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罩上了一层烟雾,唐挽与夔朔只感觉眼前骤然一黑又恢复清明,被文气织就的黑袍覆盖全身,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好了,小心点。”捂着肚子,霍枭感觉刚才吃掉的那个馕转眼就被消化得差不多了。
“这样就行了?”夔朔揪着身上那层黑袍,“感觉没什么用啊。”
倒是唐挽,细细琢磨了一番霍枭的文言,“人俱不识,此文言精妙,挽受教了。”
“客气,你,不要耽误时间,快走。”霍枭一手朝前指,一手招呼着夔朔的后脑勺,居然还敢怀疑她。
“哎呦……”
三人从角落爬出,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朝那巡视严密的地方走去。
果然,因为文言的影响,那些守卫没发现任何异常。
“这边。”刚从一堆守卫后面穿行而过,霍枭眼睛望向这片守卫森严的营地那深入密林的部分。
“你们快看,那边有个帐子。”
进入密林,面对的不仅是守卫,还有那布置隐蔽惊险的陷阱,绷着脸,三人好不容易才将那些陷阱一一跳过,来不及将提着的心放下,夔朔便眼尖地看到了那个被众多荆棘围绕的帐子。
好刁钻的位置,只一看,霍枭就忍不住心生感叹,也不知道这帐子中究竟有什么,居然人为挪动了那么多荆棘将其拢住,要知道这附近的树林可没再看到这种荆棘,怕不是都被薅到这里了,难不成是里面有什么珍宝,担心被盗走?
“你们说,这里面会不会藏了什么宝贝?”显然,夔朔与霍枭想到了一处。
唐挽:“或许,是王世准备的秘密武库。”
对视一眼,霍枭打在前头,让夔朔与唐挽跟在自己身后,她掌间黑气缭绕,似乎准备随时有情况就动手。
谨慎地拨开一角荆棘,霍枭点着夔朔的肩膀,后者便直接武气成爪,将帐子划开一个口子。
三个脑袋叠在一起,霍枭他们睁着一只眼睛朝里面探去。
出乎意料,略显昏暗的帐子里并没有霍枭与夔朔想象的什么宝物,也并非唐挽所说的武库。
偌大的帐子里,没有燃灯点烛,只有几缕月光借着帐顶的空挡落下来,让人能勉强看清里面的情形。
空荡荡的帐子没有什么多余的置物,而在帐子正中的位置,一个坚实沉重的铁架矗立在那里,架子上面,还用重重铁链捆|绑着一个人。
所以,王世将这儿藏得那么深,只为了困住一个人?
三人对了对眼神,便又仔细地看过去。
月光下,这人一身纯白长摆衣袍,一头青丝极长,不加收拢绑|缚的垂在地上,让人看不清性别与面容。
能看得出,这人的状况不太好,两只手臂被吊起挂在铁架上,整个人往下坠着无法安坐,那身上沉重又层叠的铁链将他的皮肉磨出血痕。
这人应该是个文士。
霍枭心中有所猜测,只因为那铁链与当日在青槐城绑缚衡观的铁链如出一辙,都是玄黑的颜色,刻满了繁复花纹,只是这人身上的铁锁比当时绑衡观的还要多得多。
确定了这里只有一个人没有别的,三人合拢了那道口子,顺势坐在了地上。
“现在怎么办?”夔朔率先发问,“这里面居然只有一个人。”
没有想象的宝物,夔朔很失望。
“我们要将他救出来吗?”唐挽说这话时也显得很迟疑。
霍枭摇头,“不行,不知这人深浅,万一他是敌非友呢。”
“那就将他放在这而不管了。”
“也不行,这人也许不重要,但总要知道王世想干什么。”托着下巴,霍枭仔细地考虑着,怎么才能试探出来呢。
“外面的人,为何不进来。”
正在霍枭想办法时,帐子里面,突然传来一道清晰的男声。
被发现了!
还不等霍枭反应,她就觉得自己的两臂一痛,一左一右,夔朔与唐挽正伸直了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胳膊。
“你们两个……给我放手。”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霍枭恨不得锤在两人脸上。
摁住两人的脑袋让他们待在原地,霍枭自己则眼神凝重地看着帐子,一个翻腾,在一片荆棘中,她自帐顶落入帐内。
看着霍枭直接胆大的进去了,唐挽与夔朔也再度拉开那道口子,观察那人的动静。
“阁下是如何得知我在外面的?”又装起了男人,霍枭粗哑着嗓音与这男人搭话。
“呵呵……”轻笑两声,被绑缚在那里,男人声音低沉却婉转,不紧不慢,带着说不出的轻挑与冷淡,“你是蠢货么,这帐内昏暗,你撕开了口子,还怕人看不见吗。”
说着,男人将一直垂着的头抬起,露出了那张遮掩在乌发之下的面庞。
哇——!
几乎是下意识的,霍枭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内心发出感叹。
好漂亮的人。
是的漂亮,进了帐子,霍枭靠近这男人,看得也更清楚,虽然从声音与骨骼身形能看出此人是个男人,但他的脸却带着雌雄莫辨的美,皮肤白皙好似羊脂宝玉,双唇淡红却粘着血色,鼻子挺翘,眼尾弧度圆润上挑,双眸好似琉璃,琥珀色中又带着抹抓不住的黑,眨动间,满是昳丽。
身边衡观,唐挽等人已算得上风姿俊朗,便是霍枭自己,如果没有身体上的毛病,那也是纯善柔和的软糯长相,但即便如此,在见到这个男人之后,他们却还是失了好几分颜色。
此等仙人之貌,要不是看这人被囚禁看守得严严实实,遭受牢狱之苦,霍枭还真会忍不住猜测王世抓人的目的。
“……看来阁下即便被囚禁于此,却还是不忘时刻警醒。”好一会儿,霍枭才这般开口。
帐外,偷听两人谈话的唐挽与夔朔视线下移,正好看到了男人衣摆旁那不明显的一道光线,这才明白他们刚才是怎么暴露的了。
“呵,你是在试探我吗,本公子还用不到你这样一个丑人来夸奖。”
仰头看着眼前这个被黑袍包裹的不知美丑的老男人,姬燎嘴角微翘,却是挂起嘲讽,琥珀色的瞳孔写满轻蔑。
“……”
刚才美人的滤镜突然破碎,霍枭觉得就算这男人长得再好看,她也不会欣赏了,这人的嘴实在是太尖酸刻薄,他居然敢骂她丑!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道中了事实。”明明还被铁链锁着,身处困境,可姬燎的嚣张气焰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或者说,他也没有想要遮掩。
“呵,你倒是还蛮有个性,就是只动嘴这一点不太好,让人觉得……连骂人都没有气势。”
说着,霍枭直接大步走到男人跟前,伸出手掌拍打着他的脸。
“我就说吧,她才不会吃亏呢。”刚才一听这男人那么嚣张欠揍的话,夔朔怒火上头,拳头捏得嘎嘣响,这人竟然敢骂霍枭,表面不承认但心里对霍枭忠贞不二,夔朔简直想一拳怼在男人脸上。
幸好,霍枭很快就回怼了回去,看着霍枭羞辱男人的动作,夔朔怎么看怎么嚣张,怎么看怎么高兴。
“嗯”没理会夔朔的自我攻略,唐挽在一旁认真的点头,本来就正想看霍枭如何应对男人的挑衅,眼下见识到,唐挽心中满是领悟。
学到了,学到了。
“你……好大的胆子——”被霍枭拍得微微侧头,姬燎因怒意而眼眶泛红,看上去更好欺负的样子。
“看来阁下呆在这儿这么久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呢。”被丑这个字刺激着,霍枭的话语也越发不留情面的刻薄,一字一句都要准确戳在男人的心口上。
只一个照面就已经看出来了,像眼前这个男人这般高傲自负,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人,身体上的折磨根本无法撼动他,必须用嘴炮,务必将他说到破防。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现在就落在王世手上任人宰割呢。”
看着男人不加掩饰的扭曲表情,咔嚓,霍枭仿佛听到了他破防的声音。
眼皮颤动的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姬燎才重新睁开,他又恢复成了霍枭刚见到时的样子,嚣张高傲。
“你既然能这样说,看来你不是王世手下的人啊,怎么样,要不要我喊一声,让他过来见见你,待客之道,我们都在这儿做客,没道理不通知主人啊。”
“无所谓啊。”双手抱臂,霍枭打量着帐子的样式,一点不怕威胁,“我这也就是过来敲敲窗,倒是你,那时恐怕要换个地方呆了呢。”
舌尖在口腔中打了个转,姬燎舔了舔唇,这才开口,“那还真是遗憾,不能邀请王世那蛮人来与你见识一番。”
“是,很遗憾,所以我也不想有另一个遗憾。”将帐子打量个遍,霍枭这才转身重新看向男人。
“什么遗憾?”
“遗憾是,我还不知道阁下姓甚名谁啊。”
“……”
这话说完,霍枭却没听到男人的回答。
嗯?这人怎么回事?
她刚才问的不够礼貌吗,她都没有上手威胁逼迫,都已经为了消息如此隐忍不再刺激他,他居然还不满足。
“……你居然……”从霍枭说出这句话后便垂着脑袋看不清面容,姬燎的声音轻飘飘的,让人抓不住。
居然什么,正在霍枭想上前一步看看男人到底想干什么,就见眼前的男人突然抬起了头,眉眼中写满了怒气。
“你是从哪里来得山野村夫,居然不知道我姬燎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