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你来这儿,没人看到吧?”
“放心,无人知晓。”身上还带着点寒风吹来的冷意,晁术自然也是知晓王世与其亲兵不在营地才过来的。
“那军师,是有何要事?”知道晁术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门来,霍枭迅速进入正题。
“是有一件事,我想着还需与大家一起商议。”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端坐在那里,晁术缓缓道来。
“这几日我一直在后勤粮草处为那处的伍长测算,收集整合,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没有卖官司,晁术直接说道,“每日军需所消耗的粮草数目与这这营地中的人头数相比,要远远超出,无人过问,这些粮草,消失不见了。”
这……
事情可大可小,微眯着眼睛,霍枭坐在那里思考。
“晁先生,您说这是最低的标准,那会不会是这些兵卒的消耗要超过这最低需求,所以才导致粮草虚耗增多。”斟酌这,唐挽先说出一个猜测。
“并未。”晁术捋着胡须摆头,“我观察过这些兵卒的一应吃食,都只满足一个成年男子的最低需求,若查管不严,甚至还略有克扣。”
“是啊,那王世是什么人啊,他还能好心给手下的兵卒吃好的。”
这两日巡逻见了不少,王世手下的那帮守将对待自己的手下也是动辄拳打脚踢,不以为意,有样学样,整个营地的风气都是这般,那也就能大概了解王世对待这些兵卒的态度了。
隋孚也插嘴说着,觉得唐挽提出的这个想法有些过于天方夜谭,一眼看过去就不是王世能干的事。
唐挽反问,“那你说,这究竟是为何?粮草凭空消失?”
“粮草绝不会凭白消失。”看他们在这边讨论,在那儿想了有一会儿,霍枭这才开口,她抬起脑袋,目光移向晁术,“粮草绝不会凭空消失,有此结果只能说明,一定是有人将它们消耗掉了。”
“主公的意思是……”晁术颔首。
“其实我之前就想过一个问题,你们说,这边域之外的蛮族,可怕吗?”
蛮族?
突然的转折,听到这个问题,唐挽,夔朔,隋孚三人各自陷入思考。
率先回答的是夔朔,“蛮族凶名谁人不知,我听说那蛮族人各个如狼似虎,身形高大,力大无穷,而且他们残暴不堪,经常犯边烧杀抢掠,青槐城中就有百姓是从那处逃难过来的,他们一提起蛮族便会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再听。”
“我与湘歌长于关内,对这蛮族倒是所知寥寥,不过即便这样,我们也都听说过,这蛮族人死性不改,野性难驯,无时无刻不想要北上侵入境内,大玄每年为了抵御蛮族也是抓破了脑袋,费尽心力。”
点点头,唐挽也赞同隋孚所说,“却是如此。”
“是啊,既然这样,你们不觉得我们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么。”
“什么问题?”×2
左右看了几人一眼,霍枭视线转回晁术,只见他神色平静如常,霍枭便知晓,他大概也与自己想的一样。
“蛮族如此凶狠残暴,喜好犯边,在王世这个镇守边域的将军离开迁入扶风郡境内后,居然会毫无动静,如鹌鹑一样龟缩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吗。”
是了,蛮族怎么可能会放着这么大好的机会不北上劫掠呢。
不消多说,几人便意识到有问题,相信蛮族守礼,不如相信世上有鬼。
继而,唐挽想到了一个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所以,你是说……那些粮草……”
“对,那些粮草很大概率是被蛮族消耗掉了。”
如惊雷炸响,这个消息弄得隋孚与夔朔头脑发昏,毕竟蛮族与大玄世代为敌,这不容改变的事实被深深的刻印在了血脉里,尤其是像夔朔这样生活在靠近边域的城镇里的人,更是从没想过蛮族还有化敌为友这种可能,而如今,霍枭竟然说王世给蛮族提供了粮草,这无异于资敌。
“他想干什么,居然敢这样做!”哐得一下锤着桌子,夔朔,隋孚这两个城府不深的人都气得不行,脸色涨红。
“竖子,简直鼠目寸光!”
尤其是隋孚青筋血管似鼓非鼓,看得唐挽心惊胆战,那手指微曲,好像时刻准备按上去。
忧心冲冲,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唐挽看向晁术,“晁先生,你可有准确数目,若这批粮草真的供给了蛮族,那……你可能算出这蛮族最多有多少人?”
“唉”叹了一口气,晁术答道,“消失的这批粮草数目甚大,按每日每个人重新计算,若全部供应蛮族,最少可供养千人,最多可供养一千五百人。”
“嘶——”
听到这个数字,众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无他,实在是蛮族身体强壮,虽不同文墨而导致文士稀少无比,但他们却是天生的战士,每一个蛮族男子,在文籍自燃后成为文士的可能性都极大,可以说十之有九,并且在他们的部族习俗中,没有成为武者的男子就会成为奴隶,留在部落中为牛做马,能成为蛮族战士的人,全部都是血气充沛的武者,如果晁术说那些粮草可以供养一千五百人,那只能说明这是一千五百名武者。
这么大数量的武者在蛮族自己的部落也是很难聚集的。
夔朔:“王世想要干什么,居然敢如此,白白资敌。”
面沉如水,霍枭的声音像结了冰碴,冷得刺骨,“他怎会做如此赔本的买卖,怕不是与蛮族打成了什么协议,舍弃边域为代价,祝他攻城。”
“通敌叛国,这竖子置边域百姓于何地。”气得面色涨红,隋孚直接被唐挽按在塌上,让他冷静,生怕再不制止,隋孚就要被情绪牵着原地爆炸了。
“与虎谋皮,他这样做迟早会遭到反噬。”晁术的目光延伸,不知看向何处,只是瞳孔中写着忧虑做不得假。
“就怕,他还没遭到反噬,那边域的百姓却已然遭殃。”头痛地揉了揉额脑壳,霍枭指节敲击着桌子,一时想不出能阻止的办法。
突然,她想到一点,“军师,你说既然王世与蛮族达成合作,那是不是暂时,边域百姓还可无恙。”
沉思了一会儿缓缓点头,晁术道,“主公言之有理,王世毕竟镇守边域多年,其威名对蛮族还是有震慑力的,若不想破坏协议,惹恼王世,蛮族暂时应不会犯边,而且,虽然现在边域的兵马被王世抽走了大半,但有剩下的抗蛮军防备,短时间内应无俞。”
“不过这些都只是权宜,蛮族狼子野心,是不会甘于这点好处就罢休的。”
这话得到几人的赞同,北上劫掠,这都刻在了蛮族的骨子里,又怎会因王世一人而改变。
“我说”冷静下来听了好一会儿,夔朔才问道,“既然晁先生是在营地发现的问题,王世用粮草供养蛮族,肯定不会离得很远,那,那一千五百名蛮军在哪里啊?”
“还能有哪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帐帘,似乎是想要透过这营帐看向远方,霍枭的瞳孔漆黑又幽深,像能瞬间将人溺死的黑谭,“只能在那密林中了……”
之前还奇怪呢,王世怎么偏偏选择这样的地方驻扎,现在看来,一切有迹可循,分明是为了遮掩那一千五百名蛮军的踪迹。
“居然在那里。”反射性地转头看向帐帘,夔朔动作快得脖子嘎嘣一声,揉了揉脖颈,他有些后怕,今日他们三人去探查时可是完全没发现这一点,幸好,有霍枭陪着,若不是叫来了霍枭,那他和唐挽两个人……
不敢再往下想,夔朔打了个哆嗦朝霍枭的方向移了移。
被唐挽强硬地按着不让思考,隋孚晃了晃脑袋,慢慢从塌上爬起,他看了看霍枭又瞅了瞅晁术,有些不解,“既然王世他现在有一千五百名蛮军在手,那为何不直接进攻四分城,反而还要在这儿驻扎多日,受困与四分城的形势,无法行动。”
“这个,之前不是说过么,四分城易守难攻,你以为从前便没有蛮军北上达到四分城门口么。”以前偷翻书卷时见过,喝了一口茶将眩晕的感觉从脑中祛除,唐挽拭了拭额间的汗水 ,这才继续说道,“只是他们在这儿吃了亏,攻不下四分城,后又被援军消灭了而已。”
虽说当时的蛮军远没有王世藏匿在密林中的人多,但这也可以说明,四分城的守卫确实很严密顽强,无论何时,正面进攻都不是一个好方法。
“况且,他也不敢。”霍枭继续补充道,“与蛮族勾结,通敌叛国,他若是敢现在就亮出来,凭白为对手送上理由,那八方势力必然合力围攻而来,吞噬掉他的兵马,所以,也只有在他攻破四方城,掌握扶风郡之后,占据了这座坚固堡垒,拥有一席之地,他才能毫无顾忌地握住蛮族这把刀。”
夔朔:“既然这样,他这么早就将这些蛮军带来作甚,也不嫌浪费粮食。”
“当然是他也怕啊,你以为王世那么多疑的人,对上多年的对手会因为协议合作就傻傻的相信吗。”
将王世的心理揣测得很清楚,霍枭在眼中勾勒着王世的形象,“将这些蛮军趁早抽调过来,是为了牵制,无论是远在边域之外的蛮族,还是这虎视眈眈要在扶风郡内咬下一块肉来的蛮军,他都要死死地牵制住他们。”
绝不能让这把锋利无比的长刀将刀尖调转,对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