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阿哥,你在哪里……”虞玫停在竹林外边,里头幽深僻静,她一个人不敢进去。少女双手放在嘴边呼唤着,许久,都只有她自己的回音。虞玫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回去叫玉兰,她往回走了几步,最后努了努嘴,跺着脚钻进竹林。
为了缓解心中的害怕,少女嘴里一直低声碎碎念着,细听却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咦,她为什么会这个?她没有听谁念这个呀。嗯,或许是失忆前的自己念过。
虞玫打了一个岔,也不知道后面接着什么了,她又从头开始:“道可道,非常道……”突然,她身边跑过一个东西,虞玫远远望去,看到是一只老鼠后放了心。她苦着脸,懊恼自己今天穿上漂亮新衣服,就忘记戴上钩吻阿哥给她制作的香包了。
香包是上回她被毒蛇咬了之后,钩吻连夜给她赶制出来的。虞玫拿到香包的时候,都呆了。粉粉嫩嫩的布料,上面还有一只红着眼睛的可爱兔子,针线也工工整整的。
单就是钩吻亲自做的,就足够虞玫珍藏了,更别说还防蛇鼠虫蚁!之后,虞玫每天都是把它好好的挂在腰间。可是,今天正当用的时候却没戴!
少女低着头,慢慢的走着,忽地,听到了钩吻的声音,她笑逐颜开,脚步轻快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就看到少年的背影,可是没等她出声,脸上的笑就僵住了,露出惊恐的神色。
少年双手负在身后,气定神闲的样子,但他前方却是游弋着好几条蛇,颜色艳丽,花纹奇特,一看就是含有剧毒的蛇。那些蛇吐着信子,其中一条青蛇猛然发起进攻,和一条褐蛇缠斗。
虞玫被迫看完了一场毒蛇大战,而最终胜利者是那条攻击性很强的竹叶青。那条蛇对着钩吻嘶嘶叫,少年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呵斥了一声“青青”,然后虞玫就看到青蛇对着他乖乖的低下了头。
这时,少年才蹲下来喂给蛇吃了一个东西,等蛇吃完了,他又伸出玉白的手腕,青蛇箭般弹射出咬在钩吻的手腕上,然后又乖乖的缠绕在他的手臂缩到衣袖里去了。
虞玫在看到青蛇攻击钩吻的时候,就跌坐在地上,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泪水不断从眼里流出。而钩吻这时也发现了身后的她,他把自己的右手往后藏了藏,一脸无事发生,如往常般邪邪的勾了勾嘴角,轻笑着问:“玫玫,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少年从容不迫的慢步走近虞玫,他内心已经思考了好几种如何应对少女的质问,却没想到当他蹲下面对她时,听到是:“阿哥,你疼不疼啊……”
虞玫泪眼婆娑的把钩吻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捉出来,然后把滑下来的衣袖卷起来,看到了两个血洞。少女哭的更加厉害了,她呼气轻轻吹了吹,天真道:“痛痛飞飞……”
钩吻看了她良久,嘴唇翕动几下才发出声:“乖玫玫,我不痛。” 更加痛彻心扉的他都经历过,何况仅是刺破皮肤的蛇咬呢。
“怎么会不痛呢,是人都会痛的……”虞玫捧着钩吻的手,一滴滴眼泪滑过她的脸庞,又砸落在少年的手上,心间。
“阿哥,我心里难受。”她捧起少年还在流血的手,在脸颊轻蹭。
“玫玫是笨蛋,不知道阿哥为什么要让蛇咬你,那条蛇是阿哥养的吗,我看到青蛇钻到你身上。阿哥,我不懂你在做什么,但是答应我,以后不要伤害自己。”
虞玫抬头注视着钩吻,眼里的泪花让她看不清少年的神情,“好不好,?阿哥。”久久得不到回复,她催促道。
“好,阿哥答应你。”
少女的表情放松下来,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急道。
“竹叶青有毒,我们,我们快去找桃花婶给你看看,快点……”她急切的拉着钩吻想要回寨子里找桃花婶。
钩吻动也不动,反手握住虞玫的手往自己方向一拉,就把她拉坐到自己怀里,他用挺高的鼻子蹭蹭少女的后肩,满足的低声道:“不要担心,我没事,也不用找桃花婶,我刚刚是在以毒攻毒,这不是要我的命反而是救我。”
虞玫捧起少年的脸,没有脸色苍白,眼睛有神,嘴也红润润的,她稍稍放下心,随即又担心道:“为什么是救你?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她红了眼,又要掉眼泪了。
钩吻轻笑,拨了拨虞玫的额饰,低头温柔的亲吻她的眉眼,她的鼻梁,最后落在她的唇上,一触即分。
少年眺望着远方叹息道:“我自小就被抛弃,是族长外出时捡了五岁的我回到寨子,他给我饭吃给我衣穿,还给了我一个遮风挡雨地方。前些时候,我一直把他当做我的父亲。”
“但是在有一天,他疯魔了,把我关进暗室,对我下蛊,下毒,看着我痛苦的样子以此发泄心中的烦闷苦痛,而清醒后,他仿佛忘掉了这些,把我从里面放出来,但是过一阵,他又把我关进暗室……”
“如此循环反复,一直到今年我18岁。趁他不备把他关了进去,在他身上研究我的蛊毒。因为他本身就行踪不定,下山个把月也是常态,即使这一次时间长了,族人们也只以为他有重要事,并不会发觉他是失踪了。”
“直到前段时时间,我研发出了迷心蛊,在他身上多加尝试,能够控制他之后才把他放出来。”
他的声音虚无缥缈,无悲无喜,好似在诉说着别人的经历。随着少年的倾述,她仿佛看到了五岁的男孩被各种蛊毒折磨的痛不欲生,要生不能要死不得。
她不知道蛊是什么,但在寨子里这么久,即使身边的人都不告诉她,也隐隐约约知道那是多么恐怖残忍的东西。
可是少年那么小就被种蛊下毒,他当时是怎么忍过去的,又是怎么活下去的……至如今,还需要以毒攻毒,虞玫环住钩吻的脖颈,默默流泪,最后,她把头埋进少年的怀里,失声痛哭。
“我们现在就去把他杀了!为什么……寨子里的人为什么不阻止他!”虞玫心里埋怨起空青叔他们。
钩吻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傻瓜,寨子里的人都不知情的,又何谈阻止呢。”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里没有一丝情绪:“至于那个人,我会让他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失去生命。”
虞玫抬起头,眼睛红肿肿的,她用脸颊轻轻摩擦着钩吻的脸,眷恋道:“那好吧,听你的。” 少女以自己为中心的模样让钩吻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令他克制的轻吻虞玫的眼睛。
现在还不可以,他现在浑身都是剧毒,亲近虞玫就是伤害她。再等等,等他研制出王虫蛊,他们就可以成亲。
俩人黏黏糊糊了许久才起身回去。
“阿哥,刚刚那条蛇是叫青青吗?它会咬我吗?”虞玫和钩吻甜蜜完又开始担心自己的身心安全了,她被蛇咬过,现在还处于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阶段。
“不会的,阿妹,青青有灵性,它是我的小伙伴,不会咬寨子里的人。我知道你害怕,等以后,你喂几次青青,青青熟悉你之后,我不在它就会保护你。”
钩吻笑着解释,身上的青青听到自己的名字,还从他衣领伸出来,晃头晃脑的,完全不像刚刚打败蛇群的冷血模样。
虞玫恹恹的哦了一声,又被钩吻的一声阿妹唤的心里愉悦极了。她往前几步,向少年展示她的新装扮,询问道:“我今天好不好看。”
钩吻点头,眼里泛着柔光:“好看,衣服好看,人更好看,阿妹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姑娘。”
幽静的竹林里,俩人的身影越走越远,不时传来虞玫清脆的笑声和钩吻悠扬的说话声。
又过了些时日,空青叔在和钩吻采买物什回到寨子里后,他就找了族长谈话。俩人交谈许久,族长就召集了所有族人们,交待了一个坏事情。
全寨人要收拾东西搬离这里。
空青和钩吻在山下打听到一个信息,南陈国变天了,龙椅上已经换了一个人,新皇帝是冷宫的七皇子陈锦铭,他在昨日登基为皇,同时册封拥护他的上官将军的嫡女上官容为南陈皇后。
这南陈朝的风云自然是与他们并无关系,但是空青他们在回寨子里时,被人跟踪了。所幸钩吻机警,及时发现,还从那人身上搜出了士兵腰牌。
看来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空青和钩吻对视一眼,立马加快脚程回到寨子。
寨子里人都舍不得离开这里,尤其是老人们,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突然让他们离开,心里都难受万分,但是为了家人的性命,不得不举家搬离。
毕竟,他们是北魏国孝恭帝皇后的族人,是前朝遗民,也是最后一批北魏人,如果他们亡了,那么北魏朝就真的被人遗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