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主,不是他,”一旁还未反应过来的李十二这会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听见几人对话,着急忙慌的要替张小鱼辩解。
“住嘴,”张小鱼朝李十二怒吼。
李十二讪讪的舔了舔嘴唇,想说什么看着张小鱼凶狠的目光又瑟缩了下。
“李十二,你说,”萧问的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不许说。”
张小鱼气急败坏。
李十二到底还是惧怕萧问的,嗫喏着将他所知的事情一一告知。
“秦穆和失踪前晚,小鱼与我喝了一晚的酒,”李十二的声音颤颤的,和他那壮硕的体型委实不符。
“喝酒?”萧问皱了皱眉,“他就不能中途出去杀人?”
“不不,”李十二忙摆手,“他喝醉了,我没醉,我们一直喝到下半夜,他根本没出去过。”
别看李十二这人反应慢,但人身体壮酒量好。
萧问转头看向阿水,阿水苍白着脸点点头,“李十二酒量极好,轻易不醉。”
萧问没再说话,转眼又望向张小鱼,“那你为何要割断绳索?你怕尸体被带上来?还是说你知道是谁杀的秦穆和,你想替那人遮掩?”
“不是,不是,”张小鱼在李十二说出他那夜根本不曾出门杀秦穆和后,便有些恼怒,此时被萧问一连迭声的逼问,神色间已有些慌乱。
“人就是我杀的,我没替他遮掩,”张小鱼有些惊慌,唯恐被人识破内心所想。
“他?他是谁?”
萧问逼视张小鱼,挟着的压迫感让人无法忽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张小鱼慌乱摇晃手中匕首,但却一直不离宋锦城左右。
被挟制的宋锦城朝萧问翻了个白眼,“你真想我死啊。”
萧问没吭声,眼神从张小鱼身上掠到了宋锦城身上,“都在你预料之内,不是吗?”
萧问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人就是个七窍玲珑心的,怕不是早就算计到他身边会出叛徒。
“有一就有二,”宋锦城不紧不慢戏谑说道。
“你说得有理,”萧问点点头,很是认同宋锦城的说法。
“只是,”宋锦城的话头一转,直接朝向张小鱼,“你真想代人去死?”
“少废话。”
张小鱼哪里还听得进劝说,手中匕首朝宋锦城颈上递了递,“都是你多事。”
说来张小鱼也没胁迫错,宋锦城若没来龙首关,那秦穆和的尸首还在崖底趴着,谁也带不上来不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是对秦穆和最好的交代。
“我多事?”宋锦城讶然,“那是我义父,我得让人将尸体给弄上来。”
“你根本不是秦穆和的义子,”张小鱼语出惊人。
宋锦城面上神色一凛,“你消息倒是灵通。”
说这话的时候,宋锦城的目光是望向萧问的。
萧问眉头却也皱了起来,微微摇了摇头,“不是我。”
宋锦城垂眸想了想,确实不知自己何时露出了破绽。
“你怎么知道的呢?”
宋锦城转而问张小鱼。
张小鱼自知又说错了话,他也是明白了那句多说多错,所以在宋锦城追问下却不再回应,只用一手钳制着宋锦城的胳膊,另一手中的匕尖对准了宋锦城的咽喉,朝萧问道:“不想他死,就放我离开。”
“他死不死的,与我何干?”
萧问笑笑,眼神里的凉薄是骗不了人的。
“你......”张小鱼懊恼,匕尖径直抵在了宋锦城的喉上,“当真不管他死活。”
“是啊,”宋锦城也附和,“萧堂主,我好歹是龙首关的客人,再说别人都这样威胁你了,你还能忍气吞声,还不弄死他,真是白瞎了你这个西堂主。”
宋锦城这话听在张小鱼耳中无异于火上浇油,“你闭嘴。”
虽想代人顶了杀人罪,但在生死面前,谁也不可能置之度外,有逃生的机会谁会白白浪费?
抓了人质在手,张小鱼以为萧问会忌惮,最起码,他手中的人质也该战战兢兢惧怕求饶,可岂料手中人质却总不按常理出牌,眼下这情形与他预期大相径庭,这让张小鱼愈发的气急败坏。
心浮气躁下,就容易引起手抖晃动,张小鱼手中的匕首眼瞧着下一刻就要刺入宋锦城的喉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问身形忽晃,无人看见他是怎么消失的,就在众人眼花不知发生何事时,突闻一声急促的痛呼,挟着宋锦城颈间的臂膀倏忽便垂落下去,再接着就是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砰”的惊醒了露台上的人。
宋锦城撩了撩颈间寥落的被匕首划断的发丝,啧的一声将发丝弹了弹,又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惊呼了声:“好险。”
在她身后,张小鱼倒在地上,双眸大睁,嘴角隐约有一丝血迹,宋锦城弯腰伸手在张小鱼鼻尖略顿,随后起身摇头唏嘘了声:“哎,死的冤啊。”
一旁袖手而立的萧问闻言眼角不由抽搐了一下。
宋锦城撩撩衣摆,眼神扫了扫张小鱼斜斜伏地的后背,瞄了眼边肃的手,没再说话。
然而方才还将手垂于一侧的萧问在宋锦城这若有似无的打量下,竟不自觉的将手背在了身后。
萧问明知宋锦城被张小鱼挟制就算自己不出手搭救他也不会真出事,但在方才那种情形下,自己确实无法见死不救。
以己身试饵,本就非常人能做出来的事,被挟制还有心思趁机试探别人功夫,可谓不但狠毒还歹毒,真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此刻,萧问对于这个化名秦弦又名无弦不知真名的少年公子有了更为深切的认知。
他已然预料到,与此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只不过,他很高兴就是了。
龙首关之所以能成如今规模,利之一字当放首因。
图利之人不讲感情,才不会被世俗所累,自己做不到洒脱自在,但不妨碍他欣赏这样的人。
萧问望着眼前这个性乖张偏偏又装无辜天真的人心中涌起了别样的打算。
然而,萧问却不知,此时也另有一双眼睛正对他做出深远的思量与凝视。
“暂时先记你一次,”崖边无人能瞧见的壁后,景瑟如一只壁虎般趴在石壁上,嘴中含着一根石壁上随手抓的狗尾巴草,狠狠嚼了嚼又吐了出去,含混不清的唾了一口。
再接着,她身形迅速后仰,如大鹏展翅,不一刻又消失在了崖底。
虽被跳出来的张小鱼打叉,但好在阿水眼疾手快护住了绳索,但也因此阿水被张小鱼捅伤了。
若是让阿水再去树上拉人已是不现实,而那李十二一看便是个敦实不会轻功的,虽是一把子力气,只唯恐人到了树上会将那大树树枝压断了。
知景瑟无恙,宋锦城的心思早已全然被秦穆和的失踪勾去了。
所以对秦穆和的尸体便上心了几分。
可眼下,能去树间扯绳子的恐也只有萧问了。
宋锦城这般想着,于是拊掌指了指树梢垂落在崖壁间的绳索,望着萧问要笑不笑,“西堂主请吧?”
萧问如今底子面子都快被宋锦城扒光了,所以也不甚在意宋锦城指使他做事了。
况且眼下除了他确实也没人能做了。
于是话也不多说,只轻轻跃起翩然到了大树间。
宋锦城眯眼瞧去,情知萧问功夫深不可测,与边肃怕是在伯仲之间。
不知身世却又隐瞒真正的实力,她委实不知萧问到底图谋的是什么?
不过不急,萧问所图既只有景瑟能做,那么他早晚会告知真正的意图。
宋锦城不怕萧问不图什么,就怕萧问所图自己没甚兴趣。
这般想着,宋锦城颇觉心情愉悦,恨不得去吹一只口哨。
但这也不过想想,做人呢,最忌得意忘形。
宋锦城望着那在崖间不断晃动的绳索,知绳索下除了边肃必是另外绑了重物。
边肃下去时极快,倏忽便不见了踪影,但此时从下朝上攀爬却十分艰难。
在萧问的帮助下,过了大约一刻钟,露台上的宋锦城才看到了边肃露出头来。
与边肃一同被绑着的还有一人,确切的说是一具尸体。
边肃与萧问两人都是高手,从树间将一具尸体带到露台上并不是一件难事。
所以在边肃从崖下上来的不多时后,秦穆和的尸体便到了露台上。
“崖底寒冷,我找到他时,他就悬在崖底的一棵树梢上,”边肃与宋锦城说道。
宋锦城打量着秦穆和的尸体,见他身上着一件雪白绸缎做的里衣,前面许是被崖下雾气浸染,略有些潮湿,除此之外,似乎并无其他异常。
“我检查过了,他身上的致命伤在头顶。”
边肃将秦穆和的尸体翻了个身。
宋锦城伸手探了探,从头发缝里约莫能触到一个不甚明显的伤痕,拨开细细瞧了瞧,见那伤口细利且有些深,又摸了摸头顶他处,再没有其他的伤口。
且他身上只除了颈间隐约的血渍,也并无其他血迹。
可以说,秦穆和的尸体被人扔到悬崖下还能保存这么完整且没什伤痕,真的说是奇迹了。
“是百会穴受到重创,”边肃对宋锦城道。
宋锦城点点头,“想来凶器是根极尖细的东西。”
从一开始宋锦城便知秦穆和早已经死了,且是被人杀了扔到了悬崖下。
所以再看秦穆和的尸体,只是更为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
萧问听到宋锦城与边肃的对话,沉默片刻道:“凶手就在龙首关。”
宋锦城闻言并不意外,因为这龙首关的关门处设有陷阱,若非萧问有意放水,就算景瑟也是进不来的。
宋锦城起身,从怀中抽出一张雪白的帕子,将手指细细擦拭,下巴朝秦穆和的尸首点道:“凶手不难查,秦穆和的尸体......”
说着,又抬了抬下巴努向张小鱼的尸体,“他们二人都已经告诉我们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讯息。”
“呃?”
萧问闻言蹙眉思量了片刻,“你的意思凶手是个女人?”
说到女人,宋锦城的神情忽有一瞬间的惝恍,似又想到了那双湿漉漉望向她惧怕的双眼,不觉又有些意兴阑珊,扬手将帕子抛到崖下,再回答时,便有些心不在焉。
她说:“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