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见陆边叙并未有任何表示,冷栎收回自己的视线,随后说:“我会帮你的,不会和她说。”
不知道是不是陆边叙的错觉,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忽然觉得冷栎将“她”这个字咬得有些重。在这样的语境下,陆边叙生出了一点身为同伙的错觉。
好似面前的冷栎正悄悄对他说,我和你一样也不愿意接受这个家。
只是这一切都只是陆边叙的猜想,他只看到冷栎随后挂断了视频,将一段订好的航班信息发给了他。
安列斯州和昆加斯州的距离遥远,对于陆边叙来说这趟飞机的价格实在是太过昂贵,坐火车或许还等不到陆边叙踏入安列斯州,他的养父母便不行了。
但陆边叙还注意到了另外一个关键,那就是冷栎也订了前往安列斯州的机票。
*
冷栎收拾了一些行李之后便和陆边叙踏上了前往安列斯州的飞机。
等到冷栎和陆边叙来到安列斯州之后,忽然感觉到铺面而来的湿热,雨水滴落在地面,激起了冷栎并不喜欢的土腥味。
整个城市潮湿到冷栎额前的刘海变得湿润,这是冷栎之前从未感受到的,直到冷栎跟着冷脸的陆边叙坐上了出租车。
在陆边叙打开车门之后,冷栎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眼看向已经做进去的陆边叙。
“你不想去的话可以直接离开。”陆边叙那双与冷栎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在出租车的昏暗灯光下明灭,是在不耐烦。
从冷栎表现出要和他一起前往安列斯州的时候冷栎便发现了,陆边叙有出乎意料之外的焦躁。
“能麻烦你喊那位司机师傅将烟灭掉吗?”冷栎用手轻轻掩住口鼻,那二手烟的味道却还是无处不在。
陆边叙和司机交涉好一番之后才让那位中年男人把烟掐掉,司机嘟囔个不停:“真是没见过事情这么多的。”
透过后视镜,冷栎瞥见那人将烟头扔在了自己座位底下,随后毫不在意地用脚踩了踩。
可是陆边叙却等不及了,他眉眼一沉,随后忽然伸出手,宽阔有力的手掌就这牵住了冷栎的手腕,随后稍稍用力,将冷栎拽进了车内。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车内响起,冷栎掩住自己的嘴巴,指尖颤抖,快要呼吸不了的错觉让他忍不住忽然反手牵住了陆边叙的食指。
“不会是个病痨鬼?真是晦气。”司机不敢再多说些什么,油门踩到底,顺便把窗户都打开。
一瞬间猛烈的冷风就这样灌了进来。
微凉的指尖就这样紧紧桎梏住陆边叙的食指,耳边是冷栎不断咳嗽的声音,低头垂眸,甚至能够隐约看到眼底泛起的泪光。
从安列斯州最大的机场出来不同人有不同的方法到达目的地。富人们或是自己配有司机和车,普通人会在正规的平台上喊车,而穷人呢?
为了省下那么一点钱,陆边叙在机场的时候就已经打了一通他格外熟悉的电话,没一会另一个电话便打了过来。
操着下等区的穷人才有的蹩脚口音,大声询问着陆边叙到哪里了。
陆边叙在此刻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甚至能够感到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局促感。
即便是这样,陆边叙的表情依旧冷硬,那身洗得发白的外套穿在身上,手被冷栎紧紧握住,这是他们的第二次接触。
“嫌晦气刚刚可以赶我们下车,还想要车费的话就老老实实闭嘴安静开车。”
后视镜里司机的眼睛抬起,正想要骂骂咧咧的时候全身气势却忽然泄了下去。
在司机的后视镜里看到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锐利的眉眼扫过,就像是被动物世界里的难以驯化的鹰隼盯住,似乎只要司机再多说一句话,自己的眼睛便会被尖喙啄成空洞。
冷栎皱眉听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垂下眼睫,勉强咽下刚刚从胸口涌来的不适,打开的车窗虽然带了冷风,但总归还是让冷栎能够呼吸到没有含着浓烈二手烟气味的空气。
从机场到陆边叙居住的下等区足足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冷栎从未有过这般漫长且颠簸的旅程。
直到随着好不容易停了一段时间的暴雨再次出现,在司机的催促之下不得不关上车窗,还有十分钟便能到陆边叙的养父母所在的医院。
下等区也有他们自己的医院,只是医疗条件和设备实在是太过差了。
冷栎前十多年在富人中心区的医院待了那么久,从来都不知道医院还可以是这样的。
空气中没有那之前让冷栎讨厌的消毒水的味道,走在略显粘腻的医院地板上时,周围是嘈杂的哭声和说话声。
护士脸上没有笑容,只有无限的麻木,泛着黄的墙壁和略显拥挤的通道。
冷栎跟在陆边叙的身后走,喉间就好似有蚂蚁正在爬一般,直到让冷栎完全不能忽视的痛哭声在耳边响起。
冷栎偏头,却是忽然顿住。
一个看起来不过是七岁的孩子此刻正被抬上了担架,往急救室去,而那躺在担架上的小孩血滴了一路,视线稍稍往下是已经血肉模糊的右腿。
若是稍稍仔细一看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痛哭声渐渐走远,冷栎却依旧不能回头。
“那种小孩我见得太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冷栎没有跟在他身后的陆边叙来到冷栎身边,随后开口,“为了让家里过得好一些,被自己的父母送到没有安全证的矿洞上做一些杂事,只是那里并不安全。”
“走。”
陆边叙早就没有怜悯心了,在这里生活的十八年早已经让陆边叙认识到下等区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命运,他只能对自己的命运负责。
医院的住院部小得可怜,能住院的都是在下等区算得上是富豪的穷人,陆边叙的父母在这里的治疗费用都是陆边叙这么多年靠着打零工补课攒下来的钱。
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冷栎并没有进去,而陆边叙显然并不想要有一个陌生人来见证他和自己父母之间的交谈。
于是病房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
直到冷栎的耳边忽然传来了系统的播报。
【任务三完成,陆边叙当前好感度10。】
外面依旧下着暴雨,若说有什么对于富人区和下等区的人一样能够感受到的话那就是这场许久都难得一遇的暴雨。
但是又不一样。
冷栎看向自己的指尖,指腹有些泛红,听着这个与他之前待着的医院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破烂的医院里传来的各种吵闹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冷栎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一次性水杯,水汽弥漫,整个走廊都格外潮湿。
直到一声几乎算得上是剧烈的开门声陡然响起,而冷栎终于扭头看向陆边叙进去的房间。
刹那间,陆边叙的视线盯上了冷栎。
与冷栎不一样,陆边叙更像是冷父,身量高大,天生的衣架子,即使是这般劣质普通的衣物穿在他的身上,依旧能够隐隐察觉出他与这里的大部分人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那是穷人不配拥有的气质——贵气。
此刻的陆边叙的眼神格外冷淡,在瞧见冷栎的那一刻,冷栎甚至想到了是不是刚刚系统给自己播报的好感度欺骗了自己。
可在那一瞬间的攻击性之后,冷栎却看见陆边叙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他仿佛被一片终日下着暴雨的乌云跟随,脊背似乎没有那么直了,垂眸收回视线,有了几分不敢看冷栎的错觉。
直到冷栎走到他的身边,似乎是想不通陆边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轻声开口:“叔叔和阿姨怎么样了?”
陆边叙的眼眶微微泛红,甚至能够看见隐约的泪光:“也许活不过这个月。”
死亡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格外沉重,许多人都惧怕着死亡。
一个从下出生在平民区的孩子被自己的父母拉扯长大,好不容易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到维斯罗尔学院,却忽然传来一个消息,自己是富人家的孩子,被调换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父母想要让自己的亲生孩子过好日子。
可是陆边叙呢?既然想要让自己的孩子过好日子那又为什么要对这个孩子这么好?甚至不惜为了凑够学费来到黑矿洞打工,却双双留下了不可逆转的后遗症。
让陆边叙想恨却又恨不了,甚至只能够欺骗着自己。
可当真的从他们嘴里说出自己时日不多的时候陆边叙还是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就如同这连绵的雨水一般,荡起阵阵涟漪。
陆边叙忍不住颤抖,右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背上是紧绷的青筋,脊背似乎整个都弯了下去。
直到纤细白净的微凉手掌轻轻搭上了陆边叙的肩膀,就像是从未做过这种东西一般,轻轻拍了拍陆边叙。
好似是在安慰,却又因为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有些僵硬。
呼吸声伴随着冷栎那拍在肩膀上的声音,就好像是在数着节拍。
冷栎猛地感到一阵拉力,天旋地转之间,冷栎已经被陆边叙抱紧,宽大臂膀将冷栎整个人都裹在陆边叙的怀里。
“我能这样喊你吗?哥哥,我唯一的亲人。”
陆边叙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冷栎的身上,那是脆弱到几乎轻轻一握就能让眼前的人没了呼吸的脖颈。
可在此刻,艳红的痕迹布满了大半的脖颈,好似被拥抱的热气蒸腾出来的艳梅。
其实陆边叙和冷越祁的真正态度要看系统说出的好感度,那么现在的陆边叙显然不正常[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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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艳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