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熙的神色复杂,看着蔓华欲言又止,随后垂首叹息道:“清澜圣君为何要给那两坛酒,我又为何会来这儿。”韫熙说这话时像是在责问自己,又更像是喃喃自语。
看他那失落的样子,蔓华不知为何心竟也隐隐感到难受,那恣意执拗的心思放了下来,走到韫熙对面坐下来,低声道:“韫熙,你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你生在凡间,未必不知道凡事还是自由随性最好。过得还不如凡人豁达,那便是白做神仙了。”
“是啊,你向来随性又爱自由,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也不愿去在意。”韫熙顿了顿,苦涩一笑,接着道:“我也白做了这么多年神仙,还越做越倒退。”
韫熙站起身,似要离开,蔓华跟着起身拦住他,皱着眉头问:“你到底在气什么?把话说清楚。”
“你既弄不清楚我在气什么,拦我作甚?”韫熙沉声道。
“我的确不擅长读心。若是为了凡人一事,我会处理;若是为了那只狐狸,我会去寻一只新的给你,什么样的都可以。”
蔓华自认姿态已经放得很低,态度也表现出诚恳,却没想到直接让韫熙发火了,“如果什么都能被替代,或许我也能活的如你一般洒脱。”
说完立即化作一只白色长龙疾速冲出了华泽。
蔓华有些发愣,今日是……怎么回事?这真的是韫熙?第一次见面负手而立笑吟吟的那个,第二次见面温暖和煦的那个,还有后面的细针密缕,款曲周至的……
真是……
蔓华自觉也很无辜窝火,知错认错不理,诚心赔罪不行,那还能如何?
他越是呆在这小住所里越是不快,干脆上去山顶处,吹吹风,又叫来山神问情况。
山上少了许多邪祟作怪,山神休养得不错,现在已经不像是最初那样方方正正的石块拼凑起来的身体,至少锋利处被磨平,光滑不少,整个看上去不似先前木讷僵硬,脸上轮廓渐成。
“前两天这芃安城就安分了不少,今日清晨大批鬼怪往石幕走,去了仓夷山,像是回鬼城了。”
“嗯,三日后我便修复石幕的封印,这段时间你多留意石幕周边的变化。”又问:“河神可醒了?”
“昨夜刚醒,今日怕也恢复一二了。”
……
河水滔滔,波涛拍岸,蜿蜒如带。此刻的浪沙河风平浪静,水波闪烁,看上去不免想感叹这大好的锦绣河山。澄江如练,也丝毫不像最初来时见到的那般洪峰如山,河水浑黄,污秽在河中沉浮。
须得一直这样下去才好。
突然间原本蔚蓝的天空一片昏暗,又见乌云滚动,在浪沙河上翻涌,以不堪重负之势往河面压下。狂风大作,轰隆咆哮之声接连不断,像是承受不了何种重压似的喧嚣呼喊着。
河面浊浪翻滚,黑气翻腾,像是被乌云所映衬般竟也是黑压压的一片,巨浪排空,惊涛骇浪。在河水奔腾咆哮之间有奇怪的黑影在其中翻滚,不时间有黑色的手脚在张牙舞爪,又有歇斯里底的尖叫声交杂在其中,是惊叫,哀号,悲鸣,是不属于凡间之音,若是寻常人听了,只会心碎脑裂,五脏尽毁。
转眼间,从乌云列出一道口子,并无阳光射入,而只见一通体幽黑,散发冷光的一把剑飞入,并未出鞘,蹑影追风,在江面上转瞬即过,尖叫声戛然而止。
此剑直立于上空片刻,四周黑气涌去,若想透过这层层黑气看清此剑的模样过于困难,只知这剑入鞘,形如手杖,剑身较窄,吐纳幽冥之气。
此剑片刻之间吸走所有黑气,气贯长虹,直沉入江下,江河一阵激荡之后,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天还是那蔚蓝色,江面还是波光粼粼,蔓华将浪沙河附近的结界打开,刚刚半柱香不到的时间所发生的一切就像从未有过一般。
“蔓华散君。”
蔓华闻声看去,是一个身着水色衣袍的男子,身长腰窄,面容清癯,肤色水润,按凡间换算,也不过二三十岁的年龄。
“比起山神,你是恢复得很快。”
“是,芃安城人还是主要靠这浪沙河谋生。”水神恭敬道。
“明晚到后天凌晨溟川将会掀起惊涛骇浪,我已除去河中所有邪祟,加固浪沙河的封印,你须保证近几日内河中不得有一只邪祟,否则恐生变故。”
蔓华简单交代后,沿着郊外进城的路走着,简单看看周围情况,尤其是芃安城气脉。
本应是无人地段,却能听见人声迎面过来。蔓华隐去身形,继续往前走。
“修仙第一大门派不得了么,如此横行霸道,简直天理难容。”
“就是,都说商人重利也不至于如此垄断,那极恶的凶灵给他们制服也就罢了,这芃安城听说鬼怪频繁出入,怪事时常发生,到现在连个练手的都没看到,真他妈白赶了这么远的路。”
“你是没看到剪习阑那副一脸正气的样子,装什么装,再怎么厉害,有剪寅寒在,聊宁小斋轮得到他做主么。”
“剪家人不都一样,还赖在这芃安城不走了,说什么要参加古千秋五日后的晚宴,那聊宁小斋的二当家奉上两百旦粮食,还要亲自前来。外面那些个人听说了跟疯了似的送粮食来,将城东城南的路压得稀烂。可倒好,芃安城倒像是成了他剪家的了,都快把他们奉为神明对待。”
“其实说到底还不是想要他古千秋的小儿古雪载,人家不愿修仙,都追到人家门口了。”
“就不答应,灭灭他剪家人的威风,也叫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求而不得,省得整天仗势欺人。”
……
你一句我一句,身着清一色黄棕色直领大袖衣袍,不知是那个修仙门派的数名弟子浩浩荡荡走来,又沸沸扬扬地远去。
这所谓的是是非非呐……蔓华摇摇头,昂首负手继续往前走去。
……
回到华泽,免不得又要想起先前跟韫熙发生的不快。
“什么狐狸,值得如此动怒。”蔓华正想将埋在葡萄藤下的小狐尸体挖出来,但早就没有了,估计已经被韫熙带走。
也罢,这种小兽大概没什么希望复活,更何况尸体都不全。蔓华打消念头后回了内室,和着衣就倒在床上睡了。
今日,他消耗实在太大了。
就这样整整睡了一天一夜,若非鼻头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馥郁酒香,还能轻易再过个一天一夜才醒。
蔓华睁眼坐起,一张粉扑扑,被放大了的脸闯入视线,然后见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蔓华,猜猜我拿什么好东西来了。”遥丹将酒坛激动地举到蔓华面前,若不是蔓华接得及时,差点儿没倒他身上。
蔓华仔细嗅了嗅,那沁入心脾的香气让他顿时精神奕奕,是葡萄酒,且是他最爱的青葡萄酿的。
“哪儿偷的这么好的酒。”蔓华抱着酒坛往屋外走去,去到外廊的凉席上,拿起矮脚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喝下,眼神一亮,这熟悉的味道……“你见到清澜圣君了?”
遥丹迈着轻快的步子跟着蔓华跪坐在他对面,说:“没有呀,我在三哥房中发现的,我们碧水龙宫没谁喝酒,反正也是放着,我就拿来给你了。“
蔓华倒酒的手顿了顿,“你没跟你三哥说?”
“三哥今早回来后就跟父王去西海了,没有机会说。而且我三哥不喝酒,所以不必担心。”
“韫熙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遥丹奇怪地问,蔓华摆摆手,也不再问了,继续喝酒。
“诶,蔓华,这酒好喝么?”遥丹双手托着下巴撑在桌上,舔舔嘴唇好奇地看着蔓华。
“要不尝尝?”蔓华要给遥丹倒上一杯,遥丹立马阻止了,“算了,我父王知道得打断我龙腿,不值当。”
蔓华笑了笑,正想说话来逗逗遥丹,忽觉嘴里一股腥味,刚放下酒杯,一口鲜血吐出,凉席和地上都是刺眼的红;遥丹懵了,还未反应过来又见蔓华吐了一地鲜血。吐完后趴在桌子上像是没了力气似的。
宝剑现身,如昙花一现
无渊剑:主子知道我就喜欢呆着不动,所以轻易不用我
丹文:可以改名为“镇底剑”
无渊剑:这不符合我的身份
蔓华:我都没身份,你有啥身份
无渊剑:说得也对。那主子,你努努力,争取混好一些吧
蔓华:让它沉底……
无渊剑:(乖巧懂事)那主子不要将我忘了哟
丹文:这是自然,你毕竟沾着主角光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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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