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死走狗烹。
李景裕以为他才是黄雀,没想到自己也只不过是棋子。
许目的刀上沾满了血,血顺着刀刃滴在地上,一滴一滴,像是召唤生灵的沙漏声。
李景裕咽了一口口水,左手抱着小黑狗,右手慢慢试探着去抽自己背后的剑。
突然,他的左手虎口处传来一阵刺痛,疼的李景裕立刻松开了手:“啊——”
他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左手虎口处多了两道牙印,伤口处还冒着血。
咬他的就是小黑狗。“你怎么能咬我呢?”
如此紧张时刻,李景裕顾不得其他,只想先把狗抱起来护住,再想办法从许目手中逃脱。
他想去捞狗,小黑狗却仿佛不认识他一样,张开嘴就要要李景裕的手,李景裕缩回手,小黑狗发了狂,六亲不认一般冲向李景裕,它虽然个头不大,但是牙尖嘴利,要是真被咬上一口,也会掉层皮。
李景裕手里拿着剑,看着往日里乖巧的宠物,他已经被逼到墙角,许目在眼前步步紧逼,他却怎么也不忍心动手,只是一遍一遍叫它,试图将小狗唤醒:“你到底怎么了?我是你的主人啊!”
“汪汪汪!”
小黑狗眼睛发红,根本不听李景裕的话。
许目啧啧几声,嘲讽道:“裕王殿下,您看见了吗?就连一只狗,现在都要你死,可见你做人该有多失败啊。”
叶峤瞧着,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不,不对,它是因为药物发狂了!”
“药……”李景裕突然想到了背后的水囊,这是许目之前递给他的,他把水囊解下来摔到地上,指着水囊愤恨道:“是你干的?你在水囊里下了药!”
“没错。”许目并不否认:“不过本来下不下药对我来说就没什么影响。”
他一脚将小黑狗踢了出去,这一脚力气极大,小狗直接砸在了墙上,随后趴在了地上,嗷呜一声,似乎很疼。
“我跟你拼了!”眼见许目竟然这样做,李景裕十分愤怒,举起手里的剑就要砍许目,许目勾起嘴角,单手扬刀,随后接力扭转,李景裕的剑竟然脱手而出,伴随着许目不屑一顾的一甩,那柄剑砸在了傅云疏身边,剑身碎成了两半。
李景裕此刻已经避无可避,他现在终于后悔了,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赵国人。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许目狞笑着再次举起刀看向李景裕。
李景裕紧闭双眼。
“啊——”
李景裕睁开眼睛,刀刃离他只有一只手的距离,而许目停手不是因为他突然有了慈悲心肠,而是被小黑狗狠狠咬住了腿,只能惨叫一声。
李景裕一喜:“是你救了我!你还记得我!”
许目甩腿,发现甩不掉狗,他面色冷漠,直接一刀下去,李景裕瞧见他的动作,顿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冷了起来:“不要!”
他想要阻止许目,可是许目终是快他一步,小黑狗脖子迸发出鲜血,它嘴一松,倒在了地上,抽搐几下,最终再也不动了。
死狗怎么会动呢?
李景裕还在愣神,他眼睁睁地看着小黑狗被许目一刀砍死,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小黑狗的脑袋面向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还睁着。
似乎舍不得自己的主人,还想再看他一眼。
许目没有给李景裕反应的时间,反手一刀捅进了李景裕的小腹,狗血和人血混杂,伴随着许目的抽刀溅了一地。
李景裕无力地跪在地上,整个人完全倒下,倒在小黑狗的面前。
“他解决了,现在该轮到你们俩了。”
许目像是一僮邪神,一步一步走到傅云疏和叶峤面前,赵国人本就身形高大,许目更是万人中被挑选出来的精锐,他似乎从来无悲无喜,只有杀人能让他感受到刺激。
傅云疏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许目道:“别想拖延时间,我可不是那群蠢货,我主要你的头颅,在我面前,你连假死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叶峤看着傅云疏,看他在背后用那块剑的碎片磨绳子,他的手已经流血了,可是傅云疏依旧面不改色。
快一点,只要再快一点。
许目已经扬起了刀,
又狠狠劈下,刀身陷进了肉里,似乎很难拔的出来,许目睁开了眼睛,看见的却不是傅云疏身首异处,而是李景裕皮开肉绽的背。
“李景裕……”
傅云疏喊着李景裕的名字,可是李景裕早已疼的意识模糊:
“我不要当什么皇帝,你活过来好不好……做王爷也很好啊,你有那么大一个院子可以跑可以玩,我养着你,我可以一辈子养着你……”
李景裕用尽全身力气睁开双眼,看向傅云疏,瞳孔慢慢在涣散。
“……我不是替你挡这刀的。”李景裕咳出一口血,血洒在傅云疏的衣襟上,炸成了一朵鲜红刺目的彼岸花:“杀了许目,替它报仇……求你……求你……”
声音戛然而止,李景裕终究还是没能挨过这一下,他保持着跪地的姿势,眼中还带着不甘心。
叶峤忍不住落下泪,许目抽刀将李景裕的身体踹走,而傅云疏因为有了缓冲时间,终于磨开了绳子,他捡起掉在腿边的断剑,直奔许目而来。
先前连杀两人一狗,耗费了许目很多力气,傅云疏和他对打起来,打着打着才发现许目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许目也发现傅云疏的力量越来越弱,他心中一喜,更多了几分猫逗弄老鼠的心思,李景裕的断剑再度被许目的大力砍断,现在的傅云疏手中已经没有了武器,只剩下了剑柄。
傅云疏脸上已经冒了冷汗。
“受死吧……呃……”
胸口处传来疼痛,许目低下头,发现自己心口处露出了一个尖,那时傅云疏手中断剑的碎片。
他倒了下去,傅云疏抬头看向叶峤,叶峤双手满是鲜血,气喘吁吁,两只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幸亏傅云疏将那块碎片给她了,幸亏她及时挣脱了绳子,否则傅云疏一定性命难保。
傅云疏将断剑扔下,走到叶峤面前,伸出手,将她抱在怀中。
他们周围燃起了大火……
等到卫英和李善赶来时,苏青山上的马寇旧巢只剩下一片火海。
孟真昏迷在院外,被就醒后一无所知,他只记得自己和傅云疏还有叶峤被绑在柴房里,而裕王勾结赵国人意图谋反。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外面呢?”李善问。
孟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卫英若有所思,孟真道:“哎呀,陛下——”
卫英道:“陛下一定已经和裕王葬身火海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孟真没办法伤心太久,国不可一日无君,傅云疏没有孩子,裕王也死了,皇位究竟要给谁?
卫英却从怀中拿出一道圣旨:“孟大人不必着急,陛下早已经准备好了传位圣旨,定北侯世子李善接旨。”
李善立刻要跪,却被卫英拦住:“世子,这道圣旨请您亲自过目。”
李善接过圣旨,看了又看,连声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堂兄怎么会传位给我?”
孟真一惊。
卫英却早已跪在李善面前:“臣卫英恭迎新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卫英道:“孟大人,你是有不同意见吗?”
孟真回过神,立刻跪了下去,“臣孟真恭迎新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身死,按照皇室礼法,离皇位最近的该是定北侯,可是定北侯从前犯过大错,这才被先帝变为侯爷,前几年又身患重病,想来不久就要把爵位传给世子,现在世子继承大统也没有问题。
李善双手捧着圣旨,只觉得有千斤重。他闭上双眼叹了一句,最终开口了:“二位爱卿,平身吧。”
乾元初年,帝崩,定北侯世子李善即位,改国号为永安。
此后六十余年,当真天下太平,家国永安。
这些都是后话了。
一处平地上盖起了一大一小两座新坟,坟前立着两块木牌,木牌上什么也没有写。
叶峤将一炷香插在坟前,道:“裕王,你的遗愿我们已经完成了,我和傅云疏将你们葬在一起,愿上天有灵,让你们下辈子还能做主仆。”
傅云疏同样上了一炷香,他的双手都缠着布条,那是与许目生死之战时受的伤,他上完香,偷偷摸摸瞧叶峤,心中却难得打起鼓来。
如今他不再是皇帝,也不是什么权臣,只是一个平民百姓,甚至连自己的一切过往都被抹去了,他不知道叶峤还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就在傅云疏心思百转时,叶峤已经叫他离开了:“我们走吧。”
“去哪儿?”
叶峤无奈,摆起一副看傻小子的神情,伸出手拿起傅云疏的右手,指着他手上的铁环:“当然是找能工巧匠帮你取下铁环了。”
傅云疏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忍不住追问道:“那取下来之后呢?”
叶峤道:“两不相欠,各奔东西。”
傅云疏听了当然不干:“那可不行,要是这样的话我宁愿一辈子都戴着它。”
叶峤无奈,见他真不走,忍不住道:“那你想怎样?”
“取下铁环后,我们成亲吧。”
叶峤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走。傅云疏连忙跟上去拉住叶峤:“欸,你去哪儿?”
“找人取铁环。”
“那你就是答应了?”
叶峤没说话,然而脸上的红霞已经出卖了她,她不想再理会傅云疏,脚步加快,把傅云疏留在了原地。
傅云疏笑得满面春风,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从此后,桃李春风一杯酒,千山百水伴君游。
(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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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