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锋 第4章 相认

顾年的眼神微微一沉，眼底的寒意仿佛刺骨的寒风卷过。

“见我？”他嗤笑一声，冷峻的脸上多了一抹玩味，语气仿佛一把锋利的刀扎入白及心中。

白及喉头一紧，手心攥得发痛。她咬住嘴唇，语气依然倔强：“如何，我就是要见你。”

顾年扫过白及的脸庞，声音低沉而凌厉：“如何？白家小姐深夜闯入将军府，不顾规矩和体面，若我把你交给官府，你说该如何处置？”

白及心跳一滞，胸口起伏不定。她早料到此行会凶险，心里却未曾想他会如此冷酷。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她咬紧牙关，指尖几乎掐入掌心，声音不卑不亢：“那便交出去吧！依律处置便是。”

顾年的眉心微微一动，盯着她看了许久。

“你倒是大胆。”他语气缓了些许，唇边却依旧挂着冷嘲，“如此执意见我，莫非是有话要说？”

“没有。”白及直视他，眉宇间倔强不减，字字如钉。

这个顾年不是那个只会顶撞白及，从不服软的顾年，明明同样的容貌和声音，却不是白及心中所想的那个顾年。

早知道如此，应该那天中午就去找顾年吃饭的。虽然争锋作对了十几年，可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冷漠陌生的顾年，白及心底的酸楚如潮水般涌上来。

她怔怔地望着他，仿佛在寻找那个曾经的少年——那个总是与她顶嘴，把她气得牙痒痒，却又能在她跌倒时伸手扶她一把的顾年。此时此刻，她的心口像被人狠狠攥住，疼得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顾年……”她轻轻唤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哽咽和无尽的怀念，“你不是那个顾年。”

话未说完，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滑落，沾湿了她的脸颊。她的手被将士抓住，无法擦去泪痕，她也没想着去擦，只是紧紧盯着他，想要从那冷峻的面容中，找到一丝属于旧时的温情。

顾年的眼神猛然一紧，心口仿佛被人重重一击。他的目光在白及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像是妥协了一般，缓缓叹了口气。他转身挥了挥手，语气冰冷而不容置疑：“都退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心里清楚。如果明日传出什么流言，你们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守卫们彼此对视，立刻垂首抱拳，无声地退了出去，动作迅速，连脚步声都消失在寂静的夜色中。

门扉关上的一刹那，院中重归沉寂，唯有风声吹动树影沙沙作响。

白及终于撑不住，脱力伏倒在地。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眼中残留的泪光在月色下映出点点碎芒，指尖因攥得太紧而泛白。

顾年看着她那副模样，胸口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神色中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柔软和隐忍。他的喉结微微滚动，眼神复杂得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最终只抬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慢慢拉起。

“怎么还是这么倔？”他的声音低沉，透着一丝几近叹息的无奈。

白及半垂着头，唇边泛着一抹苦涩的笑，“顾年，我有点想你了。”

这一句话轻如细风，却带着压不住的情感，将顾年的心撕开一道口子。

他的手微微一紧，胸口的疼痛愈发清晰。他沉默片刻，随即不再多言，伸手将白及揽入怀中，动作温柔却坚定，仿佛要将她牢牢护在胸前，隔绝一切危险。

白及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而沉稳的心跳

声，心头酸涩翻涌，眼眶微红，却终究没有再哭出声。她咬紧下唇，胸口的委屈和愤怒再也压抑不住，忽然猛地抬头，瞪着顾年，语气中满是不甘和控诉：“顾年，你这个混蛋！你知道我刚才有多伤心吗？你怎么还是这么讨厌！”

说完，她不等他反应，狠狠抬起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脸，指尖带着些许的怨气，却并未真正用力。

顾年微微一愣，脸上的肌肉因触碰而僵了一瞬。他低头看着白及那双盈满怒火和泪光的眼睛，眸色渐深，嘴角似笑非笑地扬起：“还敢打我？”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难得的调侃，

“你这是报复了？”

“是又怎样！”白及倔强地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不甘与委屈，“我见到你就生气，偏偏还想见你，我一定是疯了！”

顾年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某根紧绷的弦瞬间松开，连胸口的那一丝闷痛也随着她的怒气化成了浅淡的笑意。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肌肤传来，将她那微微发颤的手指紧紧包住。

“我在这儿呢，别怕了。”顾年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春日拂面的风，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抬手轻轻抚过白及的头顶，眼神中有一抹深藏已久的柔情，“刚刚他们把你带进来，把我吓了一大跳。你什么时候来到这边的？过得还好吗？”

白及愣了一下，心底的酸涩与委屈翻涌而出。她抬头望着他那双比夜色更深的眼眸，语气中带着些许颤抖和控诉：“我昨天才来，一睁眼就在大街上，没戴面纱，还被好多人骂了。以为在做梦，结果发现是真的。然后就看见你了，所以我想来看看你是不是你。”

她顿了顿，抬头直视顾年，眼眸里有泪光闪烁，声音微微颤抖：“顾年，我们还能回去吗？我想回家……我不喜欢这里。我讨厌因为我的性别，就只能成为别人的附属品，讨厌每个人都告诉我什么是‘规矩’，告诉我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女生应该是自由的，不是吗？”

顾年眉心紧蹙，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似想要把她护在怀里，却终究没有完全抱紧。那份沉重的责任与无形的束缚，早已将他压得无法言语。

“白及，我也希望你像海边奔跑的猴子一样自由自在，不被任何人捆绑，不用在规则里踮着脚尖活着。”他的声音低沉，语气中透着少见的温柔与疲惫，“可我也找不到回去的方法。这个地方对女人束缚太重，规矩就是刀，名声就是枷锁。我不想看着你被这吃人的世界一点点吞噬。现在，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白及心头一热，几乎要被他的关心打动。可就在这瞬间，她抬头看到顾年那张严肃的脸，眉头锁得紧紧的，仿佛又和之前似的居高临下地教训她。

“猴子？”她挑眉，语气中透着不加掩饰的嘲讽，“顾年，你是觉得我只会乱蹦乱跳吗？”

顾年眼角一跳，意识到自己话里的破绽，嘴唇抿了抿，试图解释：“你忘了西游记猴王出世那一集了吗？”

白及盯着他，眼中满是怀疑：“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拐着弯损我天生就爱闯祸？”

顾年见她语气放缓，心下微松，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故作认真地答道：“当然是在夸你。猴王多了不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力拔山兮，横扫千军——”

“然后就被如来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白及冷笑一声，截住他的话，眼神里透着浓浓的讥讽，“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个得被镇压的祸害？”

顾年被呛得一时说不出话，反而唇边笑意更深：“那要看谁压得住你。五行山……恐怕还不够。”

“呵。”白及冷笑一声，抬手轻轻推了他一把，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和挑衅，“除了我自己不会有人了。”

顾年稳稳站住，低头看着她那双盈满月光的眼眸，神情中透着一丝无奈与纵容：“你说得对。”

白及愣了一下，眼中的怒火被疑惑取代。她抬起头，捏着他的下巴，仔细打量着他的脸，眉头微微皱起：“顾年，你怎么回事？平时你早就怼我了，怎么忽然……这么乖？”

顾年的眼神一暗，笑意逐渐隐去，目光沉静得像一片深不可测的海。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斟酌该如何开口，随即缓缓说道：“来到这里，我学会了一件事——有些争辩，没有意义。”

白及眨了眨眼，眼中的疑虑更深：“你在说什么？”

顾年抬头看向远处，目光变得遥远而深邃：“白及，你知道我为什么开始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吗？”他顿了顿，嗓音低沉得像一曲埋在风中的挽歌，“我是从死人堆里活过来的。”

白及的心猛然一震，嘴唇微微颤动，仿佛被一股冷风袭过。她的眉心紧蹙，声音低低地问：“你什么意思？”

顾年微微偏过头，脸上浮现一抹苦笑：“我也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我穿越来已经两个多月了，一睁开眼就在尸体堆里。周围是血，是腐臭的味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我必须活下去。”

顾年从战场的昏迷中醒来时，脑海里一片混沌，仿佛世界都变得陌生又沉重。他只知道一件事——他必须活下去，无论如何。他感觉到自己满身伤痕，痛苦蔓延，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求生的本能牵引着他，让他无法闭上眼睛。

白及怔怔地看着他，心口一阵抽痛。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年——这个人是她的死对头，总与她针锋相对，嘴不饶人，气得她直跳脚。可此时，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悲凉，仿佛每一个字都刻着深深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