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曦。”
随口一说,带着郑重,语调又掺杂着轻浮。
“昭曦”成了裴沫的闺名,既是闺名,他如此胡乱地称呼,倒是不合礼数。
裴沫本着反正是皇帝亲自给她取,改了就改了,也没有大的反应,懒懒地回一声“嗯?”
“昭曦。”
“陛下有何要事?”
霍咎没有回答,他一时玩心大起,不知疲倦地唤着自己亲自取的名。
“昭——”
“陛下,臣找到了那些医师的位置。”支起的窗户外探进来一个脑袋,打理好的头发此刻凌乱,眼睛滴溜溜地转,打断了霍咎闲来无事的作为。
是林贺。
霍咎正色看过去,林贺汇报:“临南的水坝被撬开了一个口子,臣找人看过,是人为。原先一点小缺口没事,但由于今年降水增大,缺口被水越冲越大,而后直接溃堤。”
林贺的手抿唇,“那些医者被关在水坝不远处的废弃院子当中,想来应该是被幕后之人故意绑起来。”
“临南原先是谁的封地?”霍咎听了,换了个没什么干系的问题。
林贺思索,“曾是前长公主的封地,长公主远嫁后,先帝一气之下将封地收了回来,如今当是还没主。”
前长公主就是霍咎的姑姑,后面拒绝先帝赐婚跟着人逃离皇城,除了偶尔传回来一点消息,自打霍咎继位后完全就是毫无音讯。
“找到她,盯着,再弄些懂医术的人混在流民当中,有疫病的苗头及时掐断。”
“是。”
林贺及时退下,匆忙离开了这间屋子,不知道为何,被裴二小姐盯着,他总想捂紧自己的荷包。
迅速翻窗离开,直到很久,这种想捂着荷包的冲动逐渐消退下去。
裴沫原先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林贺面上,毕竟她自那些字幕中探听到,林贺后面会是裴瑜那头的人,如今在霍咎这里。
若是当初借他银子的是裴瑜,那么若是因为这个,他转变阵营去帮裴瑜还有裴瑜身后的霍凌,太牵强了。
要是这样,以后都不用打仗了,只要出银子就好了,出不起还可以打欠条或者赊账。
里面应该还是有她不知道的隐情在里面,或是……
女孩转头看向议论完正事,此刻无所事事的霍咎。
——说不定是关于他的。
霍咎亲自带兵打仗,作为林家人,儿女私情与家国大义比起来不值一提,怎么可能因为裴瑜背后的霍凌要反就跟着一起反。
里面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怎么,看上了?”
霍咎目光扫向一旁的裴沫,即便他方才在谈论事情,他也能感受到裴沫的目光多次落在林贺身上,审视或者其他的意思。
小骗子上看下一个冤桶了。
裴沫哪敢和霍咎乱说啊,要是将林贺后面为什么会倒戈霍凌的事情查出来,按照霍咎的性情,定会直接下手,可现在的林贺是为霍咎做事情。
要是直接下手,林家的那位将军肯定会有意见,况且接下来,北域的人打进来,霍咎带兵亲自出动,林贺也跟在后面。
所以在查清楚之前,林贺暂时不能动。
“怎么,需要朕给你赐婚?”
裴沫看着,像是看见了当初还没回尚书府的日子,某日看见了一只猫,很瘦弱,见着人还凶巴巴挥爪子,但是在被裴沫喂饱之后,像是施舍一般贴着人蹭了蹭。
霍咎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极端,在某些时候带着一点警惕地观察这个世界。
“好啊。”
裴沫撑着手支着脸,“那么请陛下给臣女和陛下赐婚好了。”
霍咎一言不发看着她,良久,才冷笑一声:“想得美。”
“哦。”裴沫也没有失落,倒像是无奈地宠溺着自己的心上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看得霍咎的眼角微抽。
“想嫁人吗?”霍咎突然发问。
裴沫随意接了一句,“陛下想娶我么?”
“朕先问的,”霍咎到,指尖轻叩桌面,面对裴家这个二小姐,他总是莫名地有耐心,放在以前根本不可能有女子离他这么近,还有胆子问他这些问题。
“既然是陛下先问的,理应由陛下先回答。”
霍咎抬眼,裴沫定定地看着他,好似没有看见他眼中的警告。
“朕不想。”
裴沫理直气壮回答:“那臣女也不想。”
霍咎简直要被气笑了,他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情:“你怎么知道是朕弄了知府?”
他眼中闪着危险的光,大概已经能猜出不少,但是偏偏他想听裴沫亲自说。
“天命有所为。”
裴沫这一句可不谓大胆,毕竟在皇帝面前说天命,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霍咎只是点头,之前裴沫早就说过有哪些东西盯着,虽然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但被窥视的感觉绝对不是什么好的滋味。
“陛下不用处理皇城的事务么,早朝什么的人不在是不是不太合适?”
“朕既然出来了,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君公子?”
裴沫一顿,门外是裴瑜在敲门,她不瞎,自然能感觉出来裴瑜似乎想对霍咎做什么。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不耽误她看戏,比如现在的霍咎有些烦躁。
裴瑜回来了,说明霍凌也回来了,倒是有点好奇,霍凌究竟查出何消息。
【男主找到外援了,解锁外援团n分之一了。】
【哈哈哈哈哈哈,n分之一。】
【不过这样看来,那些被吞掉的银子都是在为男主囤积,拿来招兵买马的?】
【可能,但是知府哪里的被搜走的银子可能真的是想私吞。】
【百姓不管了吗?】
【男主不是来了嘛。】
【但是吞了赈灾银,而后再出手帮忙,这不是既要还要啊?】
【确实,这个人设我不是很喜欢,制作组能不能改一改啊?】
裴沫神色一动,如今部分赈灾银现在在霍凌手中了?
她不知道具体是多少,但是即便是知府最后私吞的哪一点就足以见得拨下来的银子数量不少。
她一把抓住霍咎的手。
少年身子一僵,想要将捏着他的柔软的手甩出去,没来得及动手,手心的柔荑伸出食指,在他手心开始描绘。
少年想抽回来的手一顿,僵在原地不动了。
借着桌面何宽大的袖子遮掩,成功挡着那些窥视的眼睛,在霍咎手心写字。
[路上剥削赈灾银的是霍凌的人,赈灾银在霍凌手中]
手中的手温热柔软,写出的笔画带着痒意,小巧的柔荑一抓就能握住,到最后霍咎的手虚虚地拢住,透过柔软,鼻尖若有似无飘着淡淡的果香。
裴沫最后一竖写歪,被霍咎拢在掌心。
裴瑜还在外面,规律敲击门,“君公子,你在吗?”
裴沫抬眼,清凌凌目光落进了霍咎的眼中,少年像是才回过神,猛地撇开手。
“朕知道了,没有别的事情,裴二小姐先回去。”
裴沫收回手,撑着下巴,像是没有听见霍咎这话,看着他将门打开,露出外面站着的裴瑜来。
裴瑜先是看向少年那一张好皮囊,眼角带着温和的笑,一如她曾再尚书府的时所面对的其他人,她永远都是温和有礼的,相较起来,冷冰冰的裴沫倒是显得不识礼数,不识大体。
“君公子可见着妹妹了?可能是顽皮——”
她面上带着的笑意在霍咎侧身露出身后坐在桌前的裴沫僵了僵,笑意几乎要维持不住。
“妹妹怎的来了这,倒是令姐姐一番好找。”
转瞬之间,她的变化倒是让裴沫都啧啧惊叹。
“你都能来,我怎的不能来?”裴沫脸上带着笑意,眼中的情绪很是高涨,毕竟看见裴瑜变脸,还是很值得高兴的。
“公子先前替我救了妹妹,请公子赏脸,允许我请公子吃顿饭以表感谢。”
裴瑜暗送秋波,发挥了自己最好的技术去勾引面前的少年,一地富商,大昭的商贾地位不高,但是裴瑜来的地方不是大昭,面对有钱之人,只想着收入囊中。
担心霍咎觉得不合适,裴瑜还特地道:“凌公子也在外头,可以一起交流一番。”
霍咎挑眉,带着好奇看向面前这位女子,她眼中的贪婪近乎要溢出来,倒是和身后那个没心没肺的小骗子不同,和那些妄图爬上他龙床的女子无甚区别。
倒是身后那个信誓旦旦的小骗子,比普通胭脂俗粉有趣得多。
不过,他扮作富商,原先只是随意找了个身份,如今看来,倒是另有收获。
“请稍等,在下换身衣。”
“请便。”
见人答应,裴瑜眼中的笑意化作实质,特意透过缝隙,给裴沫递了个挑衅的眼神。
自门关上,才想起来裴沫还在里头。
裴沫倒是无所谓,还特意询问:“真的要吃一顿?”
霍咎慢条斯理准备收拾衣物,解腰带的手搭在黑金色的腰带上,像上好的白玉,锋利的视线扫过来,漆黑的瞳孔带着上位者的威压,“裴二小姐,还请回避。”
女孩从善如流地转身,特意询问:“真的要和霍凌一起用膳?”
她还是有点担心霍咎一个发疯直接要弄霍凌。
毕竟霍咎发疯也没个定数,不过,当初在御书房那种发疯,她倒是很久没见到了,想来也是有点关乎于脱离剧情的原因。
“既然霍凌缺钱,就让他主动来要,这不是挺好嘛?”
“既然是让他主动,臣女有一个可以让他们坚定来找陛下的契机。”
霍咎换了一身青碧竹纹外袍,腰间佩有金鱼衔珠腰带,修长的手指套着青玉雕刻的云环,一整套下来就是一方富商的牌面,还是那种有权势的富商。
君公子笑眯眯入座,看着面前的两人,客气道:“久等了。”
裴瑜也落座了,手腕上套有一个烟纹玉翡。
裴瑜眼中映着裴沫手中价值不菲的镯子,舍不得移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