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与玫瑰[枝理] 第18章 正反面距离（1）

Chapter 1 ·起点·

再次睁开眼睛，已不知道过去多少天。

维里塔斯原本以为自己会尸骨无存，亦或者重伤到半身瘫痪，然而苏醒之际，浑身并无不适，除了稍微有些头晕目眩。

对于这个结果，他困惑不已，并不认为自己多么幸运。只是空想无益，于是维里塔斯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打算从中找到有关于此的蛛丝马迹。

映入眼帘的画面是逼仄昏暗的山洞，洞壁陡峭宛若刀削，入口就在前方，两侧石壁紧密地挤压着，仅容一人通过。微弱的自然光从洞口处透入，勉强照亮周遭。即便如此，仍然让维里塔斯感到压抑的窒息感。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霉味，似有水声在回荡，很轻、很轻，像幽灵的脚步声。

他垂下眉眼，见自己并非躺在坚硬冰冷的石板上，底下是一张红布，触感柔软，质地紧密且富有光泽，看起来颇为重工。

布料之下，则是一团富有弹性的物件，维里塔斯不清楚是什么，只是单纯觉得自己似乎躺在了某种胶囊果冻上面。

舒适宜人，加十分。

言归正传，什么人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

还是说，这里实际上是那位“救命恩人”的巢穴？

维里塔斯扫了一眼贫瘠无其他物品的山洞，心想这要是巢穴，未免过于寒碜。流浪汉都不见得会选这个堪称地牢的破洞，当作庇护所。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传来。

维里塔斯思绪回笼，盯着洞口的位置。

从声音听来，此人步伐稳健而有力，体格高大，至少比他高大。此外，还有类似甲片相互碰撞发出的“嗒嗒”声响，清脆但不算太轻盈。

声音最终在门口停留。

一只被盔甲覆盖的左手撑在洞顶，边缘锋利的棱角反射出冷冽的金属质感。维里塔斯下意识眯起眼睛，竟有些目眩，尤其是——那家伙稍微弯身探入洞内的时候。

毫不夸张的说，宛若一朵炽热的玫瑰骤然绽放在眼前，色彩鲜艳夺目。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是无可挑剔的精致，在聚光灯似的光芒下熠熠生辉，周围还有漂浮的玫瑰花瓣。

等等——这花里胡哨的魔幻开场是怎么回事？

“美丽的外界生灵，日安。我名为银枝，来自纯美骑士团，在此以这朵玫瑰的沉重份量，向你致意。”银枝探身进来，随后又在他面前弯下腰身，将手中的玫瑰递出，面色无比诚恳。

“…？”

外界生灵，银枝，纯美骑士团。

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

维里塔斯保持沉默，将眼前的骑士上下打量一通。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还默默调整了一下姿势，看起来更加大方得体了。只不过眼神带了些困惑，似乎在思考，这个“外界生灵”到底在看什么。

最后，银枝还是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我身上是有什么吗？”

“有很重的表演痕迹。”维里塔斯不忍直视，也没有收下这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山洞，骑士，玫瑰花……怎么看都很奇怪的搭配。

“请不要告诉我这里是疯人院，这并不有趣。我认为自己只是经历车祸，而且没有伤及大脑。认真点，你到底是谁？”

“美丽的生灵……”

“维里塔斯·拉帝奥，你也可以叫我——真理医生。”

“维里塔斯先生。”银枝从善如流地改口。

“十分抱歉，这里不是你认知的人类世界，不存在「疯人院」。但你不必惊慌，身为纯美骑士，我将用我之枪刃，斩断路途中的一切邪恶与黑暗，将你安然护送到「猫眼」面前，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在说什么……

维里塔斯试图寻找周围是否有正在录制的摄像头。

结果自然是，没有。

眼前的银枝安安静静的，面色依旧认真，漂亮的碧色眸子蕴含笑意，似乎期待他的答复。

这个眼神太过于灼热。

维里塔斯面无表情，抚了抚手臂，“听起来是相当有趣的个人英雄主义幻想故事。但这里并不是舞台，我也没时间配合你表演下去。”

维里塔斯承认，自己从小到大没遇到几个正常人，不是疯子，傻瓜，就是蠢材。但是像银枝这种……有着骑士病的热血笨蛋，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

如今他身处洞穴之中，从未探索过洞穴之外的场景，因此并不信任银枝的一番言语，即便在他看来，这位纯美骑士毫无撒谎痕迹。他实在太真诚，甚至有着过分的纯真。

“为什么这么说？我发誓，我此言绝无虚假。”银枝摇摇头，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差不多得了。”维里塔斯无动于衷。

“想要获取我的信任，不妨列出你的证据。”

“为了证明骑士所言——维里塔斯，请你跟我来。”

银枝将玫瑰插放在石缝里，转身之际，又向维里塔斯伸出手。维里塔斯这次没有拒绝，掌心触碰到冰冷的盔甲，稍大的力气握住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距离倏然拉近，维里塔斯看到他无辜的眼神，不由想到任教院校中的流浪猫。每次他经过的时候，这只小猫咪都会亲昵地靠近，用湿漉漉的碧色瞳孔看着他。

“……”

穿过狭窄的洞口，再拨开稀疏垂落下来的青藤，维里塔斯越过银枝的肩头，看到了外面宽阔的天地。

向来冷静的他都不禁震惊，大脑停止运转两秒才恢复正常。

除非现在已经全面步入全息时代，亦或者车祸真的伤及他的大脑，否则他很难不信银枝的话了。

在维里塔斯的视角里，眼前的景象仿佛一幅流动的魔幻画卷。

远方的天际，有黑色巨龙在云端翻腾。离得近些，他还能看到龙鳞闪耀的光芒。而龙翱翔的下方，是一片森林。

维里塔斯的眼神不错，眯着眼睛还能看清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那绝对是人类幻想的产物。

“这位骑士大人，看来你真的不是闲着无聊在我面前演绎舞台剧。”

意识到所处的地界与认知中翻天覆地，维里塔斯长呼一口气，掐着手心很快冷静下来，“那么，我需要了解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请你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我，谢谢。”

银枝见他肯相信自己，不禁展露笑容，点了两下脑袋，“两日前，我游经幽岭，恰好见到你被变形铁壳压着，它的存在简直是一场灾难！我赶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产生休克反应，救治不及时，极有可能丧命！”

说到这里，银枝垂低下颌，流露出一种悲痛的神色。

每每回忆起美丽如明月般皎洁动人的生灵，就要在眼前一点一点消失，他都感到痛心无比。

维里塔斯沉默了一会儿，“你看起来很需要一张手帕，可惜它不在我身边。”

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换下来。

尺码刚刚合适，仿佛为他量身定做，也不知道银枝从哪拿出来的。

“没关系，维里塔斯。你善良的品格如同极夜中最明亮的星星，闪耀着迷人的光芒，正如你美丽灵动的容颜一般。”银枝单手搭在胸前，一只手半抬起，面对着维里塔斯毫不吝啬赞美起来。

仿佛表演什么歌剧，动作浮夸。

却又意外的——赏心悦目。

维里塔斯的脸上流露出复杂之色，“你说话一直这样吗？”

“这样是哪样？”银枝没能明白。

“……”

看来，这位不仅是有着骑士病的热血笨蛋，还是不折不扣的蠢材。

维里塔斯毫不客气地点评：“话密且废，辞藻堆砌，闭眼赞美。”

“啊。”

银枝微愣，然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莞尔道：“维里塔斯，请你相信，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

也不知道是纯美骑士长相过于俊美正直，还是眼神连带着笑容太过于纯粹，亦或者话语蕴藏的真心令人有些触动。

总而言之，维里塔斯看着他，难得卡壳几秒。好一会儿才偏过脸，冷笑了一声，反驳道：“显然，这并不有助于高效沟通。”

为避免更多纠缠，他又语速极快地补充了一句：“闲话到此为此，继续之前的话题。”

银枝点点头，依旧温温柔柔地笑着，“作为纯美骑士，我通常会携带药剂师赠予的「生命之泉愈合剂」。万幸还剩下一支。”

“生命之泉愈合剂？”

“嗯。在赫尔城遇到的一位药剂师，我帮他做了些事情，他便赠予我三支「生命之泉愈合剂」。大多数愈合剂能够迅速缓解紧急状况，但效果可能仅持续几分钟或几小时。”

说到这里，银枝的目光落在维里塔斯身上。

初见时，维里塔斯被沉重的变形铁皮压在底下，只露出腰以上的部位。人类气息如同满地鲜血一样，浓烈明显。银枝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馥郁的香甜气息，过于诱惑。

他忍不住滚动喉咙，失神一瞬。

等反应过来时，银枝的眼睛装满了不可置信，这还是第一次对人类产生欲念。

不过，银枝绝对不是第一个。

此时此刻，闻香而来的幻想种已经将维里塔斯围住，它们互相忌惮、试探着。

银枝没有耽误，执起长枪，用不了几分钟，就将理智丧失的幻想种尽数驱赶。

毫不费力地将铁皮移走，银枝发现维里塔斯的下半身已经断裂，血肉模糊。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痛。

手指探到对方鼻息，发现十分微弱，几乎没有。他记得自己身上还剩下一支愈合剂，连忙取出，并喂给了维里塔斯。

身体复原的时间很快，只是衣不蔽体的，实在有些不雅。

此前，银枝觉得眼前的维里塔斯是甜美诱人的蓝莓蛋糕。如今情况紧急，他根本没有想太多，因此什么害羞，紧张，手足无措——通通都没有。

从魔法袋取出崭新的衣物，他动作轻柔，给维里塔斯换上，仿佛是对待什么易碎品。

……

“我猜，那位先生是能力出众的白魔法师兼药剂师。”银枝看到维里塔斯如今在自己面前好整以暇的模样，笑容多了几分轻松。

“他的药剂有强大的白魔法。因此，不仅能瞬间修复受损的□□，而且过程并无疼痛，也没有后遗症。”

与之相反，维里塔斯的表情倒没那么轻松，“这很稀有，为什么不留着自己用。”

“想救你。”银枝久久凝视着他，眼神温柔而坚定。

像是被这样的眼神烫到了，维里塔斯愣了一下，随后才挤出一句话：“……谢谢你的搭救。”

为了一个陌生的人类，居然浪费这么稀罕的药剂。

真是个…笨蛋。

“言归正传。你前面的陈述出现了一些令我在意的词语，这里是魔法世界？那你前面提到的「猫眼」，又是什么？”

银枝想了想，眉头皱起来，似乎在纠结什么，很是为难。

维里塔斯见状，以为是自己无意触碰到该世界的禁忌，正考虑要不要委婉些表达，银枝却开口了：“原谅我不合时宜的开口，维里塔斯。在解答你的困惑之前，请问你是否愿意信仰并追随「纯美女神伊德莉拉」？”

“…？”

维里塔斯确是有做神学相关研究，但从未听说过这位神明，不过看银枝这副狂热信徒的模样，这位女神在当地应该备受欢迎。

他抿了抿唇，迎着对方热烈的眼神，直言拒绝了，“我并无信仰，也不打算将多余的精力放在这上面。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话题还是尽快回到正轨；如果你无法解答，干脆闭嘴。”

被拒绝的银枝备感伤心，连呆毛的弧度似乎都下垂不少。不过他很快调整状态，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没事，你作为外界之人，对于「纯美」并无太多认知。但在护送你抵达终点的旅途中，我相信你能够深刻理解「纯美」之道！”

维里塔斯小幅度地摆手，不置一词。

银枝没有勉强，回答起他最初的问题。

关于——这里是什么，猫眼又是什么。

第二纪元21年，时间膨胀使得元素呈指数增长，它的非均衡和不对称造成「幻域」，即维里塔斯口中的「魔法世界」。

在这之后，人类世界与魔法世界被横空出世的「猫眼」，隔断成两个孤立的世界。

“维里塔斯，请你将「幻域」与「猫眼」之外的世界，看作是一张瑰丽而神秘的双面镜，彼此互不相通、互不觉知。「猫眼」则是镜上的浮雕。当镜子一角脱离本体，它就会被「猫眼」看到，随机摄取。”

听起来依旧是个相当不错的魔幻故事。

维里塔斯理解起来并不困难，强适应能力也令他很快接受这个背景，“我想起一个故事，麻瓜误入魔法学院。在遮遮掩掩的日子里，于某天被大魔法师发现她对魔法天赋极高，后因一次奇遇，觉醒成为魔法师。”

银枝认真聆听，表露出诧异神情，“前所未闻！之后发生了什么？”

“嗯，未曾出现过这案例最好。结局…结局当然是她打开了人类世界与魔法世界相连接的大门，彼此都拥有光明灿烂的和谐未来。”

银枝皱起眉头，神情严肃，“维里塔斯，这很危险——请你绝对不要效仿！”

维里塔斯冷笑道，“只有蠢货才希望自己成为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我暂时没有转型研究魔法学的打算。银枝骑士，你说过要将我安全护送到「猫眼」面前，如今还作数吗？”

“骑士的承诺如同他的长枪般坚定！维里塔斯，无论前路如何崎岖，我银枝都将勇往直前，绝不退缩。”

“很好。”

虽然前路漫漫，但必然充满未知的惊喜。维里塔斯常年浸泡在知识的理性海洋，从未设身处地来到过如今荒诞的地界，不知路途中是否会发生值得记录的奇遇。

同行伙伴是一位古典传统的骑士，对话没有几句，就冒出一大堆华丽辞藻的赞美词语。…算了，忽略这个惹人发笑的“怪癖”不计，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来自异界的赤诚之人。想到这，他不禁朝银枝伸出右手，嘴角牵出一抹微笑，“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文名灵感：不转身就永远无法相见，就如同硬币的正反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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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世界观：**型魔法世界，偏西方魔幻风格；银枝是幻想种-龙族（是真的人外），教授是误入异世界的人类学者；跟上一本冷冰冰的略微严肃文学不太一样，这一本的文风可能偏童话轻松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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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正反面距离（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