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第4章 寺庙

不用再去思砚院后，苏芷柔都在自己房内练字温书，窗外的木槿花已显颓态了。

苏府的日常是寂静，花开也是无人在意。

“小姐。”春荷把花瓶中的海棠更换成了桂花，轻声道。

苏芷柔正撑着下巴靠在桌上看书，听见春荷的呼唤微点了下头“嗯？”

“桂花这就开了，时间好快啊。”她的目光从书中移开，投向瓶中的银桂。

“小姐可以去与院子里走走，院中的花卉最近都换成了适秋的。”

“算了，走在那里总有些不自在。”说着她晃了晃手中的书，“书中说无心者赏不了花。”

“不对，小姐。”

“什么不对，书里就这么说…”

“我是来告诉你，午时夫人会来。”

看着春荷笑眯眯的样子，“你明明就记得。”苏芷柔朝她幽幽道。

“此时离午时还早呢，而且这个时节应该是去崇光寺吧。”春荷若有所思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可是一年为数不多的出门，自己怎会忘了，苏芷柔不由有些诧异。

看着桌上墨迹已干的纸，一旁摆着宋裕给的临帖，纸上字的型已略微有些像了。

该是最近沉浸学习了。

春兰和春漫站在两侧推开了门，赵氏踏入房中，扫视了一遍房内，目光停在坐在桌前女子身上。

赵氏穿了一身松叶华服，缓步走向内厅，把站在面前的女子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瞥了一眼桌上的书，冷声道“但愿，你此次不会让你父亲失望。”

好久没见赵汝苒，之前天天对着温和的宋裕，突然面对这冷声冷气有些不习惯了，苏芷柔不禁有些怅然。

她说完就转身向正厅走去，苏芷柔跟在身后。春荷站在一侧，看见赵氏便连忙低下了头。

指尖敲磨着桌面，在静谧的房间显得有些刺耳。

“ 过几日去崇光寺，你记得准备下，具体我到时候让春兰告知你。”赵汝苒看着女子顿了一下，缓缓道。

“好了，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她说着目光移到不远处的书桌，缓缓道。

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苏芷柔眉头微拧，看着妇人离去的背影。

“小姐。”春荷站在一旁柔声喊道

苏芷柔伸了腰，向后走去，“早已习惯，去午歇了。”

“对了，春荷，你让春兰找人买份致美斋新出的糕点。”

“诶！”看女子似没有不愉，春荷面色也放松了许多。

春兰听后微微皱了下眉，理着衣料的手慢了下来，沉思了会，”我等下去安排，但是不一定今日能买到，你告诉一下小姐吧。”

房内。

听春荷说完后，“嗯，无事。”苏芷柔停手执笔，看着桌上的帖子，幽幽回道。

春荷把端来的糖蒸酥酪放在了一旁。

苏芷柔拿了个尝尝，笑着向春荷，乐声道“这个也好吃！吃些甜的会让人心情好些。”说着她轻手拿起了一个，小心托着给春荷“别皱眉了。”

春荷笑着接过，细细品着，眼神闪烁，真的好甜，可小姐不爱吃甜食。

几日前。

宋裕接过信封。

“你连夜出城一趟，此事其他人身份没有你便捷，亦或不够放心。”苏徇之沉声道，脸庞被亭台的阴影隐下，看不见表情，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喂着湖中的银鱼。

“好的，老师。”

阳光轻洒，银鱼蜂拥而上争抢着，堆砌着银色的鱼背闪着细碎亮色的光芒，有些刺眼。

“你知道鱼群为何会争食吗？”

苏徇之并不需要回答，继续接道“因为没饱。所以，任何东西都要保留竞争的意识，这样观赏的人才有乐趣。不是吗？吃太饱就不好看了。”

停顿了片刻，苏徇之笑了一声，“有些人就是活得太安逸了，不知道抢是什么滋味了。“

随着苏徇之慢条斯理的话声落下，宋裕缓缓撕开了信封。

“如果他们不舍得吐出来，那就消失。”话落，苏徇之随意将剩下鱼食一把撒下。

“走吧，辰一会带人和你一起去。”

城外村野处。

“你好，希望我们一路顺利。”

辰一看着面前出现的这个带着温润笑意的男子，少见的发了一下愣。

“队长，他和我们去啊。”旁边一身黑衣的人，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是的，我和你们去。”骑在马上的男子看着他朗声回应道。

说话的人听到这突然一下，似没想到他能听见，马上站直了身子。

宋裕也没管，说完便拉上了兜帽。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和黑色兜帽形成分明，帽檐下的眼神冰冷无波。

”小姐。”

“怎么？”苏芷柔对着镜子理着耳边的碎发，柔和的晨曦温柔的落在脸庞上，泛出皮肤细腻的光泽。

“之前那套衣服绣花样有些走线，我重新拿了一套。”

“好。”

苏芷柔侧头看了一眼春荷手中端来的水色衣裙，没说什么。

“小姐，我们早些去门口等夫人。”春荷把梳妆台整理完，看着桌上喝着茶看向窗外的女子说道。

“二小姐好。”站在门口两侧的俾女齐声拱手请安。

她们腰未弯全，苏芷柔就摆了摆手。

下人早早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看着两侧繁多的人，苏芷柔眉间微拧，但站着吧。站了一会又一会，直到离定好的时间又过了一段时间。

苏芷柔皱着眉道“我先去马车上等母亲。”

“欸，小姐。”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春荷神色有些不安。

苏芷柔上去不久，赵汝冉就出现了，神情冷淡，瞥了眼春荷“你小姐到了。”

“是的，夫人。”

“呵，这些时间也等不了吗。”

春荷没应声，只在一旁撑着嘴角尬笑。

“母亲安好。”

赵氏看了她一眼欲说些什么，可看到衣裳又停了。

赵汝冉今日穿了一身少见暗色衣裳。

“夫人，可出发吗？”

赵氏轻敲了两声马车壁，马车渐渐开动。

两人相对无言，就这么沉默着。

出了城门，喧嚣声也没了，就剩下有些压抑的沉寂。

赵氏突然道“苏挽筝再过两日就回来了。”

苏芷柔不理解，告诉我这干什么，怕我想她。

“你父亲说，下旬的恭庆王妃的赏秋宴，你和苏挽筝都去。”

随后她又道“苏挽筝赶着回来也是因此。你要好好准备，这次机会可来之不易。“

苏芷柔撑着莞尔一笑，“好的，母亲，我一定会努力的。”

苏府的宴席，鲜少让她出席，都是苏挽筝。甚至有些只有苏挽筝，没有赵汝冉。也不知这次苏徇之怎么了。

经过一段山路的颠簸，终于到了崇庆寺。

苏芷柔扶着春荷的手缓缓下车，戴着白色的面帘。

秋日，风高云清的好天气，崇光寺的人不算少。可作为京都中久负盛名的寺庙，常有京中贵人，特别是秋季，所以倒是也平常了。

苏芷柔跟在赵氏后面缓步走着，走了一段距离，便看着一位穿着华丽的妇人朝她们走来，头上戴着精致贵气的头饰。

苏芷柔下意识眯起了眼睛，想看清，春荷在一旁连忙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便反应了过来。

“苏夫人好。”妇人笑眯眯的问好。

赵汝冉也笑着回道“客气了。”

说完，她拉起了苏芷柔的手，温柔朝她笑着介绍道“这是梁尚书家的夫人。”

苏芷柔感觉到她手的触碰，身体一僵，但还是连忙道“梁夫人好。”

说巧不巧，这是苏芷柔和赵汝冉第一次在崇光寺遇见官家夫人。

梁夫人有些疑问的看向赵汝冉“这是。”

“哦，忘了介绍，这是我的女儿，叫苏芷柔。”赵汝冉好似有些歉意道。

梁夫人满面笑容的点头应是，“二小姐看着就是个出挑的美人。”

“梁夫人多誉了，我要去主殿上香了，我们在赏秋宴再聊。”赵氏止住了话题的继续。

“嗯，好的好的。”

看着苏芷柔和赵汝冉走远的背影。

“夫人，这女子没听过啊。”

“我也没什么印象，但之前听过苏府还有个二小姐，多的也不是很清楚。”梁夫人淡下了神情，缓缓说道。

“不过没事，照这赵汝冉的意思，在赏秋宴上应该能再见的。”

“苏家大小姐应该会来吧。”

“她去清河郡了，也不知会不会去。”

“算了，这苏挽筝也不是我这等人家能想的。”说完，她轻笑了一声。

殿上已经清空了人，唯余苏芷柔和赵汝冉跪在主殿上。

手持着长香，苏芷柔进殿就把白巾撤去了，随赵汝冉深深磕下了三个头。

苏芷柔起身后正跪在一旁，赵汝冉依旧长叩未起。

等了许久，才听到。“走吧。”赵汝冉起身，微低着头，轻声道。“

苏芷柔撑着起了身，跪久了，膝盖都有些隐痛，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她的眼眶有些微红，神情有些恍然，直到来了一个僧人“夫人，主持在后院客殿等。”她这才有了反应。

“小姐，你带着侍女去休息会，夫人需要些时间。”

苏芷柔抬头看着面前笑吟吟的人，她叫辰六，是母亲的贴身侍女。

苏芷柔习以为常的向寺庙后院走去，赵汝冉每年都要来很多次寺庙，而且每年都会捐不少的香火钱，但只有这么一次会带上苏芷柔。

坐在竹林的亭中，苏芷柔看向幽深的路径，她其实也不知道赵汝冉为何每年唯这个时间会带自己来。

“春荷，我想去那边走走。”

春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个侍女，为难道“小姐。”

“为何，今年看得如此紧。”苏芷柔悄声问道。

春荷也疑惑，往年都还可以在四周走走看看。

苏芷柔突然想起来了“不对，怪不得是休息。”

“什么？”春荷没听清楚，出声问道。

“没事，我们就在附近看看吧。”

她一起身，侍女们便跟上了。

苏芷柔也没有目的，只在框定的院子内随意逛着。

直到太阳开始朝着西边移去，辰六从院中出来，站在院门口依旧是那副笑容，“二小姐，可以回去了。”

苏芷柔听见声音回头看向她。

“走吧，小姐。”

走到院门辰六面前时，“二小姐今天开心吗。”

“莫名其妙。”

丢下这句话，她也没管辰六什么表情。

春荷朝辰六低头歉意一笑，就连忙跟上了，“小姐。”

“我就不信，她三言两语能让被训。”苏芷柔微抬高声音，笑着道。

自己在这坐了大半天，就喝了几口茶，还要被她，真是当她没脾气了。

苏芷柔坐在马车上，看赵汝冉进来时的眼睛明显是痛哭过的样子。

不过这也不是她该问的，记得第一次过来时不懂事的自己就问了。

苏芷柔看着妇人的神情，怯生生问道“怎么了吗。”

赵汝冉抬起了头，深深的看向了她突然开始疯狂的大笑，“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

赵汝冉狰狞的神情，年少的苏芷柔不免出现退意，她下意识朝着马车帘门处靠近。

正在她想着下午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硬的拉拽。赵汝冉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回头时正直直对着赵汝冉泛红的眼睛。

“你说，如果是你去死，是不是我儿子就能回来。”说着她用手紧紧掐住了苏芷柔的脖子，嘴里不停喃喃念道“对，就该是你去死，该是你死的。”

苏芷柔脸上慢慢出现了紫调，求生意识让她下意识的挣扎，可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恍惚。

“夫人！”

“小姐！”

……

随着一阵混乱，一群人把赵汝冉拉开了。苏芷柔也陷入了昏迷。

苏芷柔从回忆中出来，缓缓拉开了帘子朝外看去，看着路边，快到苏府了，又到苏府了。

天色渐沉，暮色来临。

苏挽筝斜靠在窗边的榻上，静静闭着双眸，手懒懒搭在一旁，一身水青色的衣裙，长袖及地，一夜月光洒在裙上薄纱，似仙人般让人不敢惊扰。

颜兮从屋外刚进来便看女子在闭目休息，正思虑着。

突然听见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大人有事安排，辰七已经在外面。”

苏挽筝缓缓起身，撑着头，神色平静无波，可仔细看眼眸深处却泛着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