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新郎”,同一个词,在周清听来和秦邺听来,重点截然不同。
在周清听来,这个词的重点在“哑巴”。
他很为难,因为秦邺一旦连话都说得好听了,那后续他如何对待秦邺,将是一个很难办的问题。
毕竟很早之前他就说过了,在他看来,秦邺是一个除了嘴之外,堪称完美的男人。
有皮相,有身材,有能力,有财力,并且无性恋,绝不会乱搞,这种男人,在当今社会,是很招人喜欢的。
无性恋?无性恋当然不是问题了。暗恋中的人都是盲目的,总会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能够教会这个无性恋什么叫恋爱。
至于能不能成,另说吧。
周清心里没底,想要跟秦邺拉开一点距离,秦邺全然不知,还更主动地贴了上去。
因为在秦邺看来,“哑巴新郎”这个词,重点在“新郎”。
哈,想我做他的新郎,果然是已经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之下了。
在和周清恋爱并走入婚姻殿堂这件事上,秦邺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他牵着周清往前走,暗自琢磨着要搞一个很有格调并且能够彰显他的品味的告白仪式。
毕竟现在他俩已经同居了,感情上又是实打实地双向奔赴,告白马虎不得,自然不能太急切。
得要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才行。
两个人的心眼子一个赛一个得多,但很巧妙的,又全然不同频。
苏向阳走在前面,对此一无所知。他先在店员那里拿了排队的号,被告知现在店里翻台慢,轮到他们,得要一个小时。
店员疲惫的脸上带着抱歉的微笑,“你们可以四处逛逛,快到号了,我们会提前打电话的。”
苏向阳丝毫没意识到和一对小情侣逛街会是什么下场,不仅欣然答应,还抬手招呼,“走啊,去步行街看看。”
三个男人从两条街中间的巷子穿过去,到了步行街,满大街的叫卖声吵得人怀疑人生。
没人想买东西,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走到一家精品店的时候,周清停住脚,笑着拉了苏向阳一把,“你记得这儿吗?以前那家卖鞋的,我们大学四年都在放倒闭清仓最后三天的广播,现在是真倒闭了啊。”
苏向阳也跟着笑,“指不定人家是去别的地儿清仓了。”
秦邺偏头看周清,“你没上过当?”
本来笑嘻嘻的周清被抓到痛脚了,嗔了他一眼,“你不要觉得我笨到连这种当都会上。”
秦邺不说话,只是朝着苏向阳看过去。
苏向阳一手抄在兜里,另一手搞怪地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
已经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周清急得跳脚,想要收拾苏向阳,苏向阳笑着连连后退,“别搞啊,你别搞,不要真当我拿你没法子。”
周清就是当苏向阳拿他没法子,挣脱了秦邺的手朝着苏向阳快步走过去。苏向阳乐得收不住,扣住周清的手,威胁,“信不信我告诉你男朋友,你大学被人在折桂楼前面表白的事儿?”
这话说的像是在跟周清磋商,但实际上,苏向阳的声音是一点儿没收着,跟在两人后头的秦邺自然是听见了。
他拉着周清回来,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周清被掐过的腕子,“怎么是在教学楼前面?不都流行在操场吗?”
周清想让苏向阳闭嘴,苏向阳才不管他。
“我们那栋楼特别大,教室多,可以用教室灯拼字儿。”
秦邺瞄了周清一眼,视线转向苏向阳,“都拼什么字?”
“那花样可多了去了。”苏向阳道,“用的最多的是两边儿一个I一个U,中间亮个爱心。”
秦邺没忍住,开始散德行,冷哼一声,“就这?”
苏向阳还没意识到不对,补充,“哪儿能啊,我们当时楼底下有个渡廊,前面院子里很多玩儿单板的。他被叫过去,还一脸懵,结果那些玩儿板的挨个给他递花,最后还有一个鲜花拼的超大的爱心,人就站在前面等着他。”
“当时他的表情,像要上刑场了。”
听到最后,秦邺表情才稍微好了点。
但他想要了解更多,于是又问:“送什么花?”
苏向阳:“当然是红玫瑰啊,花张力拉满的,还得是红玫瑰。”
听到这里,周清的面皮已经要烧起来了。他本来就是脸皮薄的人,大学毕业入职辉业,因为工作特性就是要接触很多人,才磨练得有些没脸没皮了。
现在再一听苏向阳说自己大学时候的糗事,甚至是说给秦邺听,他只恨自己没有遁地的特异功能。
“你俩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聊……”
势单力薄,周清只能发出微弱的抗议,最后被秦邺拉到了街边。
困惑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下一秒,看清了秦邺的动作,周清抿着唇瓣,噤声了。
因为秦邺直接从街边摊贩的花桶里,抽出了那一大把红玫瑰,塞进了他怀里。
他们在大学附近的步行街,街上学生很多,其中情侣也不少。从周清还在这里读大学的时候起,每次过来,都能看见不少人在街边卖玫瑰花。
红的,如苏向阳说的,花张力拉满的红色的玫瑰。
可无论是大学就读时期还是现在,周清可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步行街收到红玫瑰。
甚至是那么大一束,塞了他满怀。
甚至是秦邺送的。
他抱着一束玫瑰,双手并用,勉强将散落的那些都揽进了怀里。而后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苏向阳在旁边发出极为不雅的感叹声,直勾勾盯着秦邺瞧。
“……你干嘛呀。”
秦邺跟着杵在人家摊位跟前儿不挪脚,一看周清抱着花撩起眼皮看自己的样子,就觉得乖得很想薅一把。可现在在街上,他觉得自己是要面子的,也得给周清留面子,于是嘴皮子一碰,还很冷静地说:“送你。”
周清喉结滚了滚,很想提醒秦邺,他知道这是送他的意思。
他想问的是,送他花,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演戏上头了吧?如果是这样,他要拿这一束开得灿烂的玫瑰花砸秦邺的脸。
秦邺脚跟碾了碾地,明显对这种事情没有任何经验,一秒八百个假动作,生怕周清看出来他底气不足,又表情和动作处处都透露出底气不足。
他憋了半晌,都口干舌燥了,挤出来一句苍白的解释。
“就是之前都没送过你花,现在正好有。”
他皮肤冷白,一旦热度漫上来,脸颊到耳朵尖就红得煞是显眼。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冷白皮在这时候很吃亏,于是说了个开头,已经羞得有点急躁了,“家里不是有空的花瓶吗,正好插几瓶摆着看。”
周清点点头,“是正好有空花瓶。”
见周清收了,秦邺心满意足,重新挺直腰杆,下巴一扬,“那走吧,再去前面逛逛,差不多就该回去吃饭了。”
周清傻愣愣地跟着秦邺转身想走,可这时候,后面的摊贩突然出声。
“我也知道现在这个气氛实在不好打扰……但你俩还没给钱呢。”
秦邺脚步一顿,想一头撞死在摊上。
他成长环境很糟糕,但从小到大都不差钱,所以从没经历过没付钱被人叫住这种事情。尤其眼下情况特殊……
他板着脸把自己衣裳裤子四个兜掏了个遍,最后悲惨地发现自己一个钢镚儿都掏不出来。
给自己喜欢的人送玫瑰花,结果付不起钱,这是什么地狱开局。
难堪的现状让秦邺脸上的血色褪尽了,他面色苍白,竭力端着副矜贵样,没有倒下,“你付一下钱。”
苏向阳:???
和满头问号的苏向阳不同,周清是理解现状的。他乖乖付了玫瑰花的钱,为了保护秦邺的颜面,回头不忘跟苏向阳解释,“他的钱都在我这里。”
各种意义上的都是,全在他这里。
苏向阳站在旁边被狗粮撑得想呕吐,见周清很稀罕那束玫瑰花的样子,忍不住耍贱,“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周清扬起脸蛋,轻轻“嗯”了一声,尾音扬了起来,是疑问的意思。
苏向阳:“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夹了。”
周清:……
他暴起,一把将玫瑰花塞到秦邺怀里,想要撸起袖子去收拾苏向阳,最后因为冬天穿得太厚袖子撸不起来而作罢,只能口头上冲苏向阳输出。
“谁夹了!你说谁夹呢!你今晚想露宿街头吗!别忘了你身份证还在我家里,你信不信我让你睡公园长椅!”
不信周清能把自己关在门外头,苏向阳连装都懒得装一下,踩着周清敏感的神经跳踢踏舞,“‘你干嘛呀’~~~”
周清一脸惊恐,感觉自己的耳朵被玷污了。他掐着秦邺的胳膊,明显是被苏向阳的模仿伤得不轻,急切的扭头跟秦邺征询,“我没有这么说话对不对!”
秦邺点头,“没有。”
周清有了底气,想要冲过去跟苏向阳一较高下,可没能成功。
因为秦邺先低头了,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说得更好听。”
周清抿唇,勾着秦邺的臂弯慢悠悠往前走,路也不看,就低头把半张脸蛋埋在围巾里,想要掩饰脸颊和耳朵上的红。
算了,今天先放过苏向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