了火灾,当时那火还挺大的,把大半个学校都烧掉了,好在那时候是放暑假,学校里没什么人,所以伤亡并不大,我记得就是在八月底的时候吧。”
司禹靳“嗯”了一声,说:“那件事我也听说了,听说火烧了整整一个晚上,半边天空都是红的。”
时繁咽下一个馄饨,搭腔道:“这附近有发生过火灾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时候才十岁,不记得也很正常,”秦芫见时繁吃得香,又从自己碗里捞了几颗馄饨放进他碗里,“那天你也不知道在哪里瞎玩,我看到着火,又找不到你人,可把我给吓坏了。好在最后你自己回来了,只是整个人玩得跟只小花猫似的,全身都是灰。”
时繁脸上挂不住,忙说:“妈,有别人在呢,你别老编排我。”
秦芫笑着摇摇头,说:“好了不说了,赶紧吃吧,等下坨了就不好吃了。”
这个话题也就戛然而止。
吃了早饭,司禹靳就要回去了。
秦芫忙把人留住,说:“你们别墅那边的电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吧,而且你一个人在那,也没人做饭,要不就在这多住一段时间,等你们那边需要集合了,再和繁繁一起过去好了。”
司禹靳脚都踏出客厅的门了,被秦芫这么热情挽留,也有些不好意思,说:“昨天已经打扰了一晚上了,实在不敢再麻烦你们了,我已经叫了人来修电路,应该很快就能修好的。”
“那里也没什么事,等过几天一起过去吧。”
秦芫和司禹靳都怔了一下,没想到时繁会开口留他,时繁脸上有点不太自在,为了缓解尴尬很刻意地咳了一声:“我们家空房间也挺多的,可以让陈姨收拾一间出来,多你一个人问题不大。”
秦芫赶紧趁热打铁道:“对啊阿靳,既然繁繁也希望你留下来,那你就留下来吧。”
时繁一开口,司禹靳就没了拒绝的理由。
秦芫忙让陈姨去给司禹靳收拾出一间房间,又打算出门多去买点菜来。
时繁看秦芫四处打转的样子,失笑道:“妈,您就歇着吧,我和阿靳去别墅里拿换洗的衣服,回来的时候顺便去趟超市买点菜。”
秦芫有点不放心,拿出口罩和帽子,把俩人遮得严严实实的,嘱咐道:“你们两个注意安全啊。”
时繁有些哭笑不得,说:“妈,我是去买东西,不是去抢劫啊。”
秦芫瞪了时繁一眼,说:“好了,快去吧。”
时繁坐了司禹靳的车,先去别墅拿东西,趁着司禹靳在房间里收拾衣服,时繁推了一下电闸,发现推不上去,应该是哪一路的电路烧坏了。
看来,司禹靳确实没有说谎。
别墅里有一个房间专门是用来练歌的,里面放着各种乐器,时繁闲着无聊进来看看,一眼就看到摆放在正中间的三角钢琴。
时繁走到钢琴面前,手一寸寸抚摸过纯白色的琴盖。
秦芫今天说起中学失火的事,让时繁想起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因为那一年他沉迷于弹钢琴,从而荒废了学业,导致期末考试考得很差。
后来他爸就因为这事把摆着钢琴的那个房间给锁了,觉得这是不务正业,不让他学了。时繁那时候为了弹钢琴就偷偷翻墙进附近的中学,趁着暑假没人溜进音乐教室弹钢琴。
后来有一天,他爸突然就把摆放钢琴的那个房间的锁给打开了,后来也没有再反对他弹钢琴,所以时繁后来也就再也没有去中学翻过墙了。
原来那时候中学竟然着过火吗?他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甚至于之后的几年,时繁好像都没有往那边经过,像是刻意地绕开了那里,直到现在说起来,他才想起他似乎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那所中学了,以至于他一直以为那里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时繁打开了琴盖,思绪还发散着,手指却自发地按在琴键上,弹奏出流畅的曲子,曲调忧伤且孤单,像是心口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有些酸涩。
手指突然一顿,乐声也戛然而止,时繁扭过头,看到司禹靳站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时繁重新把琴盖盖了回去,问:“整理好了?”
“嗯,”司禹靳走了进来,手放在琴盖上,轻轻敲了两下,“《月光奏鸣曲》。”
指的是时繁刚才弹的那首曲子。
时繁对这个话题不太想多谈,于是说:“既然整理好了就走吧。”
司禹靳也没多说什么,跟着时繁出去了。
从别墅出来,他们驾车去了时繁家附近的超市,时繁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然后在一片熟悉的街道里看到了几栋陌生的建筑物。
他扒着窗往外看去。
门口写着“XX初级中学”,现在是上课期间,校门紧闭,时繁看到有迟到的同学攀着围墙翻进去,被保安抓了个正着,拎小鸡一样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拖走了。
时繁露出了个幸灾乐祸的笑,小声吐槽了一句:“笨,往这里翻肯定会被发现啊。”
“你知道哪里翻围墙不会被抓?”
“当然……”时繁说到一半,才想起是司禹靳在问,又坐了回去,“不知道。”
这时刚好碰上红灯,司禹靳在红灯前停下来,转过头来看着时繁说:“有一块放废弃物品的地方,那边有块围墙残缺的,很容易爬,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时繁瞪着眼睛看他,“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你翻过?”
司禹靳没有否认,“不过很可惜,学校翻修之后,那块残缺也被补齐了,为了防止同学们往那边翻墙,在围墙里面还围了一圈铁丝网。”
“好吧。”
时繁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完这句话后,眼里闪过一丝眷恋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