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繁华,不同于烟雨朦胧的南阳,也不同于人迹罕至的北境,大街连着小巷,本地人随便进巷子左拐右拐就能绕到主路上,除却四通八达的好处之外,在上京什么消息也是不胫而走,传的飞快。
“都说这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没几天活了,那日在莫琼轩还生龙活虎地作画呢!”
“你见着了?”手上拿着一壶酒的人挑挑眉,看着给自己放话的同伴,并不给予信任。
这镇国公府的小姐,病的奇怪,可是这一生病,就是怎么治都不见好,镇国公祝柏德高望重,上京医术好的从大夫到江湖郎中,从宫廷医官到乡野游医,这给看过的不都说没救了。
“你别不信,我虽然没去莫琼轩,但是莫琼轩的伙计可是我哥们!”
“你那伙计钱二可不靠谱,人家在莫琼轩赚银子,上次还说秦家二公子在莫琼轩同段大人大打出手呢!”拿着酒的人颇为不屑的看了一眼,“那段大人不都亲自辟谣了吗?”
“真的,你别不信!”那人急了,“我说的真的都是真的,祝家大小姐真没事。”
“那我还听小道消息说这次祝凝昭的病,是丞相千金阮明月搞的鬼。”他喝了一口酒,眯着眸子,居高临下。
这个消息绝对劲爆,他自认为这消息只要一传出去,绝对能镇住上京的八卦圈。
“什么!”
“阮明月所下之毒来自幽郃,此毒入水无色,入食无味,且中此毒者……”这人卖了个关子,再次抿了一口酒,凶神恶煞道:“就算回光返照,能出门作画,但必定肚肠溃烂而死!”
“你……你你你……”
胆小的被吓了一大跳,光是睁着眼睛,整个身体都在打哆嗦,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小伙计,段大人辟谣的时候,你们还没有吸取教训吗?”来人的声音富有磁力,但极具胁迫性,“祝家大小姐有没有事,同你们有关系吗?”
拿酒的人脸色不好看,被当众呛了这么一下,语气不善:“你是谁啊你,管你爷爷说话!”
“不知按下赤律法,造谣生事再加辱骂本王,算不算罪加一等?”南玉书抿着唇角,看不清喜怒,声音冷得让人不由自主打颤。
影卫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恭敬行了个礼,一字一句地回道:“王爷,按下赤律法,辱骂皇室理应是死罪,造谣生事理应拔舌。”
“王……王……王爷……”
两人连忙跪在地上讨饶,脸上被吓出的冷汗顺着额角慢慢滑下来,在下赤,任何人都知道辱骂皇室的惩罚。
“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小人吧,小人也就一个市井小民,从没……”
磕头的声音不绝于耳,南玉书只是冷眼看着面前的这两人,深邃的眸子像是大海,隐藏着波涛暗涌,过了半响,这两人一起自己顶撞了王爷,只怕是要就地正法,但磕头讨饶还是一刻也不敢停下。
“你们……”
“阮明月下毒祝凝昭一事……从哪里听说的?”
南玉书的眸子死死盯着刚在喝着酒的人,眉头紧皱:“谁告诉你的?”
“王爷……王爷,小人也是听其他人说了一嘴,大家伙平日里没事也就喜欢东说西谈,我这样说也是为给自己在一众兄弟面前有个面子……”
他一直都很讨厌别人搪塞自己,尤其是这种明明两三句说清楚的事情,还要自己一遍一遍问,一个是麻烦,一个是浪费时间。
“我再问你一遍,谁告诉你的。”
眼前这个人求饶也是一下比一下磕的重,看样子十分真诚,但眼神飘忽不定,除却被抓包的畏首畏尾,还有莫名的油腔滑调,他像是看到南玉书的拳头缓缓攥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下一刻就准备招手让影卫将这两个人报送给官府就地正法的时候,松了口。
“别……王爷……别……我不敢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我这就说我全都说……”
影卫站在南玉书身后,佩剑落回剑鞘的声音干净利落。
“我那日在莫琼轩喝酒,有一个人来了之后要了一壶酒,同我们一起聊着天,这人就说丞相府千金阮明月同镇国公府祝凝昭不对付,这两人的爹在朝廷上就不对付,阮明月给祝凝昭下了毒,也就这段时间在,祝凝昭肯定要生一场大病,就算是能救好,也无力回天,没有十天可活。”
他如瀑的发垂在腰间,头顶上的玉冠在阳光下闪着亮,只是南玉书的眼神却是莫名的暗:“此人可是谁?”
“不知道啊,莫琼轩来的人可多,柳公子在钱眼里,只要是客人,只要有钱,不管是王孙贵族,还是市井小民,都欢迎。”那人连忙磕着头,唇色渐渐缓回来,额角的冷汗还是在出,“小人当日听见这人这么说,后来祝小姐果然生病了,所以才顺着这么说的。”
“你还记得这人什么样子?”
那人颤颤巍巍,声音都抖着,生害怕南玉书一句话送他上路见官府,刚才的硬气消失殆尽,酒壮怂人胆的劲头过去,只剩下了哆嗦:“戴……戴着面纱,像是个女子,但是拿着的刀不像是女子能拿的,小人也实在分不清是男子还是女子。”
南玉书瞥了地上跪着的两人:“下次再让本王听到这种话,本王不介意让你们好好学学下赤的律法。”
两人听这话,连忙拱手行礼:“谢谢王爷,谢谢王爷……”
从南玉书的眼底溜得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影卫也是跟了南玉书多年,不需要吩咐就就知道南玉书什么意思:“属下一定将祝小姐这件事情查的清清楚楚,还望王爷宽心。”
南玉书点点头,跟在他身后的影卫就不见了。
皇太后寿辰,天子设宴,他虽是得了封地的闲散王爷,但也定然是要去的。
他本不愿再来上京,但在上京,到底还有他所割舍不下的。
见过天子和皇奶奶之后,刚从宫中出来就碰到在街上有人说闲话,本来准备去镇国公府方向的南玉书停下了脚步,就听到这番说辞。
只是这两人左一嘴,右一口的镇国公府小姐祝凝昭本人,倒是也算十分忙碌。
永绸庄里的铺子里,祝凝昭拉扯着一位男子的袖子不松手,实在是有失体面。
祝凝昭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好气:“你,松手!”
那人看样子十分凶狠:“你松手!”
流烟眼见自家小姐被凶,连忙上前给祝凝昭撑腰,也是凶巴巴的:“这又不是你定的裙子,你才松手!”
过几日就是宫宴,邀请皇子之外,也会邀请德高望重的大臣,也一些上进的名门望族,看着像是家宴,但多少也有些公事的意思,一来是用奖赏巩固君臣关系,一来是天子与民同乐,多数歌功颂德,自然有很多人想要借此机会得到天子的赏识,花样百出。
她在家里晒够了太阳,优哉游哉到了永绸庄,这里是上京女眷最爱来的地方,永绸庄的裙子,不管是布料,还是款式都无可挑剔,她倒是没想过,这裙子……
男子气势汹汹攥着:“是我先看到的!”
流烟小脸气鼓鼓的:“我家小姐定的!”
她家小姐说,在永绸庄定了裙子,今日去取,流烟跟着小姐刚到这,就看到这男子拿着小姐定好的裙子就要往出走,她就没见过这么没有礼数的人。
再者说,这男子不知道规矩,难道这永绸庄的伙计也不知道规矩吗?
伙计看起来像是新来的,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一下子整个人都呆在原地了,幸好这时掌柜的出来:“两位……两位……有什么事情说清楚就好了,别急躁啊!”
祝凝昭看着永绸庄的掌柜,声音轻飘飘的,但是极具分量:“我来取我的裙子,但是这位公子连说都不说就准备将我裙子拿走,要不是我眼尖,只怕是我定的裙子要不翼而飞了!”
眼前这位男子,照样是没有一点先来后到的意识,坚定而执着:“这裙子,是我的。”
“公子……咱们这也得有个规矩,这裙子……”
他的眼睛弯起来,眸光闪啊闪,看着祝凝昭颇有些好以闲暇:“这分明是我定的衣裙,我竟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永绸庄,也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
他虽然并未生气,语气也是温和柔软,当然却莫名的让人听起来后背发冷。
“你在这干嘛?”
这时有一位姑娘从门外进来,她一袭淡红色的衣裙,红色的缎带将头发扎起来,衬得头发更加黑的发亮,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她一手抓过男子的手腕,也不管是否于礼不合。
“这真好玩,都是我没有见过的!”她笑着说道,将手上刚从集市上讨来的小玩意摆了摆。
男子怔了怔,声音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我……我觉得……你穿这……好……好看。”
“我的裙子有好多,再说……”女子扯了扯男子的袖子,指向了卖人偶的摊子,“今日说好出来陪我的,我要去那边玩!”
他应着:“好。”
回头给祝凝昭恶狠狠地示意,像是在说这裙子你最好别拿。
祝凝昭则瞥了男子一眼,笑着将裙子抚了抚:“掌柜的,那本小姐就将这衣裙拿走了”
流烟连忙从袖中拿出来银子,放在柜子上:“这是银子。”
流烟同祝凝昭一起走出永绸庄没几步,就听到永绸庄的掌柜在身后喊着:“祝小姐,还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