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渊大家一起爬 第14章 三哥韫熙

他们在山下遇到一拉着牛车的老伯，将少年交给老伯后，蔓华给了一块五彩石头作为报答，托他照顾少年，并嘱托老伯等他醒后送回家。

眼看着要日落西山，修华带着遥丹回了“华泽”。

刚进去堂厅，便见一青色背影，丰致嫣然，艳夺明霞，站着像是在观察什么有些出神。

“三哥？”遥丹唤了声，语气还颇有些迟疑。

待那身影转过来，那肤洁雅致，顾盼生辉的熟悉模样才让他确定下来，立马欢快地跑过去，搂着他手臂道：“还是第一次见三哥穿这种颜色的衣裳呢。”

韫熙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衣物，面色和悦，温声细语道：“是吗，那遥丹觉得可还好？”

遥丹忽然松了韫熙的手，摇着头后退两步，道：“三哥，你不会又是父王叫来抓我回去的吧？”他可从未见过这样温柔似水的三哥，绝对有大事发生。

韫熙低眉浅笑，显然是被遥丹的反应给逗乐了，可遥丹不知道为何如此。在他的印象中，只要他三哥发出这种不知名的温和笑意，一定没什么好事，尽管今日的三哥让他觉得十分温暖芬芳。

当蔓华进屋后，遥丹还略带着些警惕与韫熙对视，知道他进来了，像见了救命稻草似的跑到蔓华身边，道：“蔓华，我三哥来了。”

蔓华与韫熙对视一眼，得到对方温然一笑，让他竟有一丝的晃神，倒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那笑让自己心底舒缓柔软得快化开，这大概是第二个能带给他这样的感觉的，真是稀罕。

“遥丹，你这样好像是三哥以往对你不好似的。”韫熙颇有些无奈道。

“不是三哥，是我们家老龙王。他让三哥你来找我准没好事。”

“父王倒是找你来着，说西山佛罗仙尊要开坛讲座，打算让你去。”

“就这样？父王知道我偷跑出来没生气吗？”

韫熙指尖触碰着下巴做出思考的模样，缓缓道：“父王去了夕摩山还未曾回来，想来是与平耶祖师闲聊时谈及此事，便传信回来通知你早做准备。”

“还好还好，就说没那么快嘛……那我们走吧。”遥丹总算是放下心来，此刻倒去催着韫熙了。

韫熙并未动，看了蔓华一眼，遥丹奇怪道：“咦，三哥不是来接我的吗？”

“你多大了还认不得路回去么。”韫熙还未开口，蔓华便随口这样回了一句。

“我怎会不知，只是那触须怪……三哥……”遥丹满脸委屈。

“无妨，我已知会了此处的‘藤水’，你大可像出入碧水龙宫一般，不会伤你分毫。”

遥丹喜于言表，“那我先回去了。”说罢，化身一条中小个头的青龙消失于“华泽”。

“你们这样护着他，看来是要永远做一只小青龙了。”看着遥丹消失的方向，蔓华悠悠开口道。

“你道要怎样？”韫熙温然问。

“找来十只‘藤水’，轮番上阵。”

“如此一来，还未碰得着遥丹分毫，这‘藤水’便要一个不留了。”

“为何？”

“父王那关过不了。”

蔓华摇头叹息，如此受宠溺，怕是天上地上找不到第二个了。

“我这儿只有茶，试试？”

“甚好。”

……

庭院前，外廊上，有一矮脚桌，上面放置一小风炉，炉上煮着茶水。

他们对立而坐在矮脚桌旁侧。蔓华专门在外廊铺上光滑的鹅卵石，五颜六色很是精巧，再放置一凉席，席上设一张矮脚方桌，两边铺上蒲团，坐着相当舒适。蔓华不喜欢笔直地坐着，于是特意将此处安置在一廊柱旁，往后一倒就能靠着廊柱，慵懒地半靠着就能闭目养神半天。

这都是他在天宫的习惯，下凡了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蔓华散君可喜欢酒？”韫熙盘腿而坐，挺直脊背，正对着蔓华，笑容浅淡。

蔓华懒散地倚靠一旁的廊柱，右腿曲起，戴着指环的右手搭在右膝上，面向的是庭院，神态悠然。

“酒？”蔓华一听眼神一亮，望向韫熙，问：“你还会酿酒？”

“自己倒不酿，但是天上地下多的是会酿酒的神仙，怎么也不会缺美酒。”韫熙手持茶壶将蔓华和自己的茶杯填上，再放回炉上。茶气飘香，热气升腾，他白玉般的指尖摩挲着杯身，温热传上指尖，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晶莹剔透。

“你可认得清澜圣君？他酿的酒最是好，若得空，还请去讨要几坛，就说蔓华想他的酒香了。对了，还有专用来吃酒的杯，一并要来。”蔓华一边说着，已经抿了数次嘴唇。若不是自己在受命后一个月直接去了凡间的旻风仙师那儿听法，也不至于一坛没带下凡。但清澜竟也不主动与他送别，确实让他心里十分失落。

“好。”韫熙抿了口清茶，齿间留芳，香气溢满心间。又道：“这个庭院建得很不错。”

“三殿下大方，我不过随便改造一二。也多亏送来了‘藤水’，否则这空气问题难以解决。”

“这藤水是为了护池中平安，水下指不定有个什么。不过蔓华散君另外给它安排工作，我瞧它做得挺有兴致。”韫熙眉眼含笑，“对了，我见外面有小水球似的东西在池面与屋舍间来回吞吐阳光，还从未见过此物呢。”

“哦，那是‘月华’，在魔界的街市都有售卖的。因为魔界上空魔气升腾，遮天蔽日，常年阳光稀薄，每家每户养上几只，来回将阳光运输入魔界，长年累月，方才使魔界正常运作。”

“蔓华散君去过不少地方呐。”

“未上天宫时出世于人间，又去过鬼城魔界，没想到后面会把这些都用上。”蔓华一口饮下一杯茶，放下茶杯，还是觉得酒更过瘾。

“的确，多出去看看总是好的。”韫熙叹息道，“可惜我不仅没去过其他地方，连凡间也未曾游玩过。”

“那你想去吗？我可以带你去，只要你不觉得有所顾虑。”蔓华颇有兴致道。

“顾虑？”

“你知道的，天规这些挺烦，清澜总是被那些条条框框弄得规矩得不行，像遥丹不在意规矩的却还得怕自家老龙王，如此总是玩不了什么。”

“这样说来，我倒是无所顾虑，但你不是受命下凡？”

“我？在天宫我都自由惯了，除了那什么死命真菌，没谁管我，不过想管他也不一定能管着。”蔓华眨眨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笑，“说好了，等我安排好芃安城的事，我们就到处游玩。”

“蔓华散君如此说便是了。”

“叫我蔓华，‘散君’二字不好听。”

“嗯，你也可直接称呼我……韫熙。”

由于高兴，虽没有酒，蔓华也喝上好几杯茶水，若是有酒怕要醉上几天了，如此耽误了正事也不好。

韫熙还笑他说如果以前遇到的是别的不爱酒的仙官，而非清澜圣君，便也不会这样嗜酒。这话倒不太准确。

最初清澜也是滴酒不沾，更不会酿酒，只因他有一次在月圆晚宴上喝到夜星仙子酿的梅子酒，无意说出自己以前没上天宫时便喜欢酒，终于在天宫喝到还不错的酒了。后面清澜才说学过酿酒，还正合他心意，从此便成了他专门的酿酒师。可是直到现在清澜的酒量都不好，所酿的酒基本属于清酒类，却也只能喝两杯，再多喝……其实蔓华也不知他再喝会怎样，因为清澜从未喝过第三杯。有时候使坏想骗他多喝，但这天帝随时会传他议事，害怕耽误了清澜而使他受责罚，也就罢了。

说到底，自个儿爱酒的性子应当是天生的，后面嗜酒是被清澜惯坏的，不然也不至于连人间的酒半分不想。

韫熙走后，蔓华就在外廊睡了过去，等一觉醒来，已过子时。他收拾收拾，要准备出发了。

踩在润湿柔软的泥土上，露珠将衣袖沾湿，发丝在雾气中也变得湿润，森白的皮肤上有着冰凉的湿意。这是他最喜欢的时辰，一切都有着最真实的触感。

他不慌不忙，在黑夜里行走；有时身边豺狼虎豹作伴，有时狐狸开路，有时怀中抱着小山猫……也有可能是踽踽独行，就像现在这样，猫头鹰凄厉的叫声和夜鹭单调而粗犷的声音相伴，也有别的昆虫或是地上行走的动物的声音，交相在深山老林传响。

这些都是生命的迹象。

“九里的部下已经找到此处，最好还是撤吧。”

“可芃安城败落至此，人气衰退，阳气渐弱，再过不了几天我们就可以全部上身，获得重生。如果我们离开，即便此次逃过九里的追杀，但几乎不可能找到这样的好机会。”

“就算上了身，还是只能活这短短凡人阳寿，寿终连我们的魂魄都会烟消云散，更何况我们如今这种声势，一定会被天庭发现，到时又该如何？”

“天庭发现最好，魔兽横行就是他们天庭监管不力，而且我们如今哪儿有退路。”

“恐怕天庭早已知道，派了天官下来。”

“那又有何用，他们天上的自古瞧不上我们做鬼的，怎么会肯搭救，若是乘机一举灭了鬼城，对他们好处可大了去了。”

“当初若是归顺九里……”

“哼，按九里生性多疑，嗜血成性的性格，早晚也是逃不过，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都能要了我们的命。”

此话一落，间隔着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

“哎，要是孜婴还在……”

不知是谁发出这么一句，立马引来强烈的附和。

“是啊，孜婴大人若是在，还可以拼一拼。”

“当初我就是瞎了眼跟了九里那混账，我弟才惨死在他手上。若非孜婴大人出手相救，恐怕我也……”

“可孜婴大人已经……”

“不对，刚刚是谁敢直呼孜婴大人的名讳？”总算有一鬼明白过来，一声发问之下，群鬼双眼渐红，獠牙尖爪生长，警惕地环视四周，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

说真的，若是人见了此刻境况，恐怕早已吓死过去，修为不高的见了也得腿脚发软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