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想得周密。”隋孚忍不住嘲讽。
唐挽附和道,“他都有那个胆子干出这事儿,不想得周密一点怎么行。”
与蛮族私通说得容易,可期间要废的力气绝不是一星半点,王世能联系蛮族王帐,让蛮族首领同意还不走露风声,必定也是早有筹谋,下了大功夫。
“可是现在我们虽然知道了这一点,但要怎么做才好?”一想到身后密林中藏着虎视眈眈的一千多只嗜血野兽,夔朔就坐立不安,毛骨悚然。
这些蛮军简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蹦蹦的鼓跳着,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炸开,嘣伤周围所有的人,不尽早将其解决,那简直是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这个……军师,你有什么想法?”还不太了解蛮族的作风,霍枭眼巴巴地看着晁术,希望能从他这儿得到点儿好消息。
“……”看着霍枭那一脸期待的样子,连嘴唇都绷得如一条笔直的线,晁术虽然也很想立刻就回应她,可惜,王世这件事做的太绝了,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偷天换日,瞒天过海的,蛮军已经穿越边线,被带入腹地,现在怎么做都伤筋动骨。
想了想,晁术斟酌道,“即便知道,我们也轻举妄动不得,四分城周围地势平坦,进攻撤退都没有阻碍,所以一定慎之又慎,蛮族可恶,必然是群起而攻之。”
“军师的意思是召集周围那些想要蚕食四分城的势力叛军合围。”
霍枭听懂了,这蛮军就像是一条疯狗,眼下被王世用链子拴着,可一旦过早暴露,他们就会立刻挣脱那条铁链与边域所有人同归于尽,所以必须将蛮军困在这里不能让他们逃窜出去,否则贻害无穷。
点点头,晁术称是。
“这可不容易,就算我们信誓旦旦,可没有证据,只怕这些叛军藩王不会轻易相信,若是秘密传信,人多眼杂,又怕会打草惊蛇。”
唐挽说得有理,他们无凭无据,实在很难说服那些势力相信这种事,毕竟大家嘴上心里瞧不起王世,却也知道他多年在边域抗蛮,蛮族恨他入骨,又怎会与他合作。
再一个便是他们几人实在是分身乏术,无名无姓,即使是乱世,声明也是很重要的,衡观能这么容易进入王世眼帘是因为王世被边域之外所排斥,无人可用,但其他势力可不是这样。
冒然传信,能不能见到领头人都是未知,还有被当成奸细的风险,若被他们以为是疯话,一笑置之,让王世知道,到时他抢占先机,这扶风郡危矣。
隋孚:“这么说,若是想要通风报信,还需得一个德高望重的人?”
“又或者一个声名赫赫,广为人知的人。”唐挽补充道。
左右看了一眼,夔朔怀抱着希望问道,“咱们这儿有这样的人吗?”
嗯……
帐内一片沉默。
首先已知,霍枭人生十四载,也就这半个月多的时间出了金银山,晁术,也是半生努力,死守着山头,夔朔,那就更不用说了,若不是霍枭将人带走,至今还在青槐城流浪呢。
深知霍枭与晁术的根底,夔朔又将视线转移到了隋孚与唐挽身上。
接受到眼神,两人不约而同,没有一刻停留地别过了头。
别问,问就是家族弃子。
“我想到了。”就在帐内的沉默几近凝滞,空气都开始不流通的时候,霍枭的声音宛如天籁,一下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氛围。
没有辜负几人的期待,霍枭微微张嘴,“你们说,若是姬燎……应该算有说服力吧。”
“姬燎?”这一次,先说话的居然是晁术,他看着霍枭,眼神中传递疑问,姬燎这个人的名字他也略有耳闻,只是不知道霍枭为何突然提到这个人。
“我们今天偷偷出去打探消息……”唐挽三言两语将事情告知了晁术与隋孚。
“这王世居然还囚禁了姬燎?!”
没想王世到底是为什么,隋孚摸着下巴,“若是姬燎,那此事到有可为。”
不像唐挽被困在唐家,至少隋孚幼时还是隋家的重点培养对象,是以他对姬燎的大名也更为熟悉,关内五杰,在当时可是如雷贯耳,只看连在青槐的晁术都能知晓一二,就可以证明他们的辐射力。
而且还有一点,唐挽并不知晓,那就是姬氏一族的人外出行走都带有其祖上流传,族内特质的腰牌,那东西似乎是与真言有关,只有姬氏一族能做得出来,旁人做不得假,若被囚禁的是姬燎无误,那他身上必定也带着这个。
“可是……他会答应吗?”今天见识了姬燎的牙尖嘴利,嚣张跋扈,夔朔很担心这人究竟能不能同意与他们合作。
说起这个,唐挽和霍枭都有点心累。
现在只看出姬燎脾气古怪不好说话,在深入那就得再接触才能知道。
“我来——”归拢了衣袖,霍枭眼中露出坚定,便是姬燎是个再硬的骨头,她也会一点一点将他啃下来。
“主公若如此,切记小心。”晁术叮嘱。
“军师,你就放心吧。”
“这段时间,大家都警醒一点。”叮嘱完霍枭,晁术又转头告诫其他三人。
尤其是夔朔,被晁术那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脸对住,他差点反射性站起来发誓。
“你放心,晁先生。”
眼看着气氛变得缓和起来,隋孚也想起了今晚一直惦记的事情。
他身子前倾看向霍枭对着他眨了眨眼睛,“霍枭……”
“嗯?哦……”一看隋孚那跃跃欲试的样子,霍枭就知道了他要干什么。
“军师,可以施展文言吗?”
“信直,你做什么。”眼看着霍枭让晁术对着隋孚施展文言,而隋孚还不拒绝,唐挽游移不定,放在身侧的手蠢蠢欲动。
“别担心,湘歌。”
看出霍枭与隋孚是有什么秘密,虽然听衡观说过,也见过隋孚的症状,但晁术没有拒绝,他朝前虚虚抬手,“克己复礼为仁。”
灰色雾气轻飘飘的,融入隋孚的身体里。
担心隋孚再次发作,晁术还特意选择了这让人平心静气,醒神自省的文言。
可惜,在文气沾染隋孚的那一刹那,他便抑制不住自身血气的跪倒在地,似乎是越自省越抑制不住,晁术这一句文言让隋孚的反应比衡观都当初还要大。
连忙扯住隋孚的肩膀,唐挽就要上手。
“克己复礼为仁。”
又一声文言在两人旁边响起,黑色余烬像被风吹散一般,稀稀疏疏地落在隋孚身上。
“等一下——”眼看着文气落在隋孚身上,唐挽只来得及喊一声,便看隋孚一瞬间不再挣扎,咕噜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信直,你……”
可以称得上是立竿见影,明明晁术的文气让隋孚发狂欲死,可霍枭的文气却轻描淡写地将其安抚,这简直……不可思议。
刚才的疼痛还尤有余威,隋孚也是恍惚,没想到不是他的症状好转,而是真的只有霍枭的文气能够被他轻易接纳,可这是为什么?
“所以,你们今日试探过后,发现隋孚对主公你的文言并不排斥。”听过隋孚的解释晁术也觉得奇异,他与衡观都不可,只有霍枭独一无二。
想了想,晁术却觉得这并不惊奇,也许自那时之后,霍枭就是特别的,如此与众不同。
“信直,恭喜你。”虽然暂时不清楚原因,但看着隋孚因霍枭拨开那牢笼的一角而喜不自禁的样子,唐挽也由衷为隋孚感到高兴。
一起逃离,一起受苦,正是因为境遇相似,所以唐挽更能理解隋孚心中的压抑,不甘。
***
另一边,四分城城主府
“今日与王将军一见如故,恨不得能彻夜抵足而眠啊。”送出了自己的心腹,何廷自觉四分城之围已不再是问题,闲出了心思,想着再过几日便能见到王世这粗蛮无能狂怒的样子,他便也耐下了嫌恶,再敷衍王世几句。
“何城主此言甚是,本将军见城主你也是感到分外亲切啊。”说着,王世搭上了何廷的肩膀,因身形高大视线下移,居高临下,“何城主,四分城周围那些叛军的情况你也知道,张狂无度,丝毫不将我等放在眼里,所以为了四分城的安全,本将军这才派兵驻扎,不过何城主,你放心,本将军保证,必会保四分城百姓无虞。”
不动声色地移开王世的手掌,“……哈哈哈哈,王将军说得哪里话,本城主自然知道将军你的良苦用心,只是城中有那不懂事儿的愚民,总以为四分城被围困,不得外出,凭白地自乱了阵脚。”
“竟是这样,那城主你可要好好向百姓解释一番啊,这四分城明明出入自由,又怎会被围困呢。”
“是了,是了,合该好好向百姓解释,将军说得好,某受教了。”
明明彼此互相瞧不上,两人还不得不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今日被灌得酒不算多,衡观被迫搀扶着早已醉得下线的陈付,在旁边默默听两人交锋。
虽然何廷悄悄地派出了后手,但还好,协议达成,至少,自明日起,四分城表面上便不会再有封闭。
明面的争斗隐入暗夜,之后便是无声的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