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算了,你也只是嘴上说说。说的比唱的好听。”
“我......”感情的事情怎么能用恩情去衡量。
“更何况,我可能走不出这里了。”荣景声音沉沉,似乎睡意来袭。
林清淮将头转向荣景那边,荣景再也没有说话。
“荣景?”林清淮尝试用手触碰荣景,却摸到一手湿润黏腻。荣景没有说话,他受伤的手一直流血。此刻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林清淮知道这样下去荣景撑不到下人拿银两来换人的那一天。
“有人吗?”林清淮又跑到门口,尝试叫人。可任林清淮如何叫唤,始终没有人理会他。他用身体撞击房门,一下又一下,门板似乎有一定的岁月,破旧腐烂,很快林清淮便感觉撞击门板的那一面身体刺进了尖锐的木刺。
他换了另一边,亦是如此。尖锐的木刺刺进皮肉,随着撞击的动作而更加深陷。不知撞了多少下,终于有人来了。
“吵什么吵。”
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林清淮心里难以言喻的高兴,昏暗的视线照进隐约的光亮,“他快不行了。你快找大夫帮他处理伤口。”
林清淮急切将荣景的伤势说明。
“啪。”呼啸的风声伴随着巴掌扇在他脸上。林清淮被一突然起来的巴掌打蒙了,因为不清楚山贼的位置,连眼睛都不知看向何处。
“吵什么吵,就为了这点小事吵吵闹闹,吵着我休息。那人死了就死了。”山贼打了一个哈欠,看样子又要离开。
“他死了你们就拿不到银两了。”
“怕什么,反正有你们的笔迹和私印,现在已经派兄弟去找你们的人拿银两,到时候拿到银两给回尸体也一样。”山贼的意思很明显,他和荣景早死晚死也也样,根本不在乎。
“我还有一些银两,如果你救他,我将那些银两给你。”林清淮的话吸引了山贼的注意,成功留住他的脚步。
“在哪?”
“在马车车厢座下的暗格里。”林清淮习惯有备无患,他知道马车也被山贼带回来,只是一般座下的暗格都不会被人发现。将暗格的准确位置告知眼前的山贼后,林清淮又问:“你可以救他了吗?”
他以为可以用最后的一点钱财换取荣景多一点时日,没想到山贼哼笑一声,“我有答应过你一定要救他吗?”
“......”
那山贼看着林清淮无措的表情,起了捉弄他的心思,“这样吧,你学三声狗叫,叫了我马上找人帮他看伤。”
林清淮咬紧牙关。
“你不叫我就走了。”这边的山贼在催促,林清淮微微偏头看向荣景的方向,因为眼睛看不见东西,心里更加的不安惶恐。
在寂静无比的房间里,“汪,汪,汪。”一声比一声清晰。
“行。”那山贼也被逗笑似地,信守承诺带荣景出房间。
林清淮跟前了几步,然后就撞上骤然关上的房门。
荣景一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山贼似乎忘记了林清淮这个人,一直没有人来过,食物和水也没有送来。
林清淮不知道被关了几天,他已经无力躺在地上,喉咙干的疼痛不已,原本出门前干净整洁的衣服也变得凌乱不堪,房间里蔓延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极其地干涸和饥饿让林清淮无法冷静的思考。他开始想起他的女儿和亡故的妻子,以及荣景。
回想曾经和妻子女儿的点点滴滴,想着荣景平安无事了没有。他知道他府上的人根本拿不出山贼所要的数目,全部值钱的物品已经变卖,家中的仆人也遣散了大部分。
他希望荣景能平安出去,也希望女儿可以健康长大,但似乎他看不到这些了。林清淮无比哀切地想道。
恍惚中,似乎有人进来。
林清淮感觉他的下颚被抬起,随后嘴边抵上一个圆形的东西,随后一股清凉的液体沾湿干裂的嘴唇,滋润喉咙进入身体。
是水。
林清淮下意识地追着水的源头,不断吞咽,一不小心呛到,猛烈的咳嗽,“咳咳咳。”
“谢谢。”
那个给水的人由始至终没有出声。林清淮也不知他走了没有。长时间被绑着的手变得冰冷麻木,喝了水之后腹中的饥饿感愈加强烈。
即便得到回复的几率甚微,林清淮问出他想要问的事,“请问,和我一起被抓来的那位,他现在如何了?”
“......”
“可以告诉我吗?”
“......”
估计那人走了。林清淮后悔那天让那个山贼将荣景带走。
“你很在乎他?”一道沉闷沙哑的男声响起。
那人还在!
“他如何了?”林清淮努力辨认说话人的方向,“是生是死也请告知于我。”
“活着。”
“那,便好。”听到荣景没有死,林清淮感到莫大的庆幸。
“不过......”
“不过什么?”
山贼嗤笑一声,“你们两人只能活一个。负责传信的兄弟回来了,银两也拿回来了,只不过那带回来的银两只能活一个,恰好另一个人昏迷不醒,所以老大让我问你,选谁活?”
“可不可以......”
“不行。”林清淮的话未说完,山贼便一口回绝了他的请求。
“你可以选自己,反正那人现在也昏迷不醒,死了到阎罗王前也不知道找谁报仇。”那山贼似乎很有耐心,也不催林清淮马上做抉择。
他死,荣景有机会活。他活,荣景一定死。
林清淮想起对女儿的承诺,想起临走之前看到女儿瘦弱无比的身躯。
林清淮合上眼睛,“他活。”事到如今,银两没了,女儿的救命药也希望渺茫,就算他能活着回去,也只不过是见女儿最后一面,还不如将机会给荣景。荣景还年轻,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牵连,也不会到现在这种生死不知的结果。
“你不怕死吗?”刀鞘出刃的摩擦声骤然响起,林清淮的喉咙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掐住,只要轻轻一用力,他就再也见不到女儿,不知是遗憾还是恐惧,他眼眶湿了,眼泪打湿眼皮上的布条。
“害怕的话,我可以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我......”这山贼似乎意外的‘善良’,林清淮迟疑地想说什么。
“嗯。”山贼鼓励般地应了一声,声音低沉,格外的动听,和他之前说话的感觉完全不同。
“可以拜托你帮我向那人转达一句话吗?让他愿意的话,帮我回去处理我女儿的身后事,她喜欢花,尽量将她葬在一个花开的地方。”
“那你呢?”
“我也喜欢风景优美的地方。”林清淮理解错山贼的意思,苦笑一下,“可我也不敢麻烦那那么多,你尽量动手快一点,然后将我尸体随便扔一块荒地便好。”
“......”
林清淮引颈就戳,还没有等到那个人动手,外面有人呼喊道,“着火了”。随即是凌乱的脚步声和焦躁的呼喊喧闹。
林清淮昏过去之前,听到门开了又合上的声音。再次醒来,发现他被人背着走在一条狭小的山间小道。
“荣景?”他蒙眼的布条已经被解下,自然看到背着他的人是谁。
“我在。”
“我们死了吗?”刚清醒的林清淮意识不清醒,加上多日没进食,脑袋昏昏沉沉。
“嗯。我们死了,现在一同进黄泉路上。”荣景话里掩饰不了笑意。
林清淮感受到底下身躯忍笑时的抖动,“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那山贼放过我们了吗?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放我下来吧。”
他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荣景都耐心回答了,“我装昏迷,趁那些山贼不注意,一把火烧了他们放宝物和粮食的地方。手上的伤没那么快好,最后一个我的回答是......”
“不放。”荣景甚至将林清淮下滑的身体往上抬了抬,手臂环住他的腿,步伐平稳走在崎岖不平的道路。
“我可以自己下来走。”
“你是我妻子,现在我们是一对鬼夫妻。自然要背着你一起走黄泉道,然后永生永世不分离。”他还惦记着林清淮刚才说的话。
“......别开这种玩笑。”
荣景似乎听不见,抬头看了一下天,“啊,运气真不好。准备下雨了。”
林清淮也看了一下,乌云密布,雷光夹在云层之间隐约看到闪光,“找个地方先躲雨。”
荣景背着林清淮加快了脚步,在暴雨降下之前找到了一个荒废的山洞。
林清淮被荣景放下之后,才看到荣景那张通红的不正常的脸色,抬手摸上他的额头,“你发热了。”又将荣景一直紧握拳头的右手拿起,“让我看看伤口。”
“有什么好看的。”
荣景想缩回手,林清淮却坚持。在荣景张开手掌后,林清淮解开被血液浸湿又干透变黑的布条,才看到那道伤痕上只是简单敷上一些乱七八糟的草药,此刻黏糊一起,伴随着伤口发出恶臭。
连荣景自己也忍不住嫌弃这味道皱起眉头,林清淮却看的认真,“别看了。过一段时间它自己就会好了。”
“别动。我帮你清理一下。”林清淮将那草药小心拨开,见到伤口只是边缘发白放下心来,他身上没有干净的布条便0用里衣那一层相对干净的地方撕下,替荣景重新包扎。
整个过程荣景没有出声。只到林清淮到最后一步将布条两端系紧绑解时,荣景回握着他。林清淮抬眼轻柔问道:“是痛了吗?我再轻一点。”
荣景摇头。
包扎好之后,荣景拉着他的手,将他拉进自己怀里。
林清淮的后背紧贴着荣景结实有力的胸膛,他的手臂连同身体被荣景抱着,因为发热,荣景的身体变得炽热,连荣景在他脖间的气息也变得不可忽略。
“我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