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绸庄的老板拿着一个包裹走了出来,小跑了几步到祝凝昭面前,笑着说道:“祝小姐,你确实拿错衣裙了,你府上定的是这套淡蓝色云纹的,不是那套红的。”
宫宴上的服饰是淡蓝色典雅素净,确实是祝柏选的颜色,但祝凝昭要的却是这套红色的衣裙。
何人喜红,是太子南玉擎。
当今太子南玉擎素来喜红,在下赤人人都知道,天子对南玉擎十分看重,在走不进南玉书心里的时候,他把一个父亲的爱全部给了太子殿下,对南玉擎悉心调教。
在南玉擎年少时,不管是北燕的黄沙飞扬,还是下赤的柳条抽芽,他眼中都看过千遍万遍,传闻他于这途中遇到一位红衣女子,都说美人画皮难画骨,这位姑娘芙蓉如面柳如眉,好看的紧不说,主要是温柔体贴,南玉擎心中只此一位。
因而下赤很多想做太子妃的小姐姑娘都纷纷以红为媒,这太子殿下身边的女人,也大都多少与红色有些渊源。
宫宴将至,张岚馨此举,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她的衣裙乃是永绸庄专门定制,张岚馨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南玉擎府上已经有很多小妾和美人,南玉擎前段时间于莫琼轩遇险,如今早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而皇太后寿辰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平日要碰到太子,实在是难上加难。
但宫宴上,太子岂会不出现呢?
张岚馨自认为她有那个绝色,当得起太子妃的位置。
只是……
祝凝昭眯起眸子:“掌柜的也应该知道,我同张小姐是好友,她对这套衣裙很是上心,这次她在府中有些事情来不了,但是她说永绸庄今日是将裙子做好了,所以专门来托我来……”
掌柜的挠挠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祝小姐还是心善,光是想着张小姐的衣裙了,都忘了你自己的。”
他有些为难地道:“只是祝小姐……”
祝凝昭微微颔首,转身都准备走了,掌柜的倒是扭扭捏捏的。
流烟也觉得奇怪,既然疑惑已经解决,难不成这裙子还得等到张小姐自己来拿不成?
祝凝昭问道:“还有何事?”
“祝小姐,这衣裙不是张小姐的。”
祝凝昭看着自己拿着的这一套红色的衣裙,十分惊讶:“什么?”
没有道理啊。
难道改变的不止是这些小细节,还有大方向?
祝凝昭在脑中想了又想,如果这套红色的衣裙不是张岚馨的,又会是谁准备的呢?
“这套红裙上面衣领的地方是金线柳叶,裙边的地方没有珍珠相缀,张小姐的那套红裙有珍珠相缀,设计巧妙,仔细看的话应是一朵小小的牡丹花。”掌柜的解释道,“祝小姐手中的这套,应该是刚才那位男子定制的衣服。”
祝凝昭微微一愣:“原来是这样。”
她倒是没想到,会有这种巧合。
“那掌柜的,还请将岚馨的衣裙交给我吧。”祝凝昭将手中的衣裙给了永绸庄的掌柜,两人一起回到永绸庄取衣服。
如果不是同一个人,祝凝昭几乎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柳琼开的铺子,字画古董样样皆有,只是同的是,这样的古香古色的氛围下,是一批又一批质量上的等的布料,永绸庄的后面是很大的一块染缸,祝凝昭儿时曾跑进去玩过几回。
掌柜出来之后,将手上的衣裙递给祝凝昭:“祝小姐,十分抱歉,都是我们招待不周,这次衣裙要的也急,以后若是再来,一定给祝小姐算个便宜价钱。”
祝凝昭轻轻点头:“谢谢掌柜。”
流烟同祝凝昭一起出来之后,拿着衣服,一边欣赏着衣裙上的花纹,一边语气有些愧疚地对祝凝昭说道:“小姐……”
“怎么了?”
她回首看见流烟的小模样,看样子好像是做了什么错事,内心十分煎熬一般。
她看着小珍珠缀成的牡丹花,小巧玲珑,旁边淡蓝色的衣裙大方素净,就想到刚才那个男子和小姐为了裙子争得水火不容的模样,本来以为是那男子在挑事胡来,没想到倒是这样一幅结果。
流烟戳了戳祝凝昭的手臂,小声问道:“小姐,你说我们这不是冤枉人了吗?”
那位男子穿的并非非富即贵,只是看起来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五官倒是看起来眉眼俊朗,英气逼人,他身上穿的布料都遮不住他的皮相,虽然是好以闲暇的玩味,却让人能听出来他的怒气,如果不是刚才那个姑娘走进来。
祝凝昭也觉得接着同那个男子对峙,实在有些让人费力。
她有些无奈:“就目前这个结果,看来我们确实是冤枉人了。”
再大海捞针可是难度极高,现在肯定是遇不到了。
祝凝昭想了想,吩咐道:“流烟,今日后派人来永绸庄一趟,要是碰见刚才那男子,定要邀他来镇国公府,我得同他说声抱歉才是。”
流烟应了声:“是,小姐。”
回到家的祝凝昭就碰见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南玉书。
只见他一人站在抄手游廊前,面前是假山,假山上方是爹爹提的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笔迹苍劲有力,刚正扳直,字如其人。
有人曾说,仿佛从镇国公的字中就能看到镇国公挺直的脊梁。
他看的入神,好像也没有察觉到有人经过。
祝凝昭转头就想离去,脚步还没踏出去,就听到南玉书的声音。
“祝小姐既然来了,又何必要走开?”南玉书的声音沉稳,透着冷风灌入祝凝昭的耳朵,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丹青会见过南玉书之后,她不愿再同他又任何瓜葛,自然避之不及,躲得远远的。
上辈子的祝凝昭喜欢他,这辈子的祝凝昭不会再喜欢他了。
“男女授受不亲,南阳王来镇国公府想必是来找爹爹的,爹爹现在可能在书房。”祝凝昭看了一眼南玉书,将流烟手中的衣裙拿走,然后说,“你去找一下我爹爹,就说是南阳王在府中等他。”
“不用。”南玉书打断了祝凝昭说的话,“我同祝大人已经说过话了。”
他抿了抿唇角,眉峰蹙起来,看起来十分担心:“我在这,是等你。”
风不大,但是还是很轻易地将南玉书的青丝吹起来,绕着打了个旋,又垂下去。
“我来镇国公府是想问问祝小姐……”他眼神不定,顾左右而言他,“这花……”
他所处的游廊,哪里有什么花?
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不似常态。
她垂眸,意思十分明显:“王爷,如今天气尚冷,凝昭身子不适,就先行告退了。”
“不不……不……”南玉书急切地说道,“我想问问祝小姐,久病初愈,身体可还康健?”
“自然康健,这上京不知有多少人想着我身体不康健呢。”祝凝昭盯着南玉书,他的眼神这回倒是不在祝凝昭的身上来回打量,能避则避,好像同丹青会上的南玉书完全不一样。
“祝小姐说的哪里话?”南玉书想起今日在街上那两个人的话,再次蹙起眉,唇角倒是再也勾不起来,声音竟是有些颤抖,“祝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多劳王爷挂心。”祝凝昭微微颔首,只觉得南玉书说这些话很是奇怪,但转念一想,南玉书并非她的夫君,也只是一个获得封地的闲散王爷,此次回上京也多半是因为皇太后的寿辰,从前在上京的时候,便经常在朝臣的家中来回串门。
自己又是镇国公之女,大病一场,他为了表达关切,倒是也可以理解。
她再次说道:“如今天气尚冷,凝昭就先行告退了。”
“天气寒冷,祝小姐注意身体。”南玉书微微颔首,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袖中拿出一个看着有些年头的小药瓶,他上前两步将小药瓶递给,“祝小姐,这是南阳绝妙的疗伤药,一点心意,还望祝小姐收下。”
祝凝昭退了半步:“凝昭不能……”
她同他一刀两断,不收他的东西。
谁知道这时候祝凝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把抢过了药瓶,在手上转了两圈,笑着说道:“姐,你还是收下吧,这药可是好东西!王爷同爹爹讲了好多,我一句都没听懂,只是依稀听到这药对你好处!”
“你这大病初愈的,可得好好休息才是。”祝凝珏将药放进祝凝昭的手里,看着南玉书一点都不怕的,“王爷,你别计较,我姐就这脾气。”
“凝珏,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大没小的了?”祝凝昭心下不悦,但祝凝珏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随意又亲密,让她生不起来气,只是万般无奈,“爹爹让你看书你看了吗?”
祝凝珏双手背后,得意洋洋求夸一般:“我肯定看了,只是王恒珉总不看,段大人没法考。”
“姐,别光说我,王爷带来的好东西,你可得好好收着,要不然我就告诉爹爹你怠慢客人!”祝凝珏一溜烟跑出去,“我去找王恒珉玩了,别太想我!”
祝凝昭扶额,显然对祝凝珏表示这孩子没法管了。
南玉书却轻轻勾起唇角:“令弟性子活泼可爱,倒是率真。”
“药你就收着吧,也有御寒的功能,过几日宫宴镇国公府定然要出席,你服点也是好的。”他在祝凝昭准备将药递过来的时候推过去,指尖触碰到祝凝昭的小指,又很快地擦开,“本王就先走了。”
祝凝昭愣了愣,南玉书的身影不一会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