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凝昭从未料过事情竟然会是这个走向,阿和说张小姐和阮小姐存了坏心,现在可倒好,一个秦灵璐将阮明月和张岚馨的计划无限提前。
在秦灵璐上桌案的时候,在秦灵璐喝的小脸通红,胡言乱语的时候,祝凝昭想过秦灵璐大抵醉了。
她的崇拜和羡慕如此简单,也同样真挚赤诚,阮明月轻轻一提,秦灵璐就像是点了火药炮一样,也怪不得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知道有这么一位尊贵的秦家小姐。
南玉书曾说,秦家小姐性子单纯又爱打抱不平,在上京女眷中反倒是一股清流,用秦灵晔的话来讲,就是不能跟聪明人打交道,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奈何她的真挚与赤诚这样的宝贵,有时候却致命。
祝凝昭皱了皱眉,宫宴几乎汇集了上京所有达官显贵,只要能说得上话的,均在此列,阮明月非要她上场献画,用意何在?
她喜欢南玉书,那也应该是她上场展示风华,获得南玉书的青睐,她想捉弄祝凝昭,但在宫宴之上,众目睽睽,那些小伎俩未免过于拙劣,阮明月贵为右相之女……
只见阮明月看向她,孤高清冷的气质下藏着算计,一双美眸中的期待与试探藏不住似的,**裸地溢出来。
“阮小姐说的是,凝昭的画作向来颇佳,前段日子更是得了南阳王的赞赏。”张岚馨一身红裙,明媚耀眼,轻声说道。
祝凝昭只望见,张岚馨和阮明月两人在交换着眼色,两人早有预谋一般。
“哦?”天子只听多人都在说祝凝昭的画作如何最佳,倒是起了兴趣,“朕倒是要看看这祝小姐的画究竟有多惊艳。”
阮明月和张岚馨借着秦灵璐的台阶,将祝凝昭越捧越高,她已经不知不觉间被人推到这么一个位置上,表现的好能否讨得龙心大悦,让镇国公府添色增光未可知,但表现的不好,一定是有代价的。
觥筹交错间,众人的目光汇集到祝凝昭的身上,正当这时,只听到南阳王的声音慵懒而无谓:“祝家小姐的画作其实也就中等偏上,要放在宫宴中让父皇欣赏,倒是有些难为人了。”
南玉书的眸子有些迷离,他举杯对着那轮圆月自顾自地说着:“普天下的画作,只要用心都是佳作。”
他既像是为祝凝昭解围,又像是为自己曾经夸赞祝凝昭找台阶下,阮明月的脸色倒是越来越差。
“既然南阳王都说了用心就是佳作,那么凝昭定然是会用心的。”她的美眸望着祝凝昭,带着狐狸般的狡猾,轻声说,“想必镇国公的女儿,就算是作画,也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对吧,凝昭?”
阮明月吃定了祝凝昭一定会作画一般的,眯着眸子看祝凝昭,似笑非笑。
祝凝昭知道躲不过去了,便微微一礼:“凝昭画技不佳,还望陛下海涵。”
南玉书微微一愣,他像是没有想过祝凝昭会这样应下来,眉紧紧蹙起,眼眸中迷茫带着些欣喜,让人有些猜不透。
“好。”天子沉声一应,笑着点点头,“祝小姐不卑不亢,倒是有几分风骨在身上。”
皇后看了一眼祝凝昭,便轻轻扬唇,附和着天子:“陛下,臣妾听闻镇国公之女祝凝昭温柔知礼,这几年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诗词丹青也是毫不逊色,如今得见亲手作画,却也是臣妾有眼福了。”
声音刚落,宫女就将丹青准备用的宣纸和颜料抬了上来。
南玉书还想说什么,只见祝凝昭一身淡蓝色衣裙裙在月光下衬得格外清秀,她屈膝行礼,声音里带着尊敬,不卑不亢:“凝昭献丑了。”
天子悠悠开口:“凝昭需要多长时间才可完成这幅画呢?”
指尖轻捏,蘸上水的笔软和起来,她皓腕微抬,墨和水混在一起。
祝凝昭回道:“回陛下,一炷香便可。”
她聚精会神,全神贯注,月色如练,抵不上她的肤若凝脂,夜空上的星星交相闪烁,不如她眸子的黑白分明。
镇国公府嫡女祝凝昭,端庄有礼,温柔体贴,说是上京第一才女也不为过,他本该和她有一段长相厮守的爱恋,也该和她有一段抵死缠绵的情缘。
他拢起五指,只见祝凝昭在作画,身形并非固定不动,因而祝凝昭的轮廓只是时不时才能出现在南玉书的手中。
南玉书失神地喃喃:“难道我还是抓不到你嘛……”
旁边的南玉擎笑了笑:“老四,既然如此钟情,就不要害怕人说,说不定这人说的多了,她就成了你王妃了呢!”
南玉书怔了怔,打了个哆嗦,眼神恢复了清明:“皇兄说笑了,我同祝小姐并无关系,顶多也只是两年前还在上京时去镇国公府多了些,与祝大人有几分交情罢了。”
反观祝凝昭离座后,坐着的一群官宦小姐们,都炸开了似的。
有一个紫衣女子十分惊讶:“她未用朱砂?这幅画会何种样子?”
“只怕是山水画,祝小姐喜欢南阳王爷,那日在莫琼轩是比试,可暗里盯着那南阳王的画看了不知道有多久,估计是在临摹吧。”
“怎么会?那只是听闻,你们还真的以为祝凝昭会作画么?她什么都不会,就知道往南阳王爷身上扑,你们不知道,我可知道,小时候一起不管是学女工还是其他的,祝凝昭总是那个最不耐烦的那个!”
阮明月看向祝凝昭:“可是我见过凝昭的画,确实很好看,落笔之处,栩栩如生,比起那些大家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祝凝昭身旁的宫女已经安排好了,接着……
一炷香过后,皇上十分亲切,眸光投向祝凝昭:“凝昭可是已经作好画了?”
祝凝昭微微一顿,将笔放下来,余光瞥见自己身旁的宫女,那宫女手里拿着的颜料五颜六色且是用水化开的,一看便知有人想要破坏自己的画,宫女手里的绯红、亮黄、艳绿,每一个都很鲜艳,自己的画这是黑白分明,只要不注意间向上一泼,万事休矣。
只是,怎么会让这些颜料涂到她的画作上不被人看出来,坏了画也不受罚呢?
她倒是有些想看看,这宫女接下来会做什么。
祝凝昭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回皇上,凝昭已经将画作好了。”
宣统二十三年,祝凝昭以丹青著称,一副松间清泉图向皇上表明了崇敬赤诚之心,更是间接以画为名,向镇国公府博得一个良臣的名号,也就是宫宴上的这幅画让整个下赤称赞不已,祝凝昭作画几近乎能同南阳王较量一二。
只见那副画上排排松树隐隐约约,渐远的视角,恰到好处的留白,制出松林间显而易见的清泉,实在栩栩如生,远观如流动的水一般逼真,下赤本就尚文,文人骚客比比皆是,却很少有人真的作画作诗到一种能出了比试的意境。
天子笑声朗朗:“南阳王果然夸赞的有理。”
他看起来也很喜欢这幅画:“这松间清泉图确实不错,担得起南阳王的夸赞。”
南玉书只望着天子正拿着那副松间清泉图,缓缓起身拱手一礼:“父皇,所谓流而不返者,水也;不以时迁者,松柏也。”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祝凝昭,只见祝凝昭也同样在望着自己,她的眼神有些迷惑,又有些酸涩,模样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儿臣以为,祝小姐这幅画,是佳作。”他接着说,“还是父皇有眼光,儿臣还以为祝小姐画艺不精,于宫宴上到底勉强了些。”
“流而不返者,水也;不以时迁者,松柏也。”天子默默看了一眼正在底下坐着的祝柏,那人只看着自己的女儿,满脸的担心,而祝凝珏则和王恒珉在一同坐着,几个孩子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倒是有几分少年意气的模样。
流而不返……不以时迁……
镇国公府上上下下,世世代代皆忠于下赤,他的父辈知道,他也同样知道,用人不疑,所以君臣佳话流传至今,阶下祝凝昭一身淡蓝色的衣裙,沉稳从容,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惧意,端的是上京望族名门之女的大气。
他最喜爱的儿子也为祝凝昭说话,他不由得笑了:“四皇子所言有理,君不见拂云百丈青松柯,纵使秋风无奈何,这松间清泉图,赞的是清泉,也赞的是松柏。”
宫宴上龙颜大悦,祝凝昭一幅画出尽了风头,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这可不是阮明月想看到的,她却不急不躁,只是缓步上前:“陛下,明月有一事要说。”
天子回过头来,还看见阶下的祝凝昭身边多了一人,是右相阮琦之女阮明月。
他缓缓收起了祝凝昭所画的松间清泉图,轻声问道:“何事?”
“陛下有所不知,凝昭作画不止于此,况且此画还未作完,顶多算是一副庸作而已。”阮明月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只能听到她有些叹惋地接着说,“凝昭曾深得先皇后真传,作画吟诗是顶尖的,只是她为人谦逊,并不张扬。”
阮明月的笑藏了起来,低眉顺眼的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孤傲,迫切的语气倒是有些谄媚之意:“不信陛下可看这,松间清泉图是否有一两分与先皇后的真迹相似?”
祝凝昭听到阮明月这句话,先皇后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