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后面的元宝眼见齐言逐渐落入下风,只好从灌木丛走出,为齐言助攻。
“公子身体弱,夜里风大,在野外待久了,要是不小心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这话明面上是在说齐玉,其实也在暗指自己。
毕竟,他现在身上还带着伤,身体比齐玉更弱。
他知道,他在公子心里很重要,既如此,他当然要好好利用一番了。
果然,一切如元宝所想,听到这句话的齐玉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担忧与慌乱。
绕过楚砚伸过来的手准备过来,可这次,楚砚却干脆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放心,我会照顾好玉儿,不会让他受到一点伤害,你说是吧,玉儿?”
耳旁厮磨的甜蜜言语,落在齐玉耳中却无疑是惊雷。
他终是妥协了,认命的放松心神,靠在楚砚怀里,像是要把两情相悦给坐实。
“长兄,元宝,你们先回去吧。”
听到这话,楚砚脸上的笑容更盛。
元宝见了,火气噌噌噌上涨,恨不得现在立刻跑过去,一个大耳刮子扇在那张小人得志的脸上。
许是太过生气,身体起伏严重,包扎好的肩膀,绷带又渗了一些血出来,连带着衣服也浸出一点。
站在对面的齐玉清楚看到了,原本靠在楚砚怀里的身体立刻站直,不假思索的关心话语也脱口而出。
“元宝,你……没事吧?”
听到这话的元宝立刻计上心头,伸手捂住渗血的地方,一脸痛苦地蹲在地上,头深深低下,不一会儿便有压抑的痛呼传出。
齐言或许也意识到了什么,忙弯腰将手轻轻放在元宝的背上,关心道。
“元宝,你怎么样?”
元宝不答,只微微摇了摇头。
这是痛到连话也说不出吗?
齐玉心中更加焦急,一把推开楚砚就要过去,楚砚眼疾手快抓住他,不让他过去。
这次齐玉却硬气了许多,转身目光冷冷盯着楚砚,低声喝道。
“放手!”
楚砚再次提醒:“玉儿,你确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齐玉闻声一滞,却在听到对面比刚刚更加明显的痛呼后,用力将自己的手一把抽了出来,几乎跑着到了元宝面前。
“元宝,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我现在就去找大夫过来。”
元宝继续保持虚弱无力状态,将身体靠在齐玉身上。
“公子,我好冷,这里好黑,我好怕。”
太过在意元宝伤势的齐玉也不管元宝说了啥,急忙点头回道。
“好,别怕,公子这就带你回去,我们马上就回去。”
说完,将元宝从地上扶起就要走人。
对面不远处的楚砚此刻脸上已经没了最开始的胜券在握,志得意满,眼眸暗沉,脸上一片冷意。
“玉儿,可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
脚步一顿,齐玉沉默片刻后,还是点了一下头。
“知道了。”
接着便带着元宝走了。
齐言安静看了楚砚片刻,楚砚见此回以一笑。
“六殿下,来日再会。”
齐言弯腰行礼后,也转身离开了。
唯留楚砚一人留在原地,低喃道:“来日再会……”接着肆意一笑。
“放心,时间不会太长。”
齐玉很快就带着元宝回到了自己住的帐篷,叫来大夫反复确认并无大碍后,他才松了口气。
“公子,他说的【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是什么意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元宝直直看着他,问着楚砚最后说给他的话。
齐玉将头转到一边,虽然没说什么,却将不想回答表达得很是清楚。
元宝安静一刻后,又问道:“连我也不能告诉吗?”
齐玉内心纠结许久后,轻点了一下头。
如此轻缓的动作却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元宝心生不悦,一挥手将床边桌上摆放的金疮药挥到了地上。
“啪嚓——”
瓷瓶碎裂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空间显得十分清脆响亮。
齐玉忙伸手将碎裂瓷瓶内还剩下的一小半从地上抢救了起来。
“元宝,你做什么,这药很珍贵的。”
要不是太子殿下相赠,这药就算有钱也不可能买到。
元宝淡定收回手,脸上未见一丝一毫的悔恨。
“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这药是用还是摔,又有什么区别。”
齐玉停滞了一下,接着不着痕迹移开视线,道。
“别说傻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元宝质问:“那你就告诉我,你到底答应了他什么。”
“……”
见他一再坚持,元宝终于绝望了。
“我以为,就像我对公子毫无保留一样,公子也会对我毫无保留。”
“看来,是我天真了。”
“如果你不信任我,那我们就没有必要继续谈下去了。”
元宝站起身就往外走,期间齐玉伸手想拦,却在伸出的瞬间又收了回去。
他想只要给元宝一点时间,他就会想通,就会回来,他们还会像以前一样相处,什么也不会改变。
可他却不知,他现在的不阻拦会让不久后的自己追悔莫及,恨不能时光倒流,好让这之后的一切都不要发生。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目前走出帐篷的元宝正坐在一棵横着摆放的树干上,双手撑在两个膝盖上,双眼直视前方,很久都没有动。
深秋风大露重,不一会儿,他的衣摆就结了一长串露珠。
觉得无聊,在四处转悠的贺麟不经意闯入了这片天地。
因为夜晚光线昏暗,他差点没看到这里还有人。
陡然注意到,他不禁吓得后退了一步。
定睛一看,哎,这个人有点熟悉,再近了一点看,哎,更熟悉了。再近一点,他也坐到了树干上,这下他看清楚了。
是今天白天才见过的……好像忘记问名字了。
“那个,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因为无聊,也因为好奇,他忍不住搭腔问道。
结果对方压根不带理的,甚至身体都没有一点挪动的迹象。
对方的冷淡令他有些不悦,声音都大了几分。
“喂,我问你呢!”
对方依旧没动,却开口说话了。
“别理我,我正打算把自己冻死。”
贺麟:“???”
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好心解答:“这天,应该冻不死人吧。”
元宝闻言,不禁轻啧了一声,将手从膝盖上放下来,默默转身,目光幽幽地看着贺麟。
“你知道怎么才能不痛快地死掉吗?”
贺麟:“???”
他该不会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想到这,心里不禁升起一阵恶寒。
说实话,他有点想走了。
正想找借口溜的贺麟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冰凉的触感,更像了。
贺麟正想要不试试能不能一拳头将眼前这个奇怪的家伙给锤死时。
这个奇怪的东西又说话了。
“我想了很久,貌似比较常用的方法都还挺痛的。”
“所以……我在纠结。”
或许他的关注点不应该在这里,但他还是多余问了一句。
“纠结什么?”
元宝回答:“纠结要不要找个人帮我,最好是专业的,这样动作快点,我也能少痛一点。”
贺麟:“……”
许是被抓住的时间太久,他的体温温暖了那只手,一丝丝属于另外一人的体温顺着手腕攀岩而上。
“你脑子没病吧,哪有人这么年轻就想着去死啊。”
自小在军队长大,见惯了死亡的他,顾不得其他,当即愤怒暴喝。
“生命在你眼里,就那么廉价吗。”
元宝停了一刻,幽幽叹气。
“哎,你不懂我。”
“我是不懂你,但我知道无论是谁,都只能活一次,你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多的时间,为什么要想着如何去死啊。”
贺麟化被动为主动,双手抓住元宝的手臂用力摇晃了几下。
“有什么难处就告诉我,我帮你。”
“所以,别……”贺麟一时弱了身势,视线不自然转到另一边,扭扭捏捏道。
“别去死啊。”
元宝愣愣看着眼前这个突然红了脸的少年,已经快要僵住的大脑勉强运转了一下。
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嘴角止不住上扬了一下。
“你说,你会帮我对吧?”元宝进行二次确认。
贺麟立刻点头,坚定说道。
“对,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帮你。”
所以,能别死了吗。
幼年在军营长大,前一天还在笑着跟他搭话的叔叔伯伯,第二天便成了一具具被抬回来的尸体。这使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从此后“死”这个字就成了他永远的雷点。
他不想要任何他在意的人死去,哪怕是付出一切,他也再所不惜。
元宝满意一笑,随即说道。
“那就带我回家吧。”
贺麟愣了一下,并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听错了什么,他更觉得,他今晚就不该出来。
先是遇到了讨厌的家伙,那个讨厌的家伙又对他说他想死,好不容易不想死了吧,结果又让自己带他回家。
经过这一连串事件后,贺麟终于发现,他………他脑子不够用了。
他甚至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
总之,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
元宝一点也不见外,甚至完全没有为仆觉悟,此刻正大剌剌躺在他床上睡得正香。
而床的主人,不,准确说是整个帐篷的主人则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看着床上的元宝,开始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然,外人是不可能看到这么细节的地方,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少将军不知从那里拐回来一个下人,不仅让人睡他床,他还坐在一边守着。
听说这件事的人坚定表示,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真爱了吧。
毕竟,只有真爱才会无视如此明显的等级差,只有真爱才会让人守着另外一人睡觉,直至天亮。
妈呀,也太好磕了吧。
脑海里已经开始脑补剧情的某位侍女不禁流下了感动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