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灵璐从左边的方向跑过来,拉着祝凝昭的袖子撒着娇:“祝姐姐,你看!今日我又带了雪花酥!”
她跑的快,额角上还有着晶莹的汗珠,小脸红扑扑的,毛绒披风在脸上乱蹭,她胡乱抹了一把,将手上的点心献宝似的拿给祝凝昭。
她捂着嘴小声说道:“我们偷偷吃,可不要给二哥吃。”
秦灵璐的模样像是护食的小动物,警惕且戒备,祝凝昭不由得被逗笑了,她点了点秦灵璐的鼻尖,“你二哥若是知道你偷偷藏东西,定是要同你争一争才是。”
“本小爷的心眼可没有这么小,况且这普天下好吃的点心,可不止雪花酥一样。”少年的声音宛如泉水泠泠,他摇着扇子走进来,看着秦灵璐的模样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这妹妹自小就同那些个大家闺秀不同,真是让凝昭见笑了。”
祝秦王阮,这秦家同祝家相差不多,若说祝家是镇国功臣,那么秦家也当得起一个定国功臣的名号,这两家都是跟随下赤定邦建国的时候同皇上风里来雨里去的,秦家的祖先凭借着有勇有谋的胆识和披肝沥胆的勇武为下赤开出一条道路,而祝家的祖先则凭借着运筹帷幄的策略为下赤守着大好河山。
不论是哪一代的帝王,都对这两家的人,十分信任。
名门望族一说,除却了财富和权力,更多的是正统和地位。
祝家到了祝柏这一带人丁渐少,祝柏痴情,唯独心头的夫人别无他念,秦家则同祝家不同,秦家秦留甫本身是秦家远房的旁支,家族内部明争暗斗,结果倒是两败俱伤。
当时看来最合适任秦家家主的秦留甫便接过了接力棒,才有了如今的秦家,他膝下子女众多,只是正妻所出也就长子秦灵柯,次子秦灵晔和女儿秦灵璐三人而已,秦灵晔同秦灵璐是龙凤胎,也就前后脚的功夫,两人虽是兄妹但年龄相仿一起长大,自然是打得不相上下。
秦留甫曾一度认为,秦灵璐这上蹿下跳的性子,都是秦灵晔给秦灵璐带的,满心头疼自家闺女找夫婿,若是没有着落,定是要将秦灵晔好好拷问。
秦灵晔的折扇一打,风流公子的模样十足十,才不管让秦留甫头疼的大问题。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秦灵晔在祝凝昭面前彬彬有礼,他的折扇这会收了起来,剑眉星目,拱手作礼,一点都没有风流公子的模样。
“小妹自小野惯了,自然不懂什么规矩,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希望祝小姐不要怪罪。”
祝凝昭对王恒珉和秦灵晔的印象一直都不是很好,如果不是王恒珉而后在她将要嫁去南阳王府时看出她的心事,祝凝昭眼中的王恒珉自然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这上京四霸秦灵晔一人独居榜首,纨绔两字是坐了个实打实。
秦灵璐咬了一口雪花酥,声音含糊,但还是能听得清楚她说了什么:“二哥,你最会装模作样,你在家里欺负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
“你若是再不注意形象,可小心嫁不出去!”秦灵晔眯着眸子看秦灵璐,玩味的笑着,一点都没有要让着的意思。
眼看着秦灵璐小脸拉的越来越长,秦灵晔也不见说点什么话哄一哄。
他转身对祝凝昭说道:“听闻前段时间祝小姐身体抱恙,我和大哥来的时候祝老爷闭不见客,当时也只是放下了觉得能帮得上的药材就走了,如今看到祝小姐身体恢复,真是可喜可贺。”
“今日也是小妹想着要再同祝小姐说说话,她那脾气我害怕顶撞到祝小姐,所以也便跟来了。”秦灵晔唇角轻轻扬了扬,接着说,“再者便是不久宫中设宴,只怕祝小姐也要去,秦某希望到时候能多照顾着点灵璐。”
挑开秦灵晔在上京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的英雄事迹不谈,其实眼前的秦灵晔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谦谦贵公子的模样,也同样是爱护小妹的兄长,这也怪不得秦灵璐虽有时嘴上抱怨,但对这个不靠谱的二哥,还是亲近的很。
“秦公子放心,灵璐性格活泼,天真烂漫。”祝凝昭接着说道,“她若愿意在我身边,我自然是要照顾她的。”
秦灵璐摇了摇祝凝昭的胳膊,炫耀般的给秦灵晔看,声调都高了不少:“我就知道祝姐姐最好啦!”
秦灵晔听到祝凝昭这样说,微微颔首:“如此,在下还有要事,也就不叨扰祝小姐了。”
秦灵璐想起来什么事似的,连忙吞下了嘴里的雪花酥,用袖子随便抹了抹嘴:“祝姐姐,今日我和二哥要去接大哥回家,我们就先走了。”
她心思单纯,有什么就说什么,只见秦灵晔的脸色也并无变化,还是温和地笑着。
“兄长从远方回家,家父叮嘱来镇国公府看完祝小姐,就去接他回家。”他朝祝凝昭解释,一旁的秦灵璐则拉上秦灵晔的袖子,朝着祝凝昭挥手告别了。
秦灵柯是秦家长子,在户部尚书段绂手下做事,能力卓越,颇有见解,所以段大人就让秦灵柯去视察下赤重要的河流上的航运,秦留甫也表示这样磨炼磨炼是件好事,如今只怕是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回京。
祝凝昭将他们送到门口,点头示意:“秦公子慢走,代我秦大人问好。”
秦灵晔笑着点点头,秦灵璐则是使劲挥着小手叫嚷着还会再来。
祝凝昭刚回到房中,流烟在为自己整理着衣服,那件淡蓝的色的裙子质量上乘,袖口金丝银线,针脚灵活,云纹也绣的有模有样,轻轻摸上去,触感丝滑。
她就是穿着这一身淡蓝色的裙子,在众人喧闹觥筹交错之间,撞见南玉书的瞥向自己的眼神,他就坐在那,华服锦冠,整个人看着十分淡漠,天子之命,于宫宴上指婚,她成了南玉书的妻。
南阳王府的时光并不久,是三年还是四年,她在这里呆的越久,就越是记不清,很短,却让她觉得很长。
她抚着有着精致绣式的云纹,心境变化万千。
流烟站在一旁,祝凝昭送完秦家兄妹两人回来之后,坐在榻前看着这衣裙已经很长时间的了,她的表情有些怅惘,有些伤感,又时而让人觉得很陌生。
等了半响,流烟小声说道:“小姐,宫宴上准备的这件总没见小姐穿,要不今个试试?”
祝凝昭望着这么久,定也是想试着看看的,张小姐那件红裙穿上明艳动人,十分好看,自家小姐这件淡蓝的裙子也典雅大方,流烟这么想着,但祝凝昭却不这么想。
她挥挥手,将在榻上的衣裙小心翼翼叠起来,轻声说:“不了。”
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嫁给南玉书了。
镇国公府的忧愁又何止祝凝昭这一处,只见祝柏的眉毛皱在一起,拧成了川字,在书房来回的踱步。
祝凝珏将字帖刚写好,就看到老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就一会的功夫额角上竟然出汗了。
“爹,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你说了才知道应该有什么样的解决办法啊!”祝凝珏认命般的将笔挂好,尽量劝慰着祝柏。
“凝珏,你先出去。”祝柏抓了一把胡子,有些颓丧,但在祝凝珏面前还是尽量保持平和,缓缓说道,“爹爹有些事情没有缕清楚,需要一个人静一会。”
祝凝珏眨巴着眼睛,还是好奇,又迫于今日的功课还未完成,从桌上又抽了一张纸,这时祝柏放话道:“你先出去玩一会,今天就先不练字习书了。”
祝凝珏一听这话,有些疑惑,但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祝柏的书房,刚打开门,就看到先生在门口准备敲门。
祝凝珏的声音活泼清脆:“先生!”
来人一身淡青,声音温和:“凝珏今日可有用功读书?功课都做完了吗?”
“爹爹说今日有事要忙,我的字帖还有两行未临完,只得明日再临。”祝凝珏仰头看着自己的先生,眼眸中的崇敬之情一点也不遮掩。
“如此一来,倒是凝珏比王公子要听话许多。”他笑着摸摸祝凝珏的小脑袋,一点也不吝啬赞许,只是王恒珉若是听到此话,定要跳起来说先生偏心。
“那凝珏就先去玩吧。”
祝凝珏走后,祝柏从书房走出来,他的两鬓早已经染上斑白,一双锐利的眼睛还是能看出眼前这人来的用意。
他的胡须有些颤抖,那双锐利的眼睛却渐渐变得浑浊:“你来此处,只怕不妥。”
祝柏自小生活在爱镇国公的荫蔽下成长,他读的书是圣人经、君子道,他遵的礼是君君臣臣、天下大同,常年在朝为官,党派纠争,明枪暗箭面前,他向来都镇定自若,他所奉行的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为了下赤,为了君主,为了百姓,他一颗赤心,两袖清风。
淡青衣衫的人只是弯了弯眉眼,声音温润如玉,眼神中却有着少年般的倔强。“先生,您也不该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