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打完了吗?”
祝龄的小声问询从门口传来,景和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忙说她要去吃早饭了,等杨清逸来了再说,便啪一声挂断电话,起身快步出了前台接待室,朝祝龄走去。
她的心又开始砰砰跳。
完蛋了,杨清逸是不是要发现自己的心意了。
“怎么了?”祝龄看一眼景和红彤彤的脸,噗嗤笑一声:“这是聊什么了,羞成这样?”
景和一怔,忙摇头:“没有!”
祝龄憋着笑问:“真的?”
“真没有!”景和狠狠挽住祝龄的胳膊,快步朝外走去:“走吧走吧去吃饭吧,我是饿了!”
*
和祝龄的旅程十分顺畅愉快,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他们,活动范围也只在富人区,很安全,很祥和,景和渐渐放开了胆,杨清逸路途过半后,便与祝龄道别,独自踏上前往机场的路——祝龄的下一站是巴西,她要去里约热内卢等齐谨律,陪他会见一家公司高层,考察投资项目,而景和要往北去拉斯维加斯。
祝龄本想先陪景和飞纽约,将她送到酒店入住后再走,景和谢绝。
占用她的蜜月时间,受她无微不至照顾十天,已经足够麻烦她,哪还有耽搁人家的时间,让人家专门送这么一大程的道理。
景和在机场与祝龄拥抱道别,约定回国后常碰面,便快步朝着她的登机口走去。
几小时后飞机落地,地陪和保镖陪着景和坐上车,入住赌场酒店。
地陪帮替景和开车门的金发小哥翻译,说他是VIP接待部的工作人员George,杨先生已经提前来电交代过,杨太太您近期忌口高嘌呤、高胆固醇的餐食,我们为您搭配的晚餐共有8道菜,黑松露芝士汉堡,CochinitaPibil,鲨鱼翅羹,水果沙拉,以及4道传统的中国家常菜,凉拌茄子,西红柿炒鸡蛋,白灼虾,丝瓜汤,请问杨太太是要在房间用餐,还是去三楼餐厅包厢用餐?
景和忙说三楼餐厅。
杨清逸那个狗鼻子,离二里地都能闻到味,要是在房间吃,一会儿到了又要嫌这嫌那的,麻烦死了。
一行人有说有笑着穿行在大堂内,完全没注意到隐在酒店外喷泉边的阴影里,已经有一双眼睛盯上景和。
*
一落座,菜紧跟着被推上来,George殷勤地取代地陪的工作,站在景和身侧,为她烫碗筷。
George在赌场工作多年,知道这是中国来的客人餐前习惯。
景和忙看着George用中文说:“George,我丈夫之前来过很多次吗?他一般来做什么?赌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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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景和又看向地陪,让她帮忙翻译。
George笑道:“说赌博还不太准确,杨先生是拉斯维加斯的福星。”
“福星?”景和蹙眉,愈发不解。
“Well,可以等……”
话还没说完,包厢门又被推开,放入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聊什么呢老婆?”
“杨清逸。”景和笑起来,喊他一声,起身迎上去,却刚走两步,本在上菜的服务员却猛地朝杨清逸的方向踹了一脚餐车,一把拉住景和,手肘紧紧绕在她脖子上,用一把抢比着她的脑袋。
“Money!”服务员一面拽着景和往角落退,一面用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着杨清逸,厉声嘶吼:“GIVE ME MONEY!!!”
餐车一动杨清逸便知不妙,立马便掏揣在西装内侧口袋的枪,却还是晚了一步。他压住瞬间便蹿上天灵盖的一枪崩了这个杂种的怒火,将枪放回桌上,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要多少?”
“Yang,我认识你。近几年业绩最好的赌场经纪,为拉斯维加斯注入万千财富。光是拿的回扣都够你吃几辈子了。”服务员咬牙切齿道:“给我500万!美金!”
“哦,这不巧了吗。”杨清逸唇角勾起一个笑,从另一边的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取出里面的支票,两手抻平,向服务员展示填在上面的数额:“我这次正好带了500万,都给你。”
“拿过来!”服务员激动道:“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好。”杨清逸散漫地应一声,继续举起双手,保持投降状,慢慢朝两人走去。
穿上量身裁制的西装,杨清逸宽厚高大的身形便得以凸显,他举起手,便挡下身材矮小的服务员大半视线,在服务员拿到钱的瞬间,杨清逸一把便将景和抓进怀里,飞速转个身,带着她迅速远离服务员,同时抬手蒙住景和眼睛,便听枪声响起。
“不要!”
“啊!!!”
景和的声音和服务员的尖叫同时响起,杨清逸垂眸看去,打偏了——只把耳朵打破了点皮,但吓得他扔了枪,瘫坐在地上抱起头,小腿飞速蹬着在原地打转。
杨清逸没好气地扫一眼开枪的保镖,一脚蹬到地上飞服务员头上:“知道我还敢来惹我?”
服务员痛苦地哀嚎一声。
景和急忙抓住杨清逸的手腕把他往后拉:“不要,不要,杨清逸。我害怕。你老是这样,会吓得我流产的。”
杨清逸周身一顿,满身戾气也在瞬间便消散不见,他这才从盛怒中收回神智,劫后余生般扣着景和肩膀,急切询问:“有没有受伤?哪儿不舒服?嗯?流产?什么流产?”
说着杨清逸连忙俯身下去看景和肚子:“肚子痛?嗯?哪里痛?”
“我没事。”景和仰视着杨清逸,尽量不让声音发颤:“别杀他。”
“好,好,知道了。”杨清逸替景和擦一把眼泪,把她紧紧按进怀里,给几个保镖使眼色。
几人连忙冲上前去,把服务员扣下,把支票捡起,正要送还杨清逸手里,被George拿过:“给我吧,杨先生有洁癖,别脏了他的手。”
说着George快步走上前来,同杨清逸深深鞠躬:“杨先生,对于此次突发事件我深感抱歉,我代表赌场向您致以诚挚歉意。”
杨清逸轻嗤一声,带着景和走到餐桌前,拉开一条椅子坐上去,翘起二郎腿,像抱孩子似的把景和抱在怀里:“你们白人除了‘致以诚挚歉意’外毫无歉意。”
“不是这样的杨先生……”
“Shut up please.”杨清逸淡声打断George,鞋尖点了点被按着跪到他面前的服务员的额头:“我太太替你求了情,我可以留你一命。”
服务员忙对着景和说谢谢。
但景和背对着服务员,对他们的谈话也无动于衷。
“但是我也不想让你就这么出这道门。”杨清逸笑看着服务员:“毕竟赌徒向来翻脸就不认账。”
服务员周身猛地一震。
杨清逸朝他昂昂头:“谁告诉你我是叠码仔的?”
“我……”
“就这么喜欢这儿,破产了都赖着不走,还想出来打劫这种招数筹赌资,希冀着能够东山再起?”杨清逸语气欢快地说:“那索性你去当叠码仔吧。”
说着,杨清逸抬头看George:“你意下如何?”
“可以,可以。”George忙说:“他的行径极其恶劣,严重影响了整座楼游客的生命安全,您的人刚刚开的那一枪属于合法自卫,我们将走司法流程起诉他,向他索赔,他若无力偿还,便按您的建议,将他收为中介,每月配发绩效,不达标便按赌场规矩严肃处罚。”
服务员闻声色变:“不不不,我再也不要和这间赌场扯上任何关系!我……”
“杨先生,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们处理吧。”George朝杨清逸温和一笑,招手示意他们的人进来提人。
门关上,服务员的哀嚎远去,George回归正题,将那张500万的支票放到桌面上:“这次的服务费打两折,您意下如何?”
杨清逸努努嘴,算是同意。
侯在门口的人见状,连忙送来协议和笔。
杨清逸颠颠怀里的人:“景和,帮我签字。”
景和抬眸,顺从地接过杨清逸手里的笔,便在杨清逸指的位置落字。
“写你的名字?”
“周林。”
送协议和笔过来的人见状,想上前阻止,被George摇头制止。
才写了一个‘周’字,头顶便传来一声轻笑。
景和知道杨清逸又在笑她字像小学生写的。
景和没好气地用手肘拐杨清逸一下,加速写完,又扭头看他,等他指示。
“人间踏地出租钱。”杨清逸轻笑一声,合上协议,递交George。
“感谢您的光顾。”George奉上诚挚一笑,“我们为二位换个包厢,重新上菜。”
杨清逸问景和:“今晚住这儿?还是想走?”
景和忙说:“我要走我要走。”
“好,吃点东西再走?”
“我还不饿。”
“本来还说带你体验一下博/彩业……”
景和愤然打断:“我才不要赌/博,我才不碰这些脏东西。”
“是是是,我们家景和是这世上最善良、单纯、正直的人!”杨清逸笑着将景和放回地上,同George告别。
*
关上车门,暴雨便伴着雷声轰然而至。
景和蜷缩在杨清逸怀里,愈发后怕,身体又开始微微发抖。好在杨清逸身体滚烫,靠在他胸脯,好受不少。
“这样的人,这座城里有很多,都是些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弹夹里面没有子弹的。”杨清逸接过前排副驾驶座上保镖递来的枪,取下弹夹给景和看。
话虽这么说,杨清逸早已出了一身冷汗,见景和反应恹恹,将她抱得更紧一些,把车窗降下一条缝,把枪扔出去。
景和突然没由头问:“你刚刚念叨的那句诗是什么意思?”
“不是诗,是词。辛弃疾的词。”伴着雷声和雨声,杨清逸平和的声音慢悠悠传入景和耳中:“玉楼春。辛弃疾。青山不曾乘云去。怕有愚公惊著汝。人间踏地出租钱。借使移将无著处。三星昨夜光移度。妙语来题桥上柱。黄花不插满头归。定倩白云遮且住。”
“是在提醒我自己,为了你和佳佳,一定要努力奋斗,努力赚钱。”
“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杨清逸。”景和撑起身,看着他:“如果隔三差五就这样,这个孩子保不住。”
杨清逸一怔,忙说:“你的身体健康,我的精……”
“是我怀孕。”景和打断他:“你如果想保住这个孩子,就要遵守和我的约定。”
杨清逸默了默:“什么约定?”
“不要再吓到我,不要把我卷到你的纷争里。”景和定定看着他:“好吗?”
“好。”杨清逸答应得很爽快。
景和安心不少,又靠回他怀里。
过了好半晌,头顶又传来声音:“景和,我很想你。你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