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间数不清的某一个山林中,方寸之间,生长着一株长相尤为突出的一株草,形状倒没什么异常之处,秆纤细, 高达3寸,是为普普通通的杂草罢了。但是就一眼看过去,那种绿到极致的颜色,实在是难以忽视,尤其阳光洒落之时,绿光无垠,不敢直视,衬得周遭草木顿时黯然失色。
这株草无疑身体力行,拼尽全力在宣告着:就算是做草,也要做最绿的那一株!
这株草还特较劲儿!不论何时,风吹过,所有草都要被吹得自然而然地顺风弯腰,但它偏不,非要挺直这纤细的身板儿,岿然不动安如山,任凭你风如何来得猛烈,即便是雨水降落,也绝砸不弯它的身段。
真是奇了怪了。这株草有毒吧!
林中的飞虫鸟兽见它这样都不禁如是想到。有的甚至感叹道:这……当个草都不消停……
众草回应:就是,随风飘摇多舒服呀……
后来来了一只有些泛着紫色的小灰兔,软绵绵,圆滚滚的身体,长长的耳朵耷拉着,粉粉的小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
不出所料地一眼相中了绿得发亮的那株草,蹦蹦跳跳地走近,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草身,一脸认真而且好奇。草也很骨气,任凭小灰兔动作,反正照样挺直腰板儿,一副“爱吃吃吧”的模样,透露着“来世我换个生活过过”的豪情壮志。
结果这小灰兔不吃它,反倒把周遭的小草吃了些,饱了后就趴在这株草身边睡下了。乖巧又安静,柔软又温暖。
此后小灰兔醒来后总自己跟自己玩,要么嗅嗅那株草,或者蹭蹭那株草,然后吃掉身边的草,累了就挨着那株草睡觉……
日复一日,小灰兔一圈一圈往外吃草,井然有序,一点不贪心,每天只吃一顿。夜里也无惧无畏地守在一边,竟无外兽猎食它,甚至不靠近。
若那株草有心,便也会发出:真是奇了怪了。如此感慨。
月复一月,小灰兔渐渐长大,草渐渐不可避免地枯萎。
化作春泥碾作尘,无香亦不如故。
如果那株草还能看得见的话,便可知这灰兔从不曾离开,直到生命的终了……
如果那株草看见了的话,也许会思考:它为何还要守着我,难道是……后悔没吃了我?
……
又有一山,茂林修竹,芳草萋萋,清流小河,人迹罕至。山中有只小山猫,它从小便有两点不同。一是毛发,寻常山猫毛发蓬松,发灰发黑,颜色各异,并不扎眼。而它通体黝黑,黢黑发亮,毫无杂色。
有一日它趴在石头上睡觉,蜷曲着身子,空中飞鸟以为是一块质地上好的黑宝石,落到上面停歇,结果惊动了它,也吓着了飞鸟。
当时它看着飞鸟一脸茫然又不耐烦,似在问:你做什么?!
二是它的脾性。
懒洋洋;从来是能睡不坐,能坐不站,能站不走,能走不跑。
胆大妄为;与熊争蜂蜜,与狼抢山道,与狐狸拼智慧……明明是只小山猫,却活得者像只两百斤的大老虎。
这是为何?当然是有迹可循。
当它还是一只小奶猫时,曾遇到一位仙者,林中虫鱼鸟兽皆俯首,有受宠若惊之态。
它坐在草地上仰望着那位仙者。
肤洁白腻,青丝长发流光,水蓝仙衣飘然,长身而立,惊艳了天地时光,仙气萦绕,隐隐可见其清雅绝美之貌。尤其那双眼眸,左眼冰粉右眼灰蓝,目光淡漠悠长,却眨眼便叫天地失尽颜色。
他一步一趋,尽显清远孤冷出尘之气,缓缓走向看得有些发傻的它,没注意到自己口水流了一地的它。
仙者看着它,目光清浅,神色淡然。缓缓半蹲下身,青丝垂落,白光流动其中,分明无色无味,却叫它觉着鼻间芬芳扑来,齿间清香漫溢,乃至通体畅快,舒服之外还有些激动。
仙者摸了摸它的头,就这样看着它许久,不做声,也无神情变化。
仙者走后,它还意犹未尽,不住地想着那位仙者是谁,为何会这样对自己。
可是因为懒,也因为还小,许多事很快就不愿去深究其中,只愿长醉不愿醒,做一只无拘无束的小山猫便最好不过了。
一日它趴在树上睡觉,时值夏季,风暖洋洋地穿梭在林间,吹得它舒服得能睡上整整一天。
忽然鼻间传来清凉之意,它抬了抬眼皮瞄了眼来源,下一秒一个激灵地坐起来,没站稳,摔了下去。
想它爬树多少时日,未有失足一次,这下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不过幸好稳稳地落入了一个怀中。它仰起头一看,便能立马想起这就是小时所见的那位仙者,今日不过换上一身玉白色天衣,那双异色双瞳美得叫看者都如痴如醉。这才叫真正的“只愿长醉不愿醒”,做一只沉溺在其眼眸的山猫,才是美得很美得很!
情不自禁地“喵”了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奶里奶气。
“要跟我走吗?”仙者忽然这样问,它未来得及多想,便点头答应。
后面它一直跟着仙者,亦步亦趋。跋山涉水,偶尔懒劲儿上来,死活不愿意走。仙者有时会抱着它前行,但更多时候不会。好几次它觉得自己好累,但是仙者不愿等候,它偏不愿再走。过不了一会儿仙者回来唤它,它都会生气地低声喊叫,伸出软乎乎的肉掌挠仙者,表达自己的不满。大有一种我就要在此地自甘堕落的决心。
每到这时,仙者也便不走了,寻个干净之地坐下歇息,它趴在一边,呼呼大睡。
仙者从不吃东西,但是它要。所谓致富靠自己,温饱更得靠自己了。仙者才不会送上食物喂养它,大概是身份原因……这一路上它都明显感觉到天地万物生灵对这位仙者都有一种莫名的敬意。
下河抓鱼,上树抓鸟……生活之本能而已。
有时候它也会想:仙者难道不用回天上吗?
后来仙者真的回天上了,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一朝成空,万念俱空。
但是没有仙者,却遇到一只小黑猫,浑身圆乎乎,黑漆漆的,连鼻子和嘴巴都看不清,眼睛红彤彤跟兔子一样。这不是山猫,不算同类,两个语言不通,它心里这样想。但是偏偏这小黑猫就把它当同类了,整日里黏着它,亦步亦趋,从不肯有半点儿懈怠。甚至平日里还为它抓山耗子,抓鱼……
它心想有个这么样的小弟还挺好,每日偷得许多懒,吃的都会每天按时奉上。于是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两只猫就这么相依为命,虽然这黑猫从未对它说过一句话,但它非但没有孤独感,倒觉得安静。
就是有一点比较奇怪,到它死也没想明白,这黑猫怎么就永远像初见那般不长个儿,不见老呢?
……
世上有位隐居者,容貌奇丽,素爱独来独往,比起和人相处更喜欢和除人之外的万物生灵打交道,若有人问其:“生而为人,为何隐居,不与人往?”,他便会先问:“为何为人?”
知其事者,恐怕会说他是厌世。但若说厌世,他却连厌这个字也不明白是为何物,从何生出。若厌由心生,那心为何物,从何生出。若心是自我体内的那颗真心,每个人都有一颗心,为何会不同。为何说我厌世,你不厌世。
单说同一个人同一颗心,一人只有一颗心,为何会有厌,有不厌,甚至还有喜欢。如果厌是心本身就有的,那厌这种感觉应该一直会有。如果厌是相对应的物体产生的,为何会有的人厌有的人不厌,有的人还欢喜。为何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对同一件事物会厌会不厌,甚至会喜欢……
如果厌不是心本身有的,也不是物体本身产生的,那为何还会存在。不厌,喜欢……亦是有此疑惑……
再说“生而为人”这件事,如果我们都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为人,为何会有虫鱼鸟兽,天地草木之分,不该都是人?如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同,那是怎样决定我们为人,或不为人,又是谁来决定这件事的区分?
能决定这件事者是什么身份?如果不是人之类的,为何要让人成为这个世间的引领者,如果是人,为何还想要创造更多不是人的万物生灵……此外,这个决定者又是谁赋予他全力来决定这些事……
如果说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随机发生的结果,没有谁在操作,那“生而为人”和“生而不为人”应当是同等的一件事;换句话说是万物生灵皆平等,既然与人来往和与其它生灵来往是同一件事,何必有前面的疑问:“生而为人,为何隐居,不与人往?”
众人听后纷纷一头雾水,有的不住摇头叹息:哎,脑瓜子好疼……散了吧散了
所以到这里,大概也能明白这位隐居者为何隐居了吧。
……
又有位流浪人。他走过千山涉过万水,没有一刻停歇。
他总是踽踽独行,形单影只,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坚韧和凭借。
有人问:你要去哪儿?
他说:哪儿都可以。
再问:你想做什么?
他说:什么都可以。
此刻便纳闷了,问:你这到底是为了啥啊?
他说:为了一个梦。
又问:何梦?
他展颜一笑,不做声,便就施施而行,漫漫而游……
回山上老家了,没有网,现在都是之前写的存稿,可能有错别字或者语句不通的也没法更改。等回到城里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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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归入凡间(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