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盒胭脂加的一点东西,无非是起痘瘙痒之类的效果,用了之后别说宫宴,就是出门都没脸见人。
她讨厌祝凝昭,祝凝昭将自己定制的裙子就这样径直拿去算什么,但是张岚馨现在也疑惑了,祝凝昭只是单纯的想看看,又或者是想要间接挑拨她和阮明月的关系,不论哪一点,都不足以让张岚馨以胭脂向祝凝昭发难。
更何况,祝凝昭真的只是看了看她穿上红裙时的样子。
被祝凝昭喊住的一瞬间,张岚馨有些后背发凉,她已经背叛过祝凝昭很多次,有情愿的,也有不情愿的。
只是这次莫名的有些心慌。
张岚馨转过身来:“凝昭……我不是……”
“岚馨,再过不久就是宫宴了,想必这裙子也是宫宴上要穿的。”流烟拿出木盒,上面的纹路精致漂亮,祝凝昭接过流烟递过来的盒子,缓缓推开,里面躺着一支玉笛,玉笛上的纹路和盒子上的纹路大抵相同,“若是能有幸听到岚馨的笛声……”
她的眼神诚恳真挚,全然没有发现胭脂中掺着杂质,从祝凝昭手中向张岚馨递过去的玉笛,质量上乘,白若凝脂,晶莹温润,旁边相缀的红绳,躺在玉笛旁边。
南玉擎喜闻笛声,管弦丝竹,唯独对笛情有独钟,张岚馨就算琴棋书画没有练到绝佳,吹笛也是炉火纯青。
她宫宴上必会献技,以此来博取太子的青睐,缺的是一支好笛子。
张岚馨看着眼前祝凝昭送上来的木盒,本想拒绝的心倒是不坚定了起来:“凝昭……”
她是上京贵女,也见过不少的好东西,但和祝凝昭阮明月来比,她只是见过,并未真正曾经拥有,南玉擎小妾如云,她看不上那些小妾,但以她的身份,极限也就是侧妃了。
可若是有了南玉擎的宠爱和喜欢就不一样,她明明不喜欢琴棋书画,明明不喜欢笛子,可为了太子妃的位置。
也为了南玉擎。
“凝昭,谢谢。”张岚馨接过木盒,接着说,“那胭脂还是给我吧,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
祝凝昭越是要收那盒胭脂,张岚馨就越是心虚,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但现在却成了狗咬吕洞宾的模样。
张岚馨暗自腹诽,要是刚来的时候没有拿胭脂就好了。
“既然岚馨执意要,凝昭若是不给,倒显得凝昭没有人情味了。”祝凝昭将那盒胭脂送到张岚馨的手上,笑意盈盈。
张岚馨接过胭脂进了马车:“那我就走了。”
镇国公府的抄手游廊弯弯绕绕,若是在春天,就能闻到花香,现在这个季节也就能看到颇为壮观的假山,祝凝昭在前,流烟在后,主仆二人刚送完张岚馨回到院中,流烟只觉自家小姐心情颇好,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样子。
想必是从前张小姐一直同阮明月一道,现在张小姐来镇国公府,流烟正想着,就觉得不对劲,上京女眷虽然其中各自有各自的小圈子,但自家小姐从来都不参与其中任何一个,就算是关系稍微好一点的,也就是秦家那位没什么心眼的小姐。
祝凝昭从不会刻意讨好谁,更不屑于刻意讨好谁。
只是今日这一出,先是红裙在前,后是玉笛在后,对张岚馨都好的让人觉得不正常。
流烟在祝凝昭身后,小声问道:“小姐……张小姐是最近同小姐有什么深交吗?”
祝凝昭轻声道:“那玉笛配她。”
有些情谊也确实该放下了。
祝凝珏同王恒珉同在段大人家习书,爹爹找凝昭商量凝珏宫宴上穿的服饰,祝凝昭在王恒珉的府中找到了祝凝珏。
她这弟弟说看书习文倒也一丝不苟,即使曾经是翰林院最高学士段大人也多次夸奖,但说到处疯玩还是个孩子倒也不假,他性子活泼,今日在秦家,明日在王家,有时也会在莫琼轩碰见,同王恒珉一起喝酒畅聊。
至于聊的内容无非是一个英雄救美的的传奇神话,也偶尔逞英雄,祝凝珏断定这一点必然是王恒珉那家伙带的。
那日找祝凝珏之前,她碰到了阿和。
“贵人!”
她还是是王府婢女的杏白色长裙,领口绣着精致的小花,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顺着她的身形摆动,看样子柔顺极了。
阿和跟着猎户时,眉眼总是带着凌厉,大抵是杀生过多,而后在王府,渐渐倒是养回来了些许,她的皮肤渐渐变白,眼神也温和了不少,眉间的朱砂衬得她漂亮极了,杏白色的长裙倒是显得更加素雅,不知道的人只怕要认为是上京中某位高官之女。
只是她说话还是一同从前木讷。
“贵人,阿和还以为还要好久才能见到你。”
阿和上前,有些激动。
“怎么会这样说?”祝凝昭摸了摸阿和的头发,笑着说,“丹青会王公子来找你,我就想着你会不会在王家做事。”
“你该给我说一声的。”祝凝昭带着埋怨,但让人听起来更多的是关心,“我知道的归宿在王家,我也好安心啊。”
阿和听到这话,扶着扫帚的手有些颤抖,微微一愣,有一瞬间的失神,但转瞬即逝:“贵人说的是,只是王公子对小女太好,小女也定然尽心尽力照顾王公子,没来找贵人……”
她十分自责,大抵是上次她说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讲给祝凝昭听。
祝凝昭拍了拍阿和的肩膀:“如今我就在你面前,阿和想说什么?”
她总是听祝凝珏说王恒珉最近新得来一个丫鬟,本身没什么特别的,而后却是越长越漂亮,漂亮的不像是丫鬟,倒像是主子。王恒珉对这位主子似的丫鬟黏的紧,有时自己去找他,都会遭到王恒珉的白眼和嫌弃。
都说上京四霸中哪个不喝花酒,见得姑娘比识的字都多,肯定不会轻易喜欢上一个人,但我倒是觉得,王恒珉这小子,只怕是动了凡心啦!祝凝珏这样说道。
祝凝珏虽然没说这丫鬟到底是谁,不过祝凝昭倒是猜到几分。
“如今你就在王府,也不会随便乱跑。”祝凝昭接着说,“你不必害怕王公子会生气。”
阿和有些腼腆,扶扫帚的手有些颤抖,声音也颤起来:“贵人……”
“莫要打趣阿和了……”
她垂下眼眸:“王公子很好。”
祝凝昭没听到王公子好在哪,也没听到王公子对阿和有多么上心,她好像已经将王恒珉和自己之间的关系自动地垒起一座又高又厚的墙,推不掉,也踩不塌。
阿和看向祝凝昭眨眨眼睛:“贵人,过几日就是宫宴……”
她说的支支吾吾,祝凝昭本以为阿和也想跟着一起去,所以这个很重要的事情大抵是这样,但没有想到阿和说的话筒祝凝昭想的截然不同。
阿和斟酌着用词,看看左右,确实没有什么人,这才接着小声说道:“贵人……宫宴不好,贵人可千万不要去。”
宣统二十三年的宫宴,张岚馨一袭红裙大放异彩,南玉擎心生爱怜,被封为太子妃,祝凝昭和南玉书的指婚轰动全宴,而后皇后遇袭,十七皇子出生。
这么想来,光是指婚那一段,祝凝昭就觉得不好,危险,危险至极。
但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就像是丹青会一般,只是日子迟早罢了。
祝凝昭知道危险,是她从宣德元年而来,她能够预判未来,但阿和又为什么会这样说,祝凝昭十分疑惑:“为什么这样说?”
阿和轻轻蹙起秀眉:“贵人,那日张小姐在永绸庄定制衣服,我就在后边排着队等着取王公子的佩带,听到张小姐同阮小姐两个人说宫宴上要让贵人你出丑。”
只觉就算是自己作为中间人传话都过于恶毒,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祝凝昭的脸色接着说道:“她们……她们说南阳王在丹青会上护得住你,她们就不信,在皇上面前还能护得住你。”
阿和的声音渐渐变得不那么真切,祝凝昭的眼睛也渐渐恢复清明,朦胧中她仿佛又看到张岚馨上马车的样子,流烟还问她同张岚馨今日可有什么深交。
深交都在过去了,在张岚馨明确站在阮明月的身后时,她就知道同张岚馨的情谊不比从前。
胭脂水粉,于女儿家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用的好了是加分,用的差了是毁容,张岚馨拿的那盒胭脂虽然质量很好,但其中混杂着其它的味道,并不纯正。
张岚馨的心思,祝凝昭就算不猜,也明白。
红裙上特意用珍珠相缀的牡丹花就格外的重要,自然祝凝昭送的玉笛也同样不会逊色。
那笛子是镇国公府宝库里的,从前爹爹被圣上敬重,赏赐得一波接着一波,她知道张岚馨吹笛,所以想送她,也给自己和张岚馨一个机会。
伤害祝家的人,祝凝昭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她要镇国公府百年荣光依旧,要家人平安健康,就势必会做出一些牺牲。
“其实我还是很希望……”
她缓缓低下头,看向脚下凌乱而枯黄的叶子。
这时一声“祝姐姐!”打破了祝凝昭的思绪。
秦灵璐挥着手跑进来,眼睛笑成了月牙状,睁开来又是亮晶晶的,脆生生的祝姐姐过后,小嘴像是抹了蜜一般的:“祝姐姐,好久不见你,我都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