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渊大家一起爬 第16章 心生一计

芃安城独树一帜，其信神拜佛已成了深入骨髓的一种文化，且时常发生怪异之事，从上面派下的钦差大臣无一不是吃个血亏逃回去。至于怎么跟上面禀报不知，反正许多年也没有从上面派人下来，对此地不管不问，芃安城人也生活得自在惬意。

鬼怪有，神仙更是不在少数，有他们自己信奉的神，也有传言见过的，不胜枚举。修道之人听闻后也络绎不绝，发现在此地的确更有助于修炼，当地人又热情好客，于是芃安城修道者云集，形成各门各派一时风盛于全国，当时新帝刚刚登基，忙着朝堂之事无暇顾及，且自己虽表面奉承于先帝的宗旨，却私下里也好修道之事，故而没有进行严厉的打压。甚至到后面兴起修道的狂潮也是由于得了这新帝的推波助澜。

但两年前仓夷山突然剧烈震动，山的阳面坍塌，波及芃安城，其房屋坍塌，造成严重的死伤，尤其是芃安城内最大的神庙坍塌，当时里面有数十名上香者，也都一并埋葬在里面，无一生还。芃安城大乱，在神庙遭遇不幸的受害者的家属大怒，推翻了十来座神庙道观以泄恨，并开始驱逐外来的修道者。

大约六个月前，浪沙河兴起大浪，持续整整一天一夜，芃安城郊外受灾严重，死伤过半，房屋庄稼尽毁，城内因周围修有高墙而未受严重波及。

救援不到位，无家可归、缺食少粮折磨着芃安城人。后频频发生鬼怪现身害人事件，因外来修道者被驱逐，剩余不多，而对此无计可施的修道者也都选择了离开，最终留下的泛陈可数，真正懂降妖除魔的不过一二而已。

芃安城人大多有钱财或是有外亲的人也都离开去别处讨生活。之前说芃安城鲜与外界来往，所以能投奔亲友的甚少，大多也就困居此地；又说到多数有钱财有人缘的都离开，剩下的普通人家更加举步维艰。

“求救不得，自救无能，落得如今境地。”

整条外廊中飘荡着醉心神的酒香，越近酒味越馥郁芬芳，越远酒气越层次分明。

一张矮脚方桌上放置着一套精致的酒具。圆润瓶身和矮窄瓶口的酒壶，磨砂质感表面雕刻着桃花花瓣图案；杯形呈花瓣状，杯口线条被精致打磨变得流畅舒适；壶与杯皆融合了桃花的柔和本色，似透非透，玲珑美感极致，透露出一种安然的含蓄质感。

这是清澜亲自做的一套酒具。

蔓华爱不释手地摸着酒杯，这已经是第四杯了，而那酒壶中的酒像是从未喝过一般，永远过瓶肚半指长。是韫熙一直在添酒，大概是告诉他不必担忧，还有很多。而看韫熙，他一杯还未饮尽，显然也不怎么能喝。

“求得天助，再行自救，芃安城之难可解。”韫熙接下蔓华刚才的话。

蔓华饮下一半酒，道：“五日之后，我要修复那道上了封印的石幕，那时，鬼怪频发之事可消；距此地五百公里处的百丰村的采耳神人有日可出千斤粮食的种子，法力催动不出一个时辰即可收获，缺食少粮之围可解。”

韫熙手持酒杯轻抿一口，嘴角擒笑，“取酒时，清澜圣君知会我说：蔓华做事讲求一鼓作气，简明扼要，准会忘记他讲了数遍的人与天的相处之道，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清澜？……韫熙你说得客气了，若讲起那些条条框框的大道，清澜可言之凿凿，决计不示弱半分，定是批评我的话。”蔓华饮下剩下的酒，韫熙见状给他斟满酒杯，再将搁在地下的坛中的酒倒入酒壶中，正好到瓶肚的半指长。

“这倒酒壶的习惯也是清澜给你讲的？”此刻蔓华已有几分醉意，一手搁在桌上，一手摩挲着桃花酒壶。

“自然是。”

“他对你们怎么那么多话，跟我在一块儿却总是我在说。”蔓华眼眸微沉，卷翘的睫毛投下的阴影似乎也带着他的三分醉意。没有听到韫熙回话，他又接着道：“今日的酒好容易醉。”

“那便不喝了吧。”说着，韫熙伸手准备将酒壶封住，蔓华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不乐意道：“你只喝了一杯不到。”

“我……不太能喝。”

“还有比清澜更不能喝的啊。”蔓华松开手，右手撑着脸颊，左手搭在桌上，灰紫色的指环发出独有的金属光芒，垂下的银链悄无声息地晃动，他慵懒地看着韫熙，道：“芃安城缺食少粮之围你有法子？”

韫熙垂眸小酌了口酒，又站起身走在庭院中，一面娓娓道来：“芃安城中有位老乡绅，姓古名千秋年轻时出门做生意发了家，在外娶妻生子安居于鱼米之乡沪都，十年前举家回了芃安城，带着芃安城人做起皮草珍宝生意，又开设几家药房和学堂，成为方圆百里有名的富商大贾。此次芃安城受灾，古千秋非但没卷着家产离开芃安城，反而出资出力救济前来避难的人。鬼怪之事频发，古千秋将妻儿送往外地，自己不肯离开，他的小儿也跟着留下来，直到今日还在尽着绵薄之力救芃安城于水火。”

蔓华眸如群星璀璨，饶有兴趣地听韫熙讲下去。

“古千秋的珍宝生意做得最是风生水起，在该行业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若以一无价之宝为噱头，再辅以多个价值连城的珍奇异宝，开设一场别具一格的宴会如何？”

“如此何以解燃眉之急？且世人都惧怕城中牛鬼蛇神，大多不敢赴宴。”

“若想参加此宴会，须得先送上粮食百旦，粮多者得座位往前靠，以三日为期限。殷朝最大的修仙门派聊宁小斋的二弟子带几位门生在距此地一百公里处的泶城历练，以穷凶极恶的邪祟引至芃安城，其余修仙练道的，无论门派或是散修者自会纷至沓来，再放出消息芃安城已平定。外来人进入芃安城，阳气上升，阴气下降，那时石幕修复封印鬼城出口，普通鬼怪自是不敢再造次。”韫熙立于一葡萄藤下，仰首看那悬于半空的青色葡萄，伸手摘下一颗拿在手里揉捏，才继续道：“古千秋带领芃安城百姓在芃安城修建了大大小小数十余座的神庙祠堂，看得出是个十分信奉神佛的人，如此便给他一场梦，一切由他开始。而至于宝物的选择……蔓华，你可藏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韫熙看向蔓华，眼眸含笑。

蔓华看着韫熙，故作一副失落的模样，“这下不好再向东湖粼王借宝了。”

总是被第一个想起，粼王心中也很坎坷呐。

“借，必须得借。不过这无价之宝，东湖是拿不出来了。”韫熙露出抱歉的神情，转而又露出柔和的笑意，“东方蔷薇园子的留芳君有一面琉璃水镜，名唤‘娇识’，高八尺，若是立于镜前，镜面便会根据此时的心情幻化出相合的美人，并根据镜前者的喜好展现各种才艺，娴吟咏，工丝竹，能歌舞，善书法，通词翰，武技亦有强者。虽非身旁者，却更觉风姿余韵真切犹可触及。”

“韫熙说着很是滋味，怕不是那蔷薇园子的常客。”蔓华不怀好意地笑道。

“留芳君喜好美色之名四海远扬，天上地下有谁不知，我也只是听闻。我想：食色，性也。凡间的美食是各界远不可及的；剩下这”色“，人大多又以美色最甚，便想到此计……那蔓华可有法子教那留芳君借出‘娇识’？”

听韫熙如此解释，蔓华笑意更浓，心想解释如此之多是想掩饰什么呢，大家也不是小孩儿都明白。“借东西嘛，我挺擅长。”

……

是日正午，古千秋拖着疲惫的身躯移步到书房。坐在桌前便看到如此之多的账本。他刚刚已经让元管家核算了一下，以前所存下的钱已经用光，而目前各地经营的商铺所赚银两早已入不敷出，所有一切靠从外购进，无论是购买还是运输都是大问题，根本无法带动数千的难民。也卖了几处商铺和住宅，也就只能勉强撑着，现在还有不断从芃安城郊外涌入的难民，又该如何安置。

“父亲。”屋外传来一清亮纯净的声音。

“嗯。”古千秋回应后，调整自己的神情，看向走进来的翩翩少年时，已是面带慈爱。

“父亲，我从山中采了灵菇熬了肉汤，你近日操劳得食欲不振，还是要注意身体。”少年将汤递给古千秋，立于桌前，那一副朗涵仙露之态，如山间皎月清澈明亮。

“你怎的又去山中了？前几日失踪之事为父至今还惊魂未定。”虽如此说，古千秋还是地将汤一碗喝下，直暖进心底。

“无事。”古雪载随意瞥了眼桌上的东西，道：“父亲，为今之计还是得请外援。那些个商人无利不起早，只要给出相应的利益诱惑，未必不会来。”

古千秋点点头，神情颇有些疲惫之色。

“父亲，你现在很需要休息，不必急，总会有办法的。”

“嗯。”古千秋应道，见古雪载拿了碗准备离开，叫住他说：“载儿，不要再去那山上了，不论是采什么还是找谁，救命之恩是该相报，但如今这世道实在不太平，首先要会保全自己。”

古雪载低眉未回应，只道声：“多做休息。”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