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华回头看了一眼莲上,只见他望着远处,似乎没什么察觉。于是连忙将瓦片盖住,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莲上淡扫他一眼,道:“遮遮掩掩何干?我都看见了。”
蔓华尴尬一笑,说:“物归原位,防止漏雨,”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立晴名整个上半身的皮肉都被割下来,中途晕了醒,醒了晕……不知多少次。
最后一次晕厥过去,小青年擦干净了手将龙鳞扔在一边便离开了。
此时是黎明到来之际。
小青年走出王宫没多久,正要化龙离开,却被突然从后面拦腰抱住,吓得他对着后面一顿拳打脚踢。
“长本事了啊,不仅敢对王族下手,还敢打我。”听到这样的话,小青年才住了口,没冲那胳膊咬下去。
“蔓,蔓华。”
手上一松,遥丹往前走了一步然后转身一看,竟真的是蔓华,还有莲……莲上仙君。
他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
“你们是来抓我的吗?”遥丹咬咬唇,小声问。尤其是莲上仙君那边,他都不敢看过去。
蔓华整理自己仪容,挑眉问:“知道自己做错了?”
“我,我没错……不懂天规,因为我从小不爱学习嘛,不知者无罪,对不对?”遥丹开始堆着一脸的笑容冲着蔓华娇声辩解。
“那行,去问问天帝是不是这么回事。”蔓华说着拉过遥丹就要带走。
遥丹一下子蹲在地上,愁着一张脸:“我不去,而且就算要罚我,也要先罚那个狗君王,他这样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才是真该死。”
“哦?那你说来听听,究竟是为何要弄这么一出来折磨那立晴名。有道理的话,我和莲上可以从轻考虑考虑。”蔓华放开他,如是说。
“真的?”遥丹眼神发亮,见莲上只是静站在一旁无什动作,而蔓华点头答应,他便来了精神,说道:“那个狗君主实在太坏了……”
蔓华连忙制止他,警告说:“注意不要加入自己的恩怨情仇,要客观讲述事实,如若说谎,定不轻饶。”
“说就说,干嘛吓我。”遥丹撅着嘴埋怨了一句,就真的开始讲出事件起因,“因为他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了对自己赤胆忠心的人。”
那时的立晴名还只是殷立朝的二王子,当时的他在众皇亲后裔中并不太出彩。
他身边从小便有一位武术陪练叫郁桐,打小被买进宫中,无亲无故,却因为长得很好,骨相俱佳,被立晴名一眼看中选在身侧。
从小两人便形影不离感情十分好,后面立晴名抢夺王位,郁桐为他几次陷入垂死边缘。
当初他落入另一争夺王位的王子手中,受尽酷刑也不松口,被救出来之后奄奄一息。立晴名因此更亲近于他,到后面称帝之后甚至叫他做了御前侍卫。
但伴君如伴虎,这样的关系发生转变还是因为立晴名宠爱的一个妃子雪嫔。听说做妃子前就已经和郁桐在宫外见过面,且心意相投,但无奈家中安排叫他进宫。后来见着常常伴随在君侧的郁桐,旧情复燃,竟然到最后真的与郁桐暗通款曲。雪嫔承认了,郁桐却没有承认。
立晴名大怒,赐死了雪嫔也将郁桐关押了起来。
“郁桐当时肯定心中还高兴,认为立晴名不下旨杀他便是信任他,结果谁知等到的却是秘密的虐杀。”
梳洗,世间竟会有这样的酷刑。
只需要一锅开水,一把通体泛着寒光的铁刷和一张铁床。
用开水在人身上来回浇个几遍,然后用铁刷在他身上一遍遍刷去身上的皮肉。皮肉尽,白骨露,但往往受刑者等不到最后就已经气绝身亡。
施邢者若是稍留一些人情,不要从四肢刷走,这样人少一些痛苦。
“我已经找不到牵涉到此事的人了,所以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可受这样的痛,仍不想着报复,可以想象他对那狗君主是多死心塌地。”遥丹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道,后来又觉得气愤难忍,道:“他凭什么那样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有什么资格伤害别人的身体,还以这样残忍的手段!”
遥丹说完后,眼角已经有泪花。他揉了揉眼睛,见蔓华有些出神,面色隐隐发沉,于是唤了他几声。
问了后好几次才让蔓华回过神来,反而问:“怎么?”
“你就没听我讲啊。”遥丹嚎啕起来,仿佛受不了这天大的委屈。
“听了。这是……孜婴给你讲的?”
“嗯,你知道哇?”遥丹揉着揉泪眼,问。
“他说的是谁?”蔓华沉声问。
“是庭冶君。他生前就是郁桐,我求了很久,孜婴大人才跟我讲的。”
蔓华幽幽叹了口气,道:“傻瓜,你也不至于拔自己心口上的龙鳞来报复啊。”蔓华揉了揉遥丹的软发,问:“还疼吗?”
“不疼,比起庭冶君受的苦,我这个才不叫什么。”遥丹贴近蔓华,搂着他的腰软软道:“蔓华,我真的非做这件事不可,别现在抓我,我做完后亲自去认罪伏法。”
蔓华瞄了一眼莲上,发觉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似乎暂时并不打算参与其中,于是点了点头,道:“遥丹,下一个晚上就把事情解决了,别拖沓。”
遥丹连忙欢心地应下,紧紧搂了一把蔓华的腰。
蔓华推了推遥丹,说:“行了,你快去水里呆着,等伤口愈合再说。”
打发走了遥丹,还在想怎么跟莲上说,便听得他问:“为何不告诉他此事并非立晴名所为?”
“是与不是我们都无从判断,说与不说对现在而言没有意义。”
“你觉得这样做好?”
“管得了一时还管得了一世吗,解铃还需系铃者。”
“你打算怎么做?”
蔓华笑了笑,“烦请你用月清令幻化一只鸟雀出来。”
莲上随意找了旁边的树,照蔓华所说用月清令引出树的灵识变换了一只手掌大小的云雀。
与此同时,蔓华拿出一颗深蓝色宝石,这是魔界之物,从月白哪里得到的。他往里面注力,再将宝石递给云雀由它衔在口中。
云雀离开后,面对莲上的探询的目光,蔓华笑道:“魔界的宝石在蓄力这方面还是很强的,否则这小小云雀如何能飞到孜婴身边,更别说传话了。”
莲上欲言又止,随后便罢了,只是道:“找到旭桓公再说。”
·
往王宫外走没多久,一辆马车尘土飞扬而来。前面有两匹强劲的好马,后面是装饰精美四方有遮蔽的车厢。
车窗的帘子飞扬起来,里面出现了一清癯矍铄,衣着华贵的银发老人。
车厢旁挂着一木牌,上面‘旭桓公府’四个烫金大字清晰明了。
匆匆往宫里赶,相必是有急事了。
他们隐去身形跟着旭桓公府的马车。
旭桓公在宫门口下了车,里面又有步辇来接。
步辇在月华宫门前停下,旭桓公下了步辇便往里走,遇上前来接见的李公公,两人一起往里快步走。
“昨夜皇上又疼了一晚上,今日强撑着去了早朝,回来后便躺在床上,痛得动弹不得。”李公公一边着急忙慌地陈述一边紧赶着旭桓公的步伐。
都六十好几的人了,还能如此健硕,动作如此利索,整个水华都也难以找到可以相比的。
一进入里面,便见龙床前帘子放下,隐隐可以看见里面躺着有人。屋内有三四名御医跪在一边,神色慌张,不住擦汗。
“旭桓公。”无论宫女太监还是御医都纷纷行礼,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旭桓公快步来到床前,掀开帘子进去里面。直到坐到床边的那一刻,他那浑身阴鸷冷厉的气息才有所收敛,紧缩的眉头稍稍舒张,目光恣睢也渐渐柔和下来。
“皇上。”
在旭桓公叫自己之前,立晴名已经感觉到他来了,只是不想开口。
“皇上如此病重,还是让缨须道长来看一看吧。”旭桓公温言劝慰。
“不了。”立晴名闭着眼睛,轻描淡写地回了两个字,便又不说话了。
“你这是何苦,你在折磨谁呢?”旭桓公掀开被褥,看着立晴名瘦长的身体,伸手也竟不知从何下手,最后叹口气,握住立晴名骨瘦嶙峋的手,道:“你总是这样,贵为一国之主,怎能如此感情用事。那蛇妖虽为你做那么多,但到底不过是贪你这天子之躯,她吞食了郁桐,只留下一堆白骨,足以证明她没有人性,懂吗?”
“旭桓公,本王冷。”听到这样一说,旭桓公反射性地起身想要靠近立晴名一些,但只是听得他说:“给本王盖上即可。”
旭桓公顿了顿,坐到原来位置上,给立晴名重新盖回被褥,一边塞紧边沿,一边道:“我是担心最近你这样,是不是那蛇妖所为。”
“怎么,不是被你叫人杀了吗?”这语气冰冷略带嘲讽。
“杀她并不简单,那千年蛇妖之躯不化干净还会影响你的气脉以及我们殷立国的国运,辛苦花了七十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还差十天的功夫竟然会被带走。”
“被带走?”此事立晴名才睁开了眼,询问地看向旭桓公。
此时因为立晴名终于愿意看自己而稍稍感到宽慰的旭桓公更是放缓了语气道:“你不用担心,就算被救走,那蛇妖之身也尽毁做不了什么大事。我只需要找缨须道长看看,确定一下半夜前来害你的和带走那蛇妖的是不是同一伙儿。”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立晴名望着床顶,幽幽道。
“你别说出此等丧气话,是病就要医,是邪祟就除。你是天子之躯,会好的。”
“即是如此,便就安排吧。”立晴名说完,又闭了眼。
“那今晚就来?”旭桓公并未得到回答,但他知这就是回答。
又在房中呆了两个时辰旭桓公方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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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房间角落的蔓华和莲上目睹了全过程,倒都有些不解了。
“这旭桓公是真要篡位?看他对立晴名的态度不像呐。”
“且看看吧。”
“嗯,今晚就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