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周清过得不太顺利,原因无他,他已经连续两天拉肚子了。
在享用了美味的下午茶之后,不出一个小时,他就会像是被恶狗追赶一样狼狈地逃窜进卫生间里。
起初他还想过,有没有可能是那家评分满分的店铺看他是新客,故意给他发了昨天的陈粮,可偏偏和他一起吃下午茶的秦邺,一点事情都没有。
不仅秦邺,为了确认是不是食物有问题,第二天,他还买了温言宽的份。
可温言宽吃完,也一点毛病没有。
至此,周清得以确认,他拉肚子,就是因为胃癌变得更严重了,是胃癌让他无法享用下午茶。
癌细胞侵害了他的身体,给他带来了一系列诸如食欲下降、体力不济、睡眠不稳且精神不振的问题,让他很犯愁。
他大概是没治了,也无法再在秦邺身边工作了。
叮嘱秘书部准备招聘新的特助之后,周清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身后事。
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为自己准备一块墓地。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周清决定前往华国的最北方,北河,寻找一块风水宝地,来作为自己死后长眠之地。
至于为什么是北河,因为照片里的北河很漂亮。
冷白的日头挂在天上,大雪冰封河川,目之所及全是银白,整个世界都是缓慢而寂静的。
这样的景色,于周清而言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他给在北河定居的朋友打电话,说明自己的来意,在对方长久的沉默之中笑开了,“那个地方,也很适合埋葬我。”
朋友不置可否,只是问:“那你家里人怎么办?”
县城距离邺城有二百多公里,邺城到北河,还有三千多公里。
朋友和周清是在邺城的大学认识的,深知周清为什么做出这种荒唐决定,于是警告,“你去医院重新检查一下,结果出来了告诉我,不准发癫。我解决完手里的事情,过几天就来邺城。”
周清不听,不去医院检查,偏要发癫。
五年的特助工作经验让他有着超强的行动力,挂了电话立马就收拾好了可以去北河的行李,买了晚上十点的票。
考虑到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他在去机场的路上,打开系统提交了请假申请,然后打算致电秦邺,请秦邺去审批。
至于秦邺不通过他的请假申请这种可能,周清是一点不考虑的。一来他已经把手头的重要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二来今年已经到了头,他的年假还一天没用,于情于理,秦邺都应该给他批假。
但秦邺无情无理。
“十天假?你去给自己办丧事了?不批!”
周清:……
出租车在道路上快速行驶,目的地是机场。坐在车上的周清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过度劳累出现幻觉了,掐了一把大腿,疼清醒了。
嚯,居然是现实。
周清深呼吸,默默念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念了十遍,没有屁用。
他猛地身体前倾,扣住了驾驶座的椅背,恶狠狠地对无辜的司机师傅道:“靠边停一下。”
车停在了路边,周清不下车。他发消息给秦邺,问秦邺在哪儿。
刚刚电话里,他已经听见了秦邺那边的风声,想来是秦邺已经出院了,所以他没法去医院逮人。
周清情绪不稳,等待于他而言格外磨人。万幸是发出去的消息很快有了回复,秦邺告诉他,自己在公司顶楼。
已经入冬的天,夜里气温低到三度,周清面无表情地让司机师傅把车往辉业集团的大楼开,路上差点要狞笑了。
不愧是资本家啊,就是有很多没用的闲心,这个点这个温度,还上顶楼去消遣,是吃准了顶楼有护栏,没法把他吹下楼是吧。
转眼到了地方,周清扫码付钱,拎上自己的行李又夯吃夯吃往地下停车场走。
他是有点气急败坏了,很想让无情无理的秦邺吃点教训。可笨重的行李箱会很大程度地妨碍他的行动,他只能把行李箱扔进自己许久没开的车里,想着等收拾完秦邺,再开车去机场,乘最近一班飞机去北河。
电梯显示屏的数字不断往上跳,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周清的心思百转千回。
他意识到自己还是高看秦邺那个资本家了,因为两人有长达五年的相处,生活工作中的一些细节给了他一种秦邺和别的资本家不一样的错觉。
可现在看来,分明是没有差别的!
虽然他不知道秦邺是什么时候得知他身患绝症的,可秦邺知道了,还是不给他批假!让他这个懦弱的、见钱眼开的牛马也空前愤怒了!
积攒了五年的脾气,就要在此刻爆发!
电梯在顶楼停下,门缓缓打开,周清一步迈出去,在情绪最为不稳的时候看见了旁边油漆桶里的木棍。他恶向胆边生,当即打定主意,既然你不让我去北河找墓地,那我就在邺城,享受一下该死的有钱人的生活!
顶楼寒风阵阵,呼啸的风声像是有鬼鸣泣。周清拎着木棍往外走了几步,待看清了站在护栏旁的秦邺,就忍不住在心里低咒了一声。
三度的天!这混蛋还敢穿衬衫和长风衣!到底是在装什么逼!
这样一对比,不显得穿羽绒服的他很没有气势吗!
周清愤怒,走过去抬起棍子戳了戳秦邺胸膛,“你是什么生活白痴?”
秦邺眼眸微睁,视线从抵在胸膛的木棍游移到周清脸上,“什么?”
他怀疑自己是被顶楼的风给吹傻了,不然不能生出这么荒唐的幻觉,周清居然骂他?
冰冷僵硬的四肢很难动弹,秦邺往前挪了半步,感觉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他想跟周清确认一下,刚刚自己到底是不是幻听,可没想到周清手腕一抬,还留着棱刺的木棍抵在他脖子上,“我真的想弄你很久了!你知不……喂?喂!秦邺!”
狠话没放完,周清万万没想到,秦邺先眼睛一闭昏了过去。他吓了一大跳,慌张倒退半步,眼看着秦邺双膝重重砸在地上,终于是按捺住了逃避的本能,勉强将秦邺的脸护在怀里。
呼,好险……
不、不对!
来的路上集聚起的勇气已经烟消云散了,周清慌张地检查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死局。
已知秦邺昏迷不醒了,而天台上只有他和秦邺,脚边的木棍上有着他的指纹,出租车司机能做证他在接到电话后情绪不稳,保安也看见了他进公司大楼……
嘶——还上哪儿找证人证物都这么齐全的案件啊!他真的不想生命的时候一程去监狱里度过啊!
不对,不对,冷静一点,周清!
接下来一分钟时间,周清狠狠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
他是秦邺的特助,已经在辉业工作五年了。五年时间,他已经摸清了秦邺的工作,并对目前的项目都很是了解,而且不是他自夸,他在公司里的形象,一直很正面。
也就是说……
如果他把秦邺囚禁起来,威胁秦邺把授权书给他,这样一来,他或许能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暗中掌控辉业集团!
掌控了庞大的辉业集团,他就能在生命最后一程,毫无风险的享受该死的有钱人的生活了!
周清平时是胆子很小的人,但胃癌给了他用不尽的勇气。在犯事儿这方面,他依旧展现出了超强的行动力,带着秦邺乘总裁专用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将人扔进车后座,一脚油门冲向了新林府。
大概得益于他平时善行多,德行积得多,乘电梯回家的时候,他也没遇到任何一个人。
这整场行动都算是有惊无险,回到家里,周清把人扔在了地毯上,自己趴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害怕会有人撞见他的行动,他一路上都在编排借口,可以说是全程提心吊胆。秦邺人高马大,电梯里他把人从头撑到尾,体能也耗尽了。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让人身心俱疲的行动。
歇了十分钟缓过劲来,周清终于想起来,脚边还躺着个昏迷不醒的。他蹲在秦邺身边,探了探鼻息,扒了扒眼皮,最后糟心地发现……
这人好像是睡着了。
他嘴角抽搐,努力忽略了自己慌张之下从未遂犯走到了犯罪事实清晰这一步,暗戳戳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事的,反正他胃癌晚期了,就算被抓了,也不用做几天牢。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没有退路可言,还是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操作。
当然了,得在保证秦邺活着的前提下。
毕竟他只是想要秦邺的钱,又不是想要秦邺的命。
考虑到秦邺在顶楼还不要命地超风度,周清从药箱里扒拉出一剂感冒药给秦邺塞进了嘴里。他把人扛回卧室,在自己那张两米的大床旁边打了个地铺,一把把人丢了上去。
哼,就算他那张完美无缺的两米的大床至今为止都没有第二个人睡过这件事让他很难过,可他也没有饥不择食到让秦邺去睡的地步。
让秦邺睡地上,只是周清的计划的第一步。
他要让秦邺知道,从此以后,他要翻身做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