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折作为亲王府的嫡长子,这几年在朝堂上风生水起,所积累的财富自然丰厚无比。虽未必能与亲王府的百年家底相提并论,但也绝不会逊色太多。
刘科恭敬回道:“大公子的俸禄与赏赐,也未曾纳入王府账中。”
晚青妤眉头微蹙,疑惑道:“所以,整个亲王府的开销,全靠这些宅田和银庄支撑?”
刘科点头称是。
晚青妤心中愈发不解,低声问道:“萧秋折为何不管这些?”
方于在一旁接过话头,解释道:“公子朝堂事务繁忙,实在无暇顾及府中琐事。这些年,他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府中人不做得太过分,便由他们去了。”
晚青妤闻言,心中了然。偌大的亲王府,仅凭萧秋折一人,确实难以周全。
她目光扫过账房,道:“这里的账簿我会一一查看。烦请刘师父先将这几年的收入明细都拿来,我需细细核对。”
刘科知她是萧秋折请来管事的,不敢怠慢,连忙应道:“是,少夫人,我这就去取。”说罢,他又小心翼翼地问:“可需要我找几个人帮您做笔记?”
晚青妤摇摇头,走到桌前坐下,回道:“不必,只留方于和玉儿便好。”
其他人,她信不过。
方于被点名,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低声道:“少夫人,我脑子笨,万一做错了可怎么办?”
晚青妤微微一笑,语气温和:“你跟着玉儿做便是。从前在晚府时,都是玉儿帮我打理账目,她熟门熟路,你跟着她不会出错。”
方于转头看向玉儿,玉儿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担心,跟着我,保准你不会出错。”
方于被她一拍,顿时打了个激灵,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好意思地道:“那就劳烦玉儿姑娘了。”
晚青妤吩咐刘科取来笔墨,随即开始翻阅账簿,一边看一边做笔记。玉儿和方于在一旁打下手,刘科则恭敬地候在一旁,随时听候差遣。
晚青妤整理账簿自有一套方法,简洁明了,一目了然。她还特意列了每年每月的对比图,每一处都做了详细的标注和说明。
她做事虽慢,却极为细致,一旦投入进去,便半个时辰都不曾停手。
玉儿一边记录一边整理,还不忘教方于如何配合。三人如此忙碌了一上午,总算将其中一年的明细整理了出来。若要将这些年的账目全部理清,恐怕还需好几日功夫。
晚青妤不求快,只求精。毕竟,这并非小事。
午膳时分,萧秋折匆匆回府。方于见他归来,心中诧异,外头事务堆积如山,他竟抽空回府用饭,实属罕见。
萧秋折匆匆净了手,随晚青妤一同前往膳房用饭。见她面色红润,神情安然,他心中稍安,看来她在亲王府住得还算习惯。
“今日如何?”萧秋折随口问道。
晚青妤坐下,轻声回道:“还好。我去了账房,准备将这几年的收入明细重新整理一遍。”
萧秋折点点头,道:“账簿繁琐,费神费力。若有不明之处,尽管问我。”
晚青妤应了一声,抬眸看他,见他神色匆忙,鬓边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显然未来得及整理。她温声问道:“可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萧秋折盛了一碗粥递给她,回道:“是有些麻烦,不过尚能应付。我路过亲王府,顺道回来用个饭,稍后便走。”
晚青妤接过粥碗,默然片刻,低声道:“调查凶手的事,若有进展,望你能告知于我。我父亲与兄长已去世两年,凶手却仍逍遥法外,实在令人愤懑不安。我知此事不易,但我信你。”
她又说了一遍“信他”,短短两日,已说了两次。
萧秋折夹菜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她。她的眸光清澈明亮,带着几分期盼,水红的唇微微张着,似还有话未说完,见他望来,便止住了。
萧秋折移开视线,低低“嗯”了一声。
片刻后,他忽而问道:“寻找仇人之事,是否也托付了付钰书?”
既然她二哥的事已交由付钰书处理,那她父亲与兄长被害之事,想必也托付了他。
乍一提及付钰书,晚青妤一时未反应过来,待明白他的意思后,摇头道:“没有,此事他不便插手。”
“为何?”萧秋折追问。
晚青妤沉默不语。
“怕影响他的仕途?”萧秋折语气微冷。
晚青妤依旧未答。
萧秋折放下筷子,取帕子擦了擦唇角,起身道:“我吃好了,你慢用。”
他说罢,不等她回应,便转身往外走。
晚青妤愣了一瞬,急忙起身追上去,问道:“你晚上何时回来?想吃什么?我让厨子准备。”
萧秋折闻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今日阳光明媚,洒在她身上,映得她脸颊娇艳如花。
他平复了一下心绪,淡淡道:“我尽量早些回来。让厨子做些酸辣的菜吧。”
酸辣的菜?他好这口?
晚青妤点头应道:“好。”
萧秋折望着她,眉梢微动,唇角轻启,低声道:“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晚青妤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衫,这才想起这是他昨日特意为她订做的。衣衫精致合身,衬得她愈发清丽动人。
春日的风轻柔拂过,院中桃花盛开,花瓣随风飘落,落在她的发间、肩上,周围弥漫着淡淡的桃花香。
恍惚间,萧秋折想起了他们订婚后的一日。那日他去晚府送成婚的日子,一进府便瞧见她站在树下背诵诗经。天气微热,她穿着一袭粉色轻纱,袖子挽起,露出一截洁白的小臂,手中轻摇团扇,每背一句便走两步,嗓音清甜,脸颊红润,宛如熟透的蜜桃。
他在门前驻足片刻,她转身看到他,撞上他略显呆滞的目光,先是惊讶,随后轻声唤道:“萧秋折。”
她一步步向他走来,边走边问:“你怎么来了?”
他回过神,深吸一口气,迎上她:“我来送我们成婚的日子,定在下月初六,如何?”
晚青妤沉默片刻,引着他往前堂走,回道:“此事你与我父亲商议便是,我无异议。”
她一向温顺,凡事都好商量。
他当时的心情,如同此时的春风,轻柔而温暖。
然而,他们还未走到前堂,付钰书忽然在身后唤她:“青妤,我给你买了糕点,快来尝尝。”
她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付钰书,笑意盈盈地说:“好。”
随后,她对他道:“你去前堂找我父亲吧,我不陪你了。”
说罢,她便跑向付钰书,开心地接过他手中的糕点,与他一同去了凉亭,有说有笑地品尝起来。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看着那二人谈笑风生,心中莫名生出一股酸涩。
他已记不清当时为何生气,或许本就不该生气。毕竟,这场婚事本就是他先提出的利益联姻。
她喜欢谁,与谁亲近,与他并无干系。
然而,这件事他却记了两年,时不时浮上心头,挥之不去。
此刻,他看着她站在桃花树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他转身离去,背影孤独而匆忙。
晚青妤用过午膳,正准备出门,还未踏出翠玉轩,便见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匆匆跑来。
小姑娘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脆生生地唤道:“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