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华上前拉着莲上转瞬带他去了另一个地方。
在看到‘救世主’消失不见了,人人都拖着病痛的身体到处寻找,甚至口腔溃烂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撕裂的‘咿呀’声……
蔓华眉头微蹙看着眼前的莲上,说:“炼药已经让你的双眼耗费太过了,你现在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
他双眸颜色变得浅淡,双目无神似已失明,脸色苍白。
“你别拉着我,时间不多了。”莲上要挣开蔓华的手,一副赶着离开的样子。
蔓华却并不放手,道:“已经来不及了,天帝派了天宫西方庭道寺三位师者,以及白契山五位法者,还有……”
“为何要这样?”莲上的神情有些茫然不知。
“念经超度,去往来生。”
蔓华说完很久,莲上也不再说话了,他几乎身形不稳地被蔓华半扶着,双目看向远方,却不知看向那里。
“莲上,天宫方面已经开始处理了,这件事,我们只能做到这儿。”
蔓华揽住莲上的肩,轻声安慰。
但从头到尾,莲上也没再说过一句话,那双眼睛也再没有以前那般流光溢彩,只是空洞而凉薄……
经过排查,最后发现原因的确出于那药,虽是根除索命藤的唯一良药,却也是葬送殷立国近百万人口的毒药。
由于该药喷洒在空中,又有风吹过,水华都结界消失,里面的人吸入空气中的药,不管鼻呼吸还是口呼吸者皆无一幸免。
殷立国外层结界持续了三天才撤,所以并未飘散出殷立国,不至于殃及其余国家。
而若不是天官周身仙气护体,也都会受此牵连。
其实最开始他们用牲畜试验过,直接喂服,有些呕吐呼吸急促。这是正常毒药作用,甚至来说比许多毒药都要温和。
若是洒在索命藤上不该有事,却没想到人体吸入后反应竟如此之大。
一个月后,受命前往殷立国为众亡魂念经超度的三位师者,五位法者归来,道:此事,不成。
只因殷立国举国上下不到十天的时间全部死亡,怨气深重,完全无法感化。
殷立国水华都上空黑气悬浮翻腾像是要冲入天际,怨念声之大似要喊破云霄,整个天宫不得安宁。
“拿命来还!”
“死得好冤啊!”
“天要亡我们,凭何?凭何!”
“不还一个公道就叫天下陪葬!”
“快来啊,偿命偿命……”
……
本应忙得应接不暇的地府却并没有接到所谓殷立国鬼魂。
不愿走入往生,在白日还能不惧日光……这般的怨恨执念,几乎没有办法。
朝会上,中正殿
“只能镇压了。”
司命真君如是提议。
“镇压不住是不是必须消灭了?如此恐怕难啊。”红簪老君接着便道。
“不可灭。”莲上说,然后跪下来道:“天帝,此乃臣之过错,愿前往殷立国,承担所有怨恨。”
此话一出,朝上首次轰然,像这样在朝会上行跪拜之礼,他们都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是谁了。
“你要如何做?”
“身祭殷立国亡灵。”莲上说得无畏,却叫听者胆寒。
“不可。”司命真君直截了当,“天帝,此事绝非莲上一己之过。殷立国本就根基不稳,前有史明露祸乱朝纲,后有孝潼立晴名逆天改命,行不义之事,动摇国本,生出异端,此乃因果轮回,如是而已。”
若当真追究起来,翎雅,夜星仙子,黎源也都一个逃不了干系。但轮回道上的事谁能说得准,只道是是命运如此。
“殷立国人最后皆惨死,出于臣一手造成,臣心意已决,请天帝成全。”莲上不为所动,坚持到底。
“天帝,臣有办法镇压。”一道声音自外面传进来,众天官除跪着的莲上外皆循声看过去。
蔓华从殿外走进来,到中央停下,行礼道:“天帝,臣愿意前往镇压。”
“凭你一己之力?”司命真君并不当真。
“对,若是臣镇压失败,愿身祭偿还殷立国上上下下百万人命以平其怨气。”
“天帝,此事与蔓华明君无关,臣心意已决,恳请天帝允许臣身祭殷立国亡灵。”
这个场面,如此争执,着实叫众天官心有所触动。
“看来莲上仙君不相信臣。天帝,您说呢?”蔓华颔首对着天帝那边,问。
“蔓华明君可是决定好了?”天帝问。
“自是。”
“臣不……”
“莲上仙君,若是我做不到,你要是愿意,再来和我一块儿身祭吧。”
莲上回头看着蔓华,见蔓华释然一笑。
这般坚定自信,叫他无法再对峙下去,只起过身在一旁不做声了。
朝会散去,天帝叫来蔓华去了心玉殿,问他:“你做这样的选择,是因为知道此事一部分因你而起?”
“天帝原来知晓臣助前鬼王引厉重生一事,只是为何不责罚于我?”
“当初引厉神识不灭便知会有这么一天,何况,被乘虚而入本就是殷立国自身缘由。”
蔓华缄默不言,说到底,这件事他永远逃不了干系。
“其实浒陵也该一并遭此横祸的,但他们信奉的礼乐天府君,你,还有莲上,甚至来说包括翎雅救了浒陵。”
“为何?”
“浒陵的沅楠宗暗中行大逆不道之事不在少数,与鬼交易登上皇位,杀尽皇室宗亲。但礼乐天府君设计召来你们,并且使龙脉不正直接显露了出来,你们正龙脉,由此得到第一步救助;其次翎雅对沅楠宗心怀怨恨,想要灭浒陵而埋下自身羽毛,却将真正的祸乱牵引到自己身上,转而给了殷立国。若当时她不为鬼而是回了凤灵族,也许殷立国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凤灵族会为此分担一部分。”
“只是翎雅对沅楠宗有何种怨恨要做到如此地步?他们不是有着交易?”
“也就是情爱□□之类的事。”
“那么天帝,能否请你将这些告知莲上,他将一切都归咎于自己,臣不忍心。”
“自是会的。”
“天帝,你现在告诉臣这些,是觉得臣回不来了吗?”蔓华忍不住问。
对面前的天帝,蔓华心中没有好奇是假的。永远在远处又似在近处,永远也接触不到,更无从猜到他的所想所感。
“你一定会回来。”天帝的声音又轻又淡,却莫名有力量。
“我还是想错了呀。”蔓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昊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天帝若想和臣说话,随时召见就可以。”
“好。”
……
蔓华从心玉殿出来本准备接着就下凡,但在献问大街,便见有一淡紫色身影在哪儿,周围白色一片,如梦似幻般。
蔓华走近,问:“怎么来了?”
“我等你,一起去。”清澜只说了这简单两句话,目光却坚定不移。
蔓华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等走到了天庭门口,蔓华忽然叫住清澜。
等他一回首时,便将他抱入怀中。
清澜顿了顿,然后将手搭在他肩头,只听得蔓华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问:“想要做傻事?”
“蔓华……”只轻声喊出了这个名字,清澜便缓缓闭上了眼眸,软倒在蔓华怀中。
蔓华低头看着短暂失去意识的清澜,低声一字字道:“我不允许。”
蔓华将他打横抱起来,送到风亭灵君哪儿照看,接着便下了凡间。
他之前已经布置好了。
孜婴看着溟川,守着鬼城;拜托月白及河神守着浪沙河,即便那里已经毫无人气,很快山神河神都会因为没有供奉而消失,而他也不会再回那个叫华泽的小居,但能做一点是一点罢。
蔓华站在高处看着远处被怨气包围的水华都,可以容纳上百万人的地方完全被翻滚着的黑浊之气包围着,里面不时可以清楚看见人头攒动,或是四肢扭曲抓挠,都是溃烂脱皮的皮肤……
蔓华叹了口气,右手指环开始发光,他纵身几个飞跃进了滚滚黑气之中,握紧指环,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举措。
他任由自己在里面被啃噬,被抓挠;浑身的皮肤、血肉被咬掉再生,吃掉再长。整个头,脸都交由出去了;森森白骨现出来再被新生长的肉覆盖,再现出来,再覆盖,如此反复。
时常生长的速度跟不上被啃噬的速度,于是骨头也会被啃得发出咯咯声响。但不会允许他们吃掉自己的骨头。
“好棒的肉啊。”
“好吃,好吃。”
“不够,不够,再来。”
“厉害啊,厉害。”
“太好了。”
……
拥挤吵闹尖锐之声不曾停歇。
尽情来吧,这是你们应得的,将你们的怨气发泄,稍作平息……
只需要静静等待,时机一到就可镇压。
……
“啊,那是什么?”
“好美的颜色,好美。”
“我喜欢的颜色。”
“看上去很好吃呀。”
“像眼睛一样。”
“就是的。”
“肯定很好吃啊——”
“我的。”
“我的。”
勉强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左手握着指环的指节一发力,浑身被光芒包围,隔绝了黑气和冤魂,很快生长出血肉皮肤五官等等,恢复完整的躯体。
有了眼睛才看得见他们争先恐后所抢夺的是什么——冰粉色和灰蓝色的眼珠。
这是……
蔓华想要前去抢夺,但几乎已经发疯了的怨灵阻拦着他只能后退,不能进一步。
怒火中烧,他一抬起右手,指环光芒四射,冷冷喊道:“无渊——”
只是片刻的功夫,从厚重浓密的怨气中直冲过来,带着比怨气更加稠黑的颜色,犹如无底深渊下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冲破一切阻碍,只听得阵阵惨叫声:
“哎哟,好痛。”
“这是什么。”
“不能碰啊,好痛。”
……
无渊剑落入手中的一瞬间,周身光芒万丈,却不是那种会消灭掉他们的光,只让他们觉得无法直视,又不受自我控制了。
“以无渊之名,入无渊之地,门,启——”蔓华口中念着这样的话。
“他在说什么?”
“哎哟,我怎么了。”
“不受控制啊。”
“要去那里?”
“去哪儿啊——”
……
渐渐被无渊剑所吸收进去,怨气像漩涡一般以剑为中心,渐渐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的一点也被纳入里面。
“安之魂,归之静,落无渊之间,封——”这句说完后,剑身发出一阵黢黑的光,黑气绕着光浮动,随后将剑插入土壤之中。
从剑身向地下转达,转移到土地之下方,直到剑身黑色消失,光芒急速四散整片土地,转瞬即逝。
所有的怨气被封印在地下,这片本属于他们的土地之中。
而从头至尾,这样的封印也不需拔出剑身。
也许很快,或许很久,等到怨气消散的那天,一点点解脱出来,还有来生;
再来一次,无论做人还是成虫,抑或是山间最不起眼的杂草,都将开始新的一生。
可莲上呢?
现在所发生的事,在蔓华成为凡人的两卷之中会解释。本书很重要的几个人物也都要在凡人卷中才会出现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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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镇压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