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镜 第2章 烛光

三月底，初春，天气明显回暖。楼下种着一排桃树，长满桃花的枝条几乎要伸进窗户来，叫学生们无心学习。

午休时间，程洛趴在桌子上慢悠悠地写练习册，怕影响到别人他落笔很轻，一旁的同桌对此毫无知觉，在梦乡里已经走进网吧，预备铃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我去，”许泽从睡梦中惊醒，腿猛地一抖，把桌子都顶动了，“同桌，放学打游戏去啊？”

“打你个头啊，我字都写飞了！”程洛拒绝开黑邀约，今天是他妈生日，他准备一下课就去爸妈订的餐厅，连礼物都提前塞进书包了。

许泽嘿嘿一笑，“好吧，帮我跟阿姨说句生日快乐。刚好月考成绩也出来了，你妈看见了肯定很开心，我妈可未必了。”

“那你还顶风作案要去网吧？不赶紧回家装孙子去。”程洛抄起许泽桌子上的《海贼王》卷成筒，一棒子敲他那缺点啥的脑瓜子上。

英语老师提前几分钟进了教室，班里很快安静下来，她叫程洛把英语卷子发下去，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前排学生聊闲篇，还着重表扬了正在发卷子的程洛。

偏偏这小子不太要脸，立马顺杆往上爬，“刘老师，今天英语作业我能不写吗？”

刘遥最看不得他这臭德行，“滚一边儿去，给点阳光你就灿烂是吧。”

“要是亲爱的老师能准许不写作业，我还能把脸笑烂！”

他臭贫的功夫，班主任从后门进来，后面跟着个男生，长得特帅，脸却冷冰冰的。

程洛真心羡慕那男生的身高，打篮球得多吃香？不随便扣篮啊，下定决心晚上必须捏着鼻子把牛奶喝了。

“都安静下，班上来个新同学，大家欢迎欢迎，”付老师比男生矮一个头，费劲把手搭在男生肩膀上的样子有点滑稽，“以后你就是一班的一份子了，向大家自我介绍下吧。”

男生脸很冷，但一点不扭捏，面对四十多个同学说，“大家好，我叫周京浩。”

付老师还期待地等他再说点什么，结果没了。

沉静片刻，班长带头说了句欢迎新同学，其他人也跟着鼓掌。

周京浩这个子坐得靠前，不光影响学生看老师，还影响老师看学生。于是付老师在程洛后面添了张桌子，叫他荣升为倒数第二排。

折腾半天才坐下，周京浩忙着收拾书本，程洛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板书的空隙扭过头说小话：“哎哥们，你从哪转来的啊？”

周京浩手上动作没停，随口回答，“北京。”

许泽也加入了聊闲篇大队，“我去，这么远啊，都快高三了还转学，真不嫌折腾。”

周京浩不知道该说什么，程洛见状拍过去一巴掌，“跟你有什么关系啊，看你那卷子去，一片红叉，你丫真爱国。”

许泽被踩了尾巴，用气音愤怒喊道，“老子又特么不出国！”

“照你这么说我考这分就活该去南美洲跟印第安人作伴去呗。”

“印第安人才不跟你玩，长这么白，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程洛被噎住，单方面认怂，安静如鸡。

周京浩叫这两人日常的贫嘴逗笑了，心头不佳的情绪一扫而空。

刘遥写完板书转过身，严厉的目光瞥向倒数第二排，那两个刚刚在开小差的脑袋。

“来看下A篇阅读，”老师念了阅读文的第一句话，“通过开篇的问句，我们可以知道这篇阅读的主题是讨论暑假去哪旅游。”

程洛微微转身，声音很低，“北京有什么好玩的吗？我从来没去过。”

“……”周京浩想了想，选择敷衍，“长城。”

嘴里的话刚落地，老师忽然点他名字，“来新同学，说下第一题选哪个选项。”

程洛闻言迅速把头扭回去，埋头看卷子，仿佛刚才发起私聊的不是他。

这是什么品种的害人精？

周京浩无奈地站起来。

他手里拿着刚刚老师特意给他的空白卷子，飞速读了遍题干，发现确实看不懂，于是随便蒙了个选项。

“B。”

“不错，”刘遥点头，“把选项一起读出来。”

周京浩犹豫两秒，想直接说自己不会读，坐在前面的害人精忽然侧过脸，手掌欲盖弥彰遮在嘴唇上，低声提醒：“Yungang grottoes.”

他下意识模仿程洛的语调，照着读出来。

“Yungang grottoes.”

刘遥没太为难，挥挥手让他坐下了。

下课后程洛转过身来道歉，“对不起啊朋友，害你被老师提问了。”

周京浩没计较什么，反倒是许泽来劲了，“兄弟，你知道为什么他找你说话老师提问你吗？”

“不知道。”

许泽抓起程洛桌子上的卷子，红色笔迹很醒目，“因为他英语考一百四十七，提问都能回答上来。所以老师转变思路，谁跟他说话提问谁，答不上来就罚站，我就是最大受害者啊！！！”

他捂着胸口装吐血，控诉的对象耳朵被说红了，恼怒地伸手去抓试卷，“还给我，你下次别想抄我作业了许泽！”

“就不还就不还~”许泽举起卷子整个身体向后仰，程洛为了抢卷子，几乎整个人要趴在他身上。

他盯着程洛侧脸，他脸特小，鼻梁右侧有颗浅棕色的痣。

视线向下移是端正的颈部，周京浩无端想起刚才看到的卷头，姓名栏上笔迹隽秀的程洛二字。

爷爷教他写毛笔字时曾说过，一个人的字可以映照这个人的为人。

老头虽然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但他突然挺认同这句话的。

周京浩抬手从许泽那里抽出卷子，还给了程洛。

一放学程洛果真背起书包撒丫子跑了，在校门口一众接孩子的车辆中准确找到小严叔叔的车。

拉开车门往车座上就是一瘫，见他出一脑门薄汗还要开车窗透气，小严叔叔连忙把车窗锁住，“待会该着凉了！”

程洛叹一口气，不耐烦道，“叔叔，这眼看着快夏天了。”

小严叔叔开始念紧箍咒：春捂秋冻，你们现在的孩子巴拉巴拉，就是因为巴拉巴拉……

程洛无语，默默从兜里掏出MP3戴上耳机听歌，把中年人啰嗦的噪声屏蔽掉。

包厢里布置很温馨，墙上贴着许多形状各异的气球，数字40是洛媛的年龄。

底下一排英文，Happy Brithday。

程正谊邀功，说这些都是自己手把手布置的，程洛张嘴就是拆台：“爸，你把birthday拼成brithday了！”

话还没掉地上就挨了亲爹一脚，疼得嗷嗷叫唤。

服务生进了包厢，把推车上的蛋糕放在桌沿，点亮蜡烛。

大灯被关上，屋内变得漆黑一片，唯有暖黄色烛光映照在洛媛眼底，她笑着闭上双眼，两手合在一起许愿。

程洛也赶快从书包里拿出首饰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对有点丑的金耳饰，形状是一片叶子，他跟手工店的师傅学着动手打的。

待蜡烛吹灭，程正谊重新打开包厢的灯。洛媛看到礼物后又惊又喜，连连说儿子长大了。

她揽住程洛肩膀，想着他从那么小一个皱皱巴巴的丑小孩长成现在这样招人喜欢的模样，忍不住啪嗒啪嗒掉眼泪。

程洛心里美的不得了，嘴却特别欠，“妈，再哭妆就花了！”

洛媛背过手擦掉眼泪，撩起刚烫的的大波浪卷让儿子给她戴上，一旁的程正谊充当摄像师，举着相机记录这一刻。

他盯着那破耳坠看半天，也没看出来哪里比得上他从拍卖会上跟别人角逐几轮才拍到手的宝石项链，偏偏他老婆喜欢的不得了，顿时牙酸的想翻白眼。

程洛哼着歌出来上厕所，途径大堂时打远看见个他今天才见过一回的人——周京浩，旁边坐个明显上了年纪却依然很精神的老人，估计是他爷爷或者姥爷。

本想过去打个招呼，却惊人地发现坐在这爷孙对面坐着的是他们学校的校长！

那老刘头每周升旗能演讲半个多小时，他死都不会认错那张老脸。

我去，这哥们什么背景啊？

老人正襟危坐，双手端放在饭桌上。

“京浩转学的事情麻烦你了小刘，你好好看着他，这小子脾气混账，该打该罚，不用给我老头面子！”老人说着拿起拐杖碰了碰周京浩小腿，声音也降低了，“未来一年对逸文很关键，要不然也不会把这小子丢我这来添乱。”

老刘头平日里说话中气十足，最爱打官腔，在学生中颇有威严，跟这人说话却明显是下位者对待上位者的恭维，他那后桌后台也太硬了吧！

惹不起惹不起。

他打消打招呼的念头，上完厕所正洗手，忽然听到厕所尽头传来幽幽一声，“先生，能帮我开下门吗？”

逼仄的环境下，程洛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一跳。

我靠，世界上真有鬼啊？

他往里走了走，发现声音来源是最里面的隔间，上面贴着“杂物间”。

门上挂着锁，他拽了下发现纹丝不动，“这锁住了，我上哪找钥匙去？”

“我有钥匙，我扔给您。”说罢，一把钥匙从上面抛过来，程洛稳稳接住，插进去拧开锁，里面走出个服务生穿着的人，估计也就跟他差不多大。

“谢谢。”那男生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这事太诡异，显而易见是谁无意或故意把他锁里面了，不好多问。他把钥匙还回去，丢了句，“下回别再把自己锁进去了。”转身离开。

直到程洛的背影消失，蒋小川低头重新看向手心，放在上面的钥匙触感微凉。

有一定体量的校园时期[三花猫头]尽快写到长大以后~[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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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