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杨清逸还在。
头还埋在景和胸口。
难怪总觉得喘不过来气,越睡越累。
景和没好气地推开他,起身去上厕所。
撕下没有血污的卫生巾,洗了个手,景和又压低脚步,蹑手蹑脚出房间。避孕药藏在客房,昨天出血了,就没吃长效的,吃了晚饭景和就开始睡觉,一直到现在,肚子不疼了,血也没流了,得赶紧补上,免得被杨清逸发现,又生气欺负她。长效的一次管一个月,听起来好像药效比紧急的更猛——毕竟管一个月呢,但她都这样了,哪还顾得上什么药不药效伤不伤身的,她才不要给杨清逸生孩子。
不生,死都不生。
但刚摸到门把手,杨清逸懒洋洋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去哪?”
“去看段阿姨来做早饭了没。”景和胡诌着就要往外跑,又被叫住:“回来。”
景和叹一口气,坐到床边。
杨清逸趴在枕头上,一双眼沉沉看着她:“首饰收哪了?”
“衣柜里。”
杨清逸翻个身,从他床头柜里翻出一把钥匙扔给景和,继续趴着:“锁起来,保险点。”
景和一怔,虽然隐约猜出是哪里的钥匙,还是按捺着雀跃问:“这是哪里的钥匙?”
杨清逸扬了扬下巴,“摆瓷瓶那个柜子。”
景和蹭一下就从床上跳起来,打开衣柜,把杨清逸的椅子拉过来,踩上去,从顶格的柜子里,把用薄毯裹起来的首饰盒剥出来,小碎步蹲到柜子面前,拿钥匙打开,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大摞美元和金条映入眼帘。
背对着杨清逸,他看不到,景和无声呲着牙笑着,把首饰盒放到最下面那层的空格子。
刚好放得下。
景和关门上锁,扭回头看杨清逸:“钥匙就我来保管了哦,我去找根红线把它串起来,挂在脖子上,24小时都不离身。”
杨清逸笑一声:“金项链不戴了?”
景和知道他想听什么,忙摇头:“不戴了不戴了。”
“那我给你取下来。”
景和连忙跑过来,坐到床边,俯身给他解。
春光尽现。
杨清逸肆无忌惮盯着看。
景和慌忙跳起身:“我,我还……”
“我知道。”杨清逸流里流气地说:“看看又不会怎么着。”
景和用嘴型骂‘死杨清逸’便要往外跑,又被叫住:“回来。”
“不回。”
“说正事。”
“我就站这儿,你说。”
“等办完席,我给你我的课表,我在家的时候,你必须在家,我不在家的时候,每天晚上6点前必须回来。”杨清逸说:“到时候会给你一个手机,出门要每隔两个小时给我发条短信,在哪,在干嘛,和谁一块儿,都要告诉我。”
“门倒是准我出了,钱呢?”景和一脸严肃地看着杨清逸:“我的工作是被你搅黄的,我现在没收入没钱,就算是出门和朋友玩,也得有钱才能出去,不然谁会那么大方,愿意次次都请客?又不是冤大头。”
“不都说了办完席。”杨清逸起身去厕所洗漱:“16号收到多少份子钱,就给你多少。”
“真的?”景和急忙跟上他,“你可别骗我!”
“你乖乖配合,不要再掀桌子砸盘子就给你。”
“上次错又不全在我。”景和趴在卫生间门口,看镜子里的杨清逸,花脸猫,丑死了。哈哈哈。“你爸妈不喜欢我,到时候要是他们给我难堪,我想配合也配合不了啊。”
杨清逸吐一口牙膏沫,抬手狠狠捏景和的脸:“管好你自己。”
*
16号天才蒙蒙亮,杨清逸就来摇景和,让她快点起床,他要送她回娘家,等太阳照到通江上,就来接亲,直奔俞宁宾馆宴客。
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坐满亲戚,红灯笼和彩带也随处可见。
景和和景依住一间房,是小小的两张床,前天李霖让人来挂灯笼的时候,进来看了一眼,就和景安说,反正马上要拆了,杨清逸会给他们安排新的住处,景和也不常回来住,索性买些家具装饰一下,景依好住些,摄影师拍起来也好看些。
反正不是他们出钱,景安自然一口答应。
刮了白,安了盏吊灯,所有家具全换了个遍,到处贴着‘囍’字,进屋还能闻到一股漆味。
杨清逸跟着景和到她房间门口,看了一眼飘满红色气球的天花板便要走,李霖雇来跟拍的摄影师叫住他,问要不要现在给他们拍张合照,杨清逸笑一声,指景和:“你拍她就行,我不好看。”
正坐在床上看化妆师从包里掏头纱的景和有些心虚的瞥了杨清逸一眼。
哪知杨清逸还在看她,一碰到她目光,又快步走进来,揪她的脸:“乖乖的啊,听到了吗?”
和景和一道进屋的几个朋友闻言,纷纷故意咳嗽。
又在人前给她难堪!
景和没好气地一把掰开他的手,“快走。”
杨清逸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门一关,一帮人就迫不及待围上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什么情况阿和!”
“怎么突然嫁人了!”
“那宋培厚呢?你和宋培厚掰了?”
“什么时候掰的?怎么掰的?”
“街头巷尾可是传遍了,你嫁了个官二代,欸,他爸是什么官啊?”
“翠翠,亏你还在三中念过两年书呢,连杨清逸都不知道。”
“啊?怎么了?他很厉害吗?”
“何止是厉害——经开区都是拿给他姐姐的公司开发的,他是股东。阿和可是摇身一变,成富太太了!”
“啊,真的吗!”沈翠翠两眼放光地看着景和:“那往后要是手头紧缺了,不是可以和阿和借钱了吗?”
几个女孩一愣,纷纷意识到沈翠翠说的话十分有含金量。
李蕊一把抓住景和的手,蹲下来,眨巴着眼仰视她:“阿和,苟富贵,勿相忘。”
景和傲娇地噘着嘴,昂起下巴:“不借。”
“什么?!”李蕊一把丢开景和的手,叉腰站起身,恶狠狠看着她:“到底借不借?!”
“不!借!”
“好啊你!有钱了都改不了抠搜毛病!”李蕊说着就扑到景和身上,其他几个人见状,也跟着笑闹着压到景和身上。
化妆师默默让到一边,从箱子里拿婚纱出来。
是套英国古董婚纱,前天才从香港拍下来送回俞宁的,李霖送上门的时候,强调过很贵,说是哪个名人穿过,化妆师战战兢兢地保管两天,现在好了,头纱怕是被压坏了。一万。没了。
不过刚把婚纱挂到人形半身衣架上,就有女孩余光瞥见婚纱,又惊呼一声,带走所有女孩的注意力。
女孩们兴冲冲地让景和立马换上。
景和不好意思当着几人的面换,让她们出去。
“怎么还不好意思上了。”白晓不解:“澡堂子里又不是没见过。”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蕊扒开景和的衣领,给她看霸占着景和锁骨的红痕。
“哎呀!”白晓惊呼一声,捂着耳朵往外跑。
“李大头!”景和没好气地挥掌拍向李蕊,李蕊也哈哈笑着跑出去。
屋内霎时只剩化妆师。
“我也先出去,您先换上。”化妆师朝景和笑笑,起身快步出去,带上门。
景和把头纱从屁股底下扯出来,看着那套婚纱。
头纱不是薄薄盖顶样式的,而是像带发卡似的别在头上,额头位置绣着一圈白色假花和珍珠,婚纱是半高领,长袖,搭着手套,裙摆里面有裙撑,绣着蕾丝花边地一层层垂下去,长度到脚踝。
华丽而不失端庄。
好吧。
是挺好看的。
好歹也算头婚,还有摄影师,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多拍几张照片也挺好的。
就当拍写真了!
刚刚翠翠说的‘借钱’,倒是给景和提了个醒——她可以用类似的由头,把钱转到周围几个关系要好的玩伴身上暂存,等逃到杨清逸的手够不到的地方,就可以收回来了。
*
接亲车队浩浩汤汤排满通向景和他们家这片平房最宽敞的那条车路,一水儿黑色,齐刷刷打着双响,一眼望不到头。
杨清逸的奥迪A8打头,保险盖上铺着大大的三层玫瑰爱心,按着俞宁习俗,拿了红伞和系着红布带的红镜子从车上下来。他的黑色西装量身裁制,还被按着梳了个大背头,总算削了几分稚气,有了些许沉稳。光看背影,很有商务人士的派头了。
他一路跟着鞭炮的硝烟,被夹道相迎的男男女女用礼花炮轰到景和房门口,从门缝里塞了几个红包给几个女孩便得到放行,给景和胸前挂上镜子,把她打横抱起来,到房门口时,让景和撑起红伞,罩在他们身上,跨过放在门口,烧着些枝枝叶叶的火盆,在万众瞩目中穿过院子,停在大门口,对着站在客厅门口注目的景安夫妇鞠了三个躬,又在礼花炮和鞭炮声中扬长而去。
接亲仪式完成。
到了俞宁宾馆,换上敬酒服——一套红色旗袍,用一堆夹子把景和的真头发夹在假发下面,做了个盘发,在头顶别了一大簇很轻盈的红色绢花,沿着她的发髻垂落下来。
景和打扮好从房间出来,侯在客厅的摄影师便连连称叹着把镜头对准她,拍了好几张才想起来喊杨清逸来合照:“没事,你脸上的伤P得掉的,相信哥技术,包你满意。”
再吃上几口饭垫垫肚子,转战顶楼宴会厅,敬酒,敬茶。
两方父母已经坐在台上,老远就能瞧见杨颂和安欢那两张臭脸。
“欸,欸。”景和急忙用手肘拐杨清逸。
杨清逸淡笑一声:“你做你的。”
他倒是云淡风轻无所畏惧了,反正挨排挤打压的又不是他,景和悄悄翻了个白眼,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款款走过去,先去中间的八方桌上泡上两杯茶,由杨清逸抬着托盘,走到他父母面前,一起跪下去。
景和端起一杯茶,先递到杨颂面前,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脸:“爸,喝茶。”
杨颂垂眸睨了景和一眼,伸手盖下来——一看就不是要接茶的架势,反倒像是要把茶盏打翻。
但几乎是在他动作的瞬间,杨清逸冷淡的声音便从景和身侧传来。
“我说了,是我结婚,不是你们结婚。”杨清逸笑着仰视自己的父亲:“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这个家,谁说了算?”
轻飘飘的两句话,一字不差地落入站在几步外台下暗处,杨清遇的耳朵里。
她心头咯噔一下,急忙往外跑去。
他大爷的。
坏种居然会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