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劫非得渡吗 第16章 一见仙子误终生

其实桑连一点都不急，他知道师兄一定会来找他的，只是……好久没见了，他想师兄了。

昨日刚见了师尊，说实话，他对师尊的印象已经淡了很多，这次见面，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

师尊好像已经飞升了，如今也不知是什么神仙，瞧着很不普通。

当然了，性子瞧着也更冷冰冰了，还很无情。

凭什么说他耽误师兄的渡劫了！

渡劫之后又能怎么样呢？也成为像师尊那样无心无情的神仙吗？那还会跟他好吗？

桑连侧躺在床上咬了咬手指头，眉目间实实在在多了几分阴郁惆怅。

长到腰迹的墨发随意铺在脑后，清冷透亮的月光撒在上面，像一条星光点点的墨色长河。

天上人间，没人能否认这样的美貌，就算是翎女和尘子也不能。

两小儿隐了身形，蹲在床边光明正大观察满脸愁容的桑连。

翎女头上戴了三根朝右银色翎羽，所以尘子只能常常在她左边，这样才不会被锋利的翎羽扫到。

尘子满头银发，眉眼上挑，看人的时候一种高高在上的模样，实实在在是天上的金童模样。

翎女手里捧着他们神君让她拿的宝贝，这是他们天心殿的镇殿之宝——冰渊。

神君第一次在人间跟他们取得了联系，不过也只有一炷香的工夫，吩咐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时溪仙子，第二件事，拿着冰渊送到仙子手里。

翎女和尘子也猜测过冰渊的用途和来历，但在昨日他们才知晓……

尘子把手轻轻抚上床上少年的发髻侧，目中无下的眼中流光四起，薄唇轻启：“亲眼瞧见才觉得心中有多欢喜，不怪神君放弃。”

一旁的少女挑起唇角，点了点少年的手指，“神君不让你碰仙子，但没说我，所以我能摸，你不能摸。”

“仙子消失，通界台的仙人今日落日前一定会发现，他们不敢得罪京墨上神，但也一定不会让仙子被继续囚在此处，这场劫数要很快结束了，一切都要想起来了。”

翎女脸上的笑更灿烂，把手中的冰渊往上空一拋，天上人间，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唯有散发流光的冰渊旋转愈加轻快。

流光慢慢随着冰渊的透明淡下来，冰渊缩成能握在手心的菱形冰体，缓缓下降，最终融进少年的心间。

尘子仰着头挽起拂尘轻轻一挥，垂着眼睛看了眼呆愣的翎女，轻叹笑了，又像是自嘲，“一见仙子误终生，神君把信徒所有的美好祝愿全送给了仙子，保仙子今生来世、生生世世如不灭花一般朝阳灿烂。”

翎女眼中晕了些泪，轻声哽咽道：“那你……是不是就快消失了，我舍不得。”

“该高兴才是，我始终是神君的恶世念，消散，总比重归魂体要好。”

尘子与翎女直起身来，慢慢往黑暗里后退，最终消失在乌陀山。

一切都重新开始。

桑连，突然在这一刻抬起头来，看着空荡寂静的房间，流下一滴滚烫的热泪。

“师兄……”

——

通界台此时各仙云集，吵吵嚷嚷着要一块去神界把他们的小仙要回来。

月老摸着白胡子附和着仙群，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起到一个点火的作用。

时溪仙子的密友之一青竹仙子偷偷摸摸抓着月老的胳膊出了仙群。

“月老，你偷偷告诉我，时溪的情缘到底是不是京墨上神，若是的话，咱们上去干嘛？那不成了打扰人家嘛！”

又有几个密友围上来，抓着月老不停问。

“时溪心思单纯，被坏神蒙骗了也说不定，通界台管事的明明说他的这一劫还没结束，怎么就到了神界，一定被京墨骗了！”

中间的月老被吵得脑袋疼，只神神叨叨地回复：“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是他的，强求不来。”

有个小仙抓住了话中的漏洞，激动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是说时溪的情缘不是京墨？”

仙群里又爆发一阵吵嚷，片刻后，通界台的仙们搭伙一同往神界赶去。

烟云缭绕中，坠在最后的月老笑着看向某一方向，无奈地摇了摇头。

——

桑连站在院子里仰着头使劲听外面的嚷嚷声，他好像听到了一些消息。

据外面的人说，这里还关着一个叫“时溪”的人，还是被强取豪夺来的，好不可怜。

可是这处他都转了好多遍，没见过别的人。

突然地，他又生出了许多羡慕来，这个时溪丢了有很多人来寻他，可他都丢了这么久了，师兄还没来……

桑连仰着脸看万里无云的天空，昨日的夜晚或许真是一场梦，不敢细细琢磨，可哪怕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但他还是闻到了，“南芜……在哪呢？”

微风拂过脸颊，须臾间，天地皆非，万物皆空。

桑连只能看到眼前出现的人，他说：“在你眼前。”

两人的视线对上，如天地崩裂在此，但又静默无言，树影婆娑，遮住了南芜眼中快溢出来的情意。

桑连先是狂喜，随后带来的情绪是无措，南芜跟先前不同了，他能看得出来。

南芜大概不再只是他的师兄，而是师尊期盼的那样，师兄变成了天上的仙人。

仙衣上绣满了星辰日月，每一针每一线都如梦似幻，雪白的丝线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熠熠生辉，头上的发饰流光溢彩，坠下来的流苏若隐若现。

真的像个神仙一样。

桑连近乡情怯般不肯再靠近，生怕这人口中会说出无情的话，据说成了神仙的修行之人会参透一切，爱恨都如烟云一般消失。

隔得远远的，桑连轻声问：“师兄你，你是神仙了吗？”

对面的男人笑着微微歪头，头上的银色珠串流苏随着一同摇晃，喃喃道：“师兄吗？”

桑连心头大震，师兄可能把他忘了。

“可以叫我南芜吗？”

桑连压下心头的失望，慢慢点了点头，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回不舟山吧？只有你和我，再不会有旁人打扰。”

这话听在桑连耳中就像从梦中传来，迷迷糊糊也不知什么时候被那人抱进了怀里，腰侧被一双大手捏来捏去。

桑连慌乱要闪躲，却又无处可躲，只能仰着头祈求，一个字还没出口便被堵住了唇，冰凉的银串落在他脸上，激得他扭头要躲，却又被霸道追上……

与此同时，殿门最顶上是青竹和长烬二仙，一人手里拿着一把瓜子，兴致满满地看向远处的二人，丝毫不理会底下其他仙人的催促。

“嘿呦！咱们时溪真出息，亲上神君了。”

“神君又如何，我瞧时溪不怎么喜欢他，躲着不想叫他亲。”

青竹莫名其妙地瞥了眼长烬，翻了个白眼，“你要是闲着没事儿也去渡个劫，知晓一下人家是怎么谈情说爱的。”

“你就这么想让我跟别人谈情说爱？你是这么想的吗？”

“关我什么事啊？莫名其妙。”

底下的月老急得要冒泡，使劲拽着青竹的衣角，势必要把他拽下来。

“你让老夫瞧瞧！我好跟他爹娘交代啊，你这小儿！”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去的月老，只隐隐约约见了两道身影飞下了山，直往人间飞去。

——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

桑连默默感叹，这么些时日，人间已经过了几十年，都已经物是人非。

可惜的是，当他带着南芜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小镇上，唐婉清早已去世许多年，没有留下儿女。

南芜牵着他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回头问他：“你想知晓她今生在何处吗？”

桑连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遗憾道：“因为我，她每世都过不好，我想她这一世能安安稳稳在个好人家。”

二人走到茶摊处坐下，南芜抿了口热甜茶后才道：“皎皎会安排好的，他如今是个阴差，下次会带着阿蛮一同投胎。”

“好哦~那到时候再去寻她，带她去不舟山看萤火。”

南芜拿着茶杯的右手突然顿住，心里头略不是滋味。

傍晚，二人又进了客栈，可不巧，正赶上节日，客栈里只剩一间房。

小二为难地看着他们二人，“房中只有一张床，你们……”

桑连摆了摆手，认认真真道：“没事啊，我们本来就是睡一张床的。”

小二：……果真如此！

二人顺利领了房牌，牵着手去了房间。

门一关，人是人，兽是兽，但挡不住有人兽性大发。

桑连脑袋发懵，被抵在门上一下一下吻着，师兄好像……比之前更大胆了些，也更爱做亲密行为了。

欢喜是欢喜，只是他还有些适应不来。

本来红木的床被南芜袖子一挥，换成了他们在为春台那样时的那张白玉床。

直到桑连被轻柔地放在上面时才发觉，他又脸红，又慌张，要从床上下来。

却被高大男人严丝密合挡在上面，还要委屈巴巴地质问他：“你不愿意同我亲近？”

桑连心中的警铃响了起来，连忙表示：“愿意，愿意！只是……”

只是他被神仙一样的师兄迷了心窍，瞧见他用那种眼神扫视他全身的时候，桑连没有力气拒绝……

一夜春雨，雨声时大时小，落了满地。

桑连在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近黄昏，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浑身酸痛滞涩，还有某处意料之中的酸胀。

“师兄……”

南芜在外间书写东西，但许久没有人回应，桑连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失了声，耳垂又变得红热。

无法，他只能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落日，望着望着就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如此，倒是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