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恒送给桃漾的机关盒一连几日桃漾也未破解开。桓恒来韶院的时候,桃漾不止一次套过他的话,但桓恒却是一点都不肯透露,左右在韶院也无事,桃漾听谢嫣说她们谢氏府中的藏书阁里各种古籍皆有,就来了藏书阁里翻阅书籍。
负责看守藏书阁的宋先生引着她来到二层阁楼靠南侧的书架前,温文有礼道:“这排书架上摆放的皆是与机关术相关的古籍,有古籍原本,也有诸多名门才子所注讲解,姑娘若有何其他需要,可再唤我。”
桃漾对他道谢,取了几本书卷坐在窗边木椅上翻阅起来。
至申时的时候,桓恒也来了这里,他面色清朗,笑声与桃漾道:“我去了韶院才知桃漾妹妹独自来了藏书阁,在看什么书这么入迷?”桃漾抬眸看他:“还不是恒哥哥给的机关盒,我打不开,就来寻法子了。”
桓恒闻言笑出声来,在桃漾对面坐下:“若是这机关盒扰了桃漾妹妹心烦,倒非我送礼之本意了,机关盒桃漾妹妹可带在身上,我来教你破解。”桃漾在藏书阁里待了有一个多时辰,正看书看的入神,已有些小通门道,哪肯让他教,只翻开书中她不解的地方,让桓恒一一给她讲解。
铺天盖地的问题。
桓恒咧开嘴笑,很有耐心事无巨细给她解答。
两个人在这里再待了近一个时辰,西山晚霞漫天时才一道下了二层阁楼,夏日多雨,他们走出藏书阁的正门时外面正落着淅淅沥沥的雨水,二人来时都未撑伞,站在门前相对,桃漾道:“杏枝见我不回,定会来接的。”
桓恒对她颔首。
心中希望杏枝可以晚来上一会儿,这样,他就可以和桃漾这里多站上一会儿,多说些话。
*
天色将暗时,雨声沙沙,谢怀砚自外回到府中,正往墨园中走,宋先生身披油衣迎面而来,对他见礼。宋钰是谢怀砚收在府中的门客,对他极为看重,宋钰喜爱藏书典籍,跟谢怀砚讨来了看守藏书阁这个闲差。
谢怀砚神色平和,停下步子问他:“今日又是哪个在藏书阁里不肯走,害的宋先生落着雨的天这么晚才回。”淮阳谢氏是士族门阀,府中子弟众多,往日里时常会有天都暗下还赖在藏书阁中不肯离去的小郎君或是小娘子。
谢怀砚随口一问。
宋钰笑回:“公子说笑,是阳夏来的谢五姑娘和竹陵桓氏的四郎君,他们来时还未落雨,就在藏书阁等了会儿人来送伞。”谢怀砚闻言轻应一声:“不是有把伞在藏书阁闲置着,宋先生拿给他们便是了。”
宋钰回:“上回公子落在那里的伞我倒是拿给了他们,只是五姑娘说那是公子您的,他们不好拿用,”宋钰顿了顿:“愿我如星君如月,这世间的有情人总是想多陪伴些,谢五姑娘和桓四郎君情意浓重,便是檐下共观雨,也愿多待上片刻。”
宋钰一语道破,谢怀砚再问:“府中藏书阁一直有规,宋先生可告知他们闭阁的时辰了?”
宋钰回:“他们倒是来的不晚,谢五姑娘刚过午时后便来了,两人看的是机关古籍,这类书看起来是有些停不下。”谢怀砚颔首,神色平和:“落着雨的天,宋先生路上当心,早些回去。”说完,他手撑绘竹油纸伞大步往墨园行去。
——
翌日一早,众人前去存玉堂给谢老夫人请安时,颍川庾氏的人到了淮阳。
庾氏家主夫人与庾氏二爷并家中小辈一道前来给谢老夫人请安。此次各个士族齐聚淮阳谢氏,是为了给谢老夫人过整寿,也是各士族来往的好时机。
桓馥带着桃漾和谢玉梵在这里久待了会儿,也算是与颍川庾氏的人都照了面。
待离了谢老夫人的存玉堂,各自去忙。
桃漾再去了藏书阁,偏偏桓恒越是要教她如何破解,她反而越想自己给破解开,在藏书阁看了半日的古籍,心中小有思绪,就回了韶院继续去摆弄。
天色暗下,桃漾在桓馥屋中用过晚膳,回到卧房沐浴后就径直上了榻,倚在迎枕上翻阅书卷,不多时,她觉屋内闷燥,就起身着衣去了屋外抄手游廊下,边吹风边看书。
夜风沁凉,阵阵拂来。
桃漾正看的出神,一道急切的声音自院门的方向传过来:“五姐姐——”谢敛脚下步子匆忙,在满院的烛火下显得极为慌乱,他踉踉跄跄的走到桃漾跟前,漆黑的眸子直直的,神色紧绷:“五姐姐,我,我惹祸了——”
谢敛满身浓重的酒气朝桃漾扑面而来,桃漾微微凝眉,搁下手中书卷,起身握住他的手腕,温声问他:“你别急,慢慢说,发生何事了?”她让谢敛坐下,让杏枝给他添了杯茶水。
谢敛凝眉,胆怯的往他父亲谢澜的书房方向望了眼,压低声颤颤道:“我晚间和几位郎君在鹿鸣山中饮酒,酒酣意兴时,起了射箭的兴致,五姐姐,”谢敛眼圈泛红:“我,我不小心射/了二公子的狐狸。”
谢氏二郎君身边有一宠兽,待之极娇,无人敢碰,是二公子最为看重之物,豫州坊间常有传闻,曾有一人见那红狐颇具灵性,醉酒后欲断其尾做挂饰佩戴于身,以此来避邪秽。
之后,这人在豫州再无其名,也未有人再见其踪影。
“五姐姐,我害怕——”
桃漾闻言眉心蹙紧,随后问谢敛:“都有何人知晓此事?”
谢敛惊慌答:“无人知晓,我吃醉了酒,隔得很远瞧见山中似有兽走动,就跑去把它给射.了,没人跟我一起,只我自己。”桃漾闻言松了口气,既得罪不了,只能瞒。
她正欲开口宽慰谢敛,听谢敛颤声又道:“五姐姐,我的玉佩掉在山里了,我看到躺在地上的是那只红狐时,吓得摔倒在地,扔下弓弩就跑,想来是那时候落下的——”
桃漾看他一眼,默了许久。
“你回屋歇着罢,我去把玉佩给你找回来。”
桃漾起身,被谢敛握住手腕,他既怕又无措的看着桃漾:“五姐姐,你——若你去了,被二公子的人看到,岂不是也要连累了你?”桃漾对他轻笑:“我又不会儿使弓箭,只是玉佩恰巧掉在了那里前去寻回罢了。”
谢敛闻言握着她手腕的手松了松。
桃漾主动与他道:“不用怕,父亲母亲不会知道这件事的。”这正是谢敛心中所忧,这件事不能被父亲知道!二公子是淮阳谢氏家主之子,未来的谢氏家主,父亲近几年一心攀附淮阳谢氏本家,若因他得罪了二公子,而让父亲做的一切功亏一篑,就算二公子肯饶过他,父亲也定是会打死他的。
桃漾的话让谢敛心里定了神,他松开桃漾的手:“夜间路暗,五姐姐当心些。”桃漾问了谢敛他回时都经过了何处,手中提了灯便出了韶院。
这个时辰府中各处都还热闹着,谢敛因回来时心中惊惧,特意绕了僻静些的道路走,桃漾沿着他回时的路往鹿鸣山行过去,这一路上并未见谢敛玉佩的踪迹。
那玉佩是桃漾祖父还在时交在谢敛手中的,通体莹白,上面篆刻有阳夏谢氏的字样,桃漾来到鹿鸣山中时,这里极为静谧,不曾见也不曾耳闻谢敛口中说的与他共饮酒作乐的公子们。
她四下望了眼,一手提灯一手执竹棍,在谢敛所言大概位置以竹棍拨开旺盛草丛细心的寻着,待夜风将阵阵血腥气送至鼻息间时,桃漾放慢步子,循着气味走过去,昏黄烛火下,点缀着片片血迹的地方已不见谢敛口中说的那只红狐,四周也未有什么玉佩。
桃漾心中一紧,微微凝眉。
已预感到事情不妙。
“桃漾妹妹是在寻这个么?”桃漾正在心中思虑,一道清润沉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收敛情绪回身,高大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谢怀砚身着墨色宽袍,神色从容,正玩弄着手中那枚莹白的玉佩。
桃漾眸光微不可察的在玉佩上扫过,上前一步对他见礼,垂眸道:“早几日和嫣儿妹妹来鹿鸣山中赏景,身上佩戴的玉佩不小心落在这里,侍奉的婢女是个粗心的,今日才留意到。”
她看向谢怀砚指节间:“不成想被二公子捡到了。”
谢怀砚点墨眸光在她面上扫过,神色淡淡:“是块不错的玉佩,可惜,沾了血,太不吉利。”他说着,朝桃漾这边走过,往前面不远处的古亭走过去。
桃漾抬眸看着他的背影,夜色中,辨不清他是何意。
只跟上去。
谢怀砚在古亭中落座,抬起杯盏用茶时手中玉佩也未放下,他不言语,只默默用茶。
桃漾轻轻看他一眼,开口问:“二公子可能将玉佩还我么?”谢怀砚闻言抬眸,薄唇勾出淡淡笑意:“玉佩若是桃漾妹妹的,自是该当归还,”他神色本是温和,却忽然一沉,嗓音中也透出几许凌厉:“可这玉佩,是妹妹的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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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