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把这妖怪带回了无往巷。
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在季留云有可能找回记忆的节点上,放他去三月或者任何地方。
这是私心,他愿意承认。
但今夜为了捉这么一只妖怪搞了那么大的阵仗,绝不可能轻轻放下。顾千能把这家伙带走,还是陈不辞和城无声出面。小老头在整个将城颇有名望,叼着烟斗拍了板,讲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且这妖怪并无作恶之心,与其关住他徒生戾气,不如让有办法的人带回去看看是怎么个事。
也是因为顾千在阴间比较有名声,还有小古说话。是以阴间相关部门出面给这妖怪象征性地带了个灵力镣铐,以一个半月作为时限,锁住他部分灵力。这算是给顾千一些缓冲的时间,也是对外的责任保证。毕竟这么强的家伙,就这么放进将城,谁都不放心。
最后,城无声帮腔,一力担保说靖天会负责监管。
是这么带回来的。
季留云把自己的卧室腾出来给这妖怪,收拾好床铺,顾千帮着他一起把妖怪扶上去躺好。
这妖怪虽然破阵时受了伤,但并未损伤根本,所以愈合得很快。可即便是这么躺着,他也板着那张过分锐利的脸。
季留云忧心忡忡地坐在旁边,自言自语道:“我对他很熟悉。”
顾千也陪着他一起坐下,私心作祟,他去牵傻狗时故意捏了捏那个小企鹅戒指。
“我知道,有什么话就等他醒过来问吧。”
季留云察觉到顾千有些不安,他翻过手,用指尖很轻很轻地按着顾千的手心。
他说:“你放心。”
于是顾千就当真安心了许多,他捏了捏傻狗的指尖。
“我很为你开心,能失而复得是一种幸运。”
这一点上,顾千是真心为季留云高兴,有些失去,要是能弥补或是能得到一个重来的机会,真的是一种很幸运的事。
但很多方面,顾千都没有这样的幸运,譬如亲情,譬如亲人……
季留云点点头,表示:“我听秋月白说了好多关于他的事,他是个很好相处的。”
话是这么讲。
可是……
“你他娘跟人类好了!!”
这是那妖怪醒过来的第一句话。
“妈的,你脑子塞屎了你敢和人类好!”
这是第二句话。
顾千、季留云:“……”
他光说还不算,眼瞧着就要纵起来掀屋顶。
“你慢慢说,别着急。”季留云想劝他靠回去。
那妖怪一把扯住他的手,气势汹汹地说:“你跟我走!”
说话间,那两只红水晶耳坠来回晃荡,晃得顾千有些烦闷。
“我不走。”季留云看了一眼顾千,随即态度坚决地对那只妖怪说,“这是我们可以留下来的地方。”
那妖怪难以置信地盯着季留云,眼中的赤红几乎快要把整间屋子烧着,戾气翻涌之间,他说:“你忘了人类都是什么德性了是吧?”
顾千的目光在他俩身上转了个来回。
季留云是当真没明白这妖怪的意思,可后者愈发暴躁,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连阴间给戴上的镣铐都在发出呻吟。
“你忘了?你他妈不记得了?”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还是说,你忘记我们要做的事了?你他娘,季留云,你怎么敢忘?”
他们要做的事……
顾千在心底慢慢地嚼了一遍这几个字。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现在开口或许不会有好结果。
但是妖力正在暴动的边缘,所以顾千讲:“他失忆了,不记得过去的事情。”
“你给老子闭嘴!”那妖怪猛地转头,目光愤恨,似是巴不得眼底坠出岩浆来把这个人类当场烫死。
继而那些戾气再也不受控制,炸开在这间卧室里。
季留云挡住顾千,这一小个动作彻底点燃了导火索,那妖怪怒问:“你护着别的人类?你他娘,那主人呢!你把主人也忘了吗?”
他现在就不是能好好说话的状态,季留云瞧着他暴走的样子问:“你的戾气,你控制不住吗?”
“你他娘这不是废话嘛!”他怒极反笑,“你有几个月没给老子压制戾气了,你自己不记得?!”
季留云无奈道:“我真的不记得。”
这下,彻底炸锅了。
妖怪整个身体的轮廓都被戾气缠绕着模糊起来,妖力跃跃欲试地想要突破镣铐。
“我可以帮你压制戾气。”顾千从季留云身后站出来。
“啧。”那妖怪冷笑道,“凭你也配帮我?!”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顾千说着,拇指做刃划破中指和食指,以血在半空画符。
灵光绕住了这妖怪的手脚,他感受到自己被束缚,挣扎着向季留云吼起来。
“你就看着我被人类欺负吗!你以为他真的要帮我?季留云!!”
顾千逐渐加大力度,灵光很快笼罩住这个遍身戾气的妖怪,从头顶开始剥离那些戾气。
妖怪本来在灵光中拼死挣扎着,嘴里骂得乱七八糟。
忽而感受到这股纯净之力,他眼中现出茫然和清澈一瞬。
他懵懵地看向前方,双目失焦。
“哦?”
他“哦”完,就地躺平,再次晕了过去。
顾千又和季留云一起把他扶去床上。
他想,秋月白果然还是说得含蓄了些,这哪是个炮仗。
这是个炸弹。
*
是夜。
城家老宅。
“那间院子里现在人鬼妖塞在一起!怎么谁都能和小顾千亲近,就我们不行!”城老太太闻书兰把手中茶杯一砸,“哼”了一声。
城老爷子城长歌在旁好声劝着,结果越劝,闻书兰眉头皱得越深。
城长歌无法,转头向大孙子求助。
城无声不着痕迹地避开爷爷的目光,实在爱莫能助。
可此时此刻,逃避无用,老太太的怒火很快烧到城无声头上。
“他前段时间还被绑架,这会续命的药引也没有,现在又带着个妖怪回家。”
城无声严谨地纠正:“奶奶,他没被绑架。”
“你顶嘴?”闻书兰拧眉看过来。
城长歌立即选择战队,和媳妇一起指责大孙子,“无声,怎么能和奶奶还嘴呢?太不像话,媳妇儿,咱不跟小孩置气啊。”
城无声:“……”
“你也给我闭嘴!”闻书兰瞪了一眼老伴,随即目光如炬地作出决定,“明天,我们就搬去无往巷!”
“奶奶?”城无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媳妇?”城长歌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我在这个家说话没用了是吧?”闻书兰扫视着自己老伴还有大孙子。
“没有没有。”城长歌说。
“不是不是。”城无声讲。
翌日。
无往巷再次搬来一户人家。
当无往巷014号院门被敲响时,顾千正隔着一个季留云和那妖怪撕扯。
这炸弹醒过来就开始掀天,要么就拉着季留云说要走,要么就找顾千算账。
折腾了一早上,终于在暴怒之中且勉强万分的,接受了季留云失忆这个事实,但看向顾千的目光依旧相当之不友好。
而且,不论季留云怎么问那个所谓的“主人”或者他们要做什么事,那鸟妖都不肯说,原因是,他不愿意相信顾千这个人类。
“你离他远点。”他眯着眼睛警告顾千。
顾千言简意赅地回应:“我不。”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那妖怪再次挑衅。
顾千仰起头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本来,他念及这鸟妖是季留云好兄弟没太计较。
但实际上,顾千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且脾气温和的人。
他找打。
他就打。
这妖怪能让全城的合和师出动,可见其实力,但顾千也不是个吃素的。
一人一妖逐渐打上头了。
季留云在旁边急得头发都翘起来了,一个是爱人,一个是失忆前的好兄弟。
“你们别打了!”他尝试劝。
但那俩谁都听不进去。
情急之下,季留云脑子一热,灵力爆发开来,他挥手施展灵光把顾千卷了过来抱在怀里。
顾千整个人在空中翻滚两圈,接着被箍住身体,他一时有些懵,微微仰头,就看见傻狗急得满脸通红,一蓬金发因为灵力涌动像水草一样飘着。
反观那鸟妖,见季留云出手,当即得意起来,大笑道:“对,就这么困住他!看我不打死他!”
他挑衅着冲过来,结果被灵光一卷,被高高抛去天上,经历了一个短暂的自由落体之后,掉到季留云背上。
就这么的,季留云一手箍住怀里的顾千,一手拽着背上的鸟妖。
“都不许打了!”他着急道,顺便加强了灵力的束缚。
“放开老子!”鸟妖在他背上扑腾。
“傻狗。”顾千思索起来自己太不像话了,傻狗因为失忆害怕和痛苦,那鸟妖不懂事,难道他自己也要跟着不懂事吗?
“你们别打了。”季留云急得不晓得该怎么劝,“你们……你们要是再打,我就这么抱着你们一整天。”
画面一时有些滑稽,院里也为此安静了一瞬。
正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安静并未持续太久,鸟妖又炸了。
“你他娘知道自己该帮谁吗!你这个失忆的傻逼啊!”他一边挣扎一边骂,抬手招呼季留云后脑勺一巴掌。
顾千本来都进入反省阶段了,可见着傻狗被打顿时火上心头。
“你敢当着我打他?!”顾千气得连自己会用灵力都给忘了,直接朝季留云身后鸟妖抓去。
“老子之前也没少打他!你管得着吗?!”鸟妖不甘示弱,探出身子要继续战斗,不忘插空发表意见,“你们人类就会惺惺作态!”
就这么的,一人一妖隔着死鬼一个撕扯起来。
季留云被夹在中间,“腹背受敌”之下,他被拉扯得东倒西歪,难以保持平衡。
直到院门被敲响。
“咚咚咚——”
顾千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仰头看向季留云说:“不会是李叔吧。”
季留云也有这个担忧。
顾千想都没想,手一挥给鸟妖下了个禁制,防止这家伙显出原形来。
同时,季留云也甩出灵力一道,裹住了顾千的禁制。
超级加倍!
“唔!”鸟妖眼睛快喷出火来,蹦跶了几下,结果把自己绊倒在地,他气得脸发紫,躺地上疯狂蛄蛹。
“我把他弄进屋子里。”季留云说。
“嗯。”顾千点头。
鸟妖眼睛一翻,气得差点当场去世!!
两个混蛋,两个混蛋啊!!
一个是失忆的蠢货,一个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王八蛋!
他试图用脸骂人,可惜效果不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进屋里。
另一边,顾千打开了院门。
门外是一位颇有气质的老太太,年纪约莫六十上下,身姿挺拔,发丝在脑后被一支白玉簪挽成髻,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你好呀。”她含笑望着面前的年轻人,温和地介绍说,“我是无往巷新搬来的住户。”
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太。
顾千不太自在地扯了扯自己因为打架而混乱的衣领。
他觉得面前这位老太太面善,又不清楚这种想法从何而来。
“我是和老爷子一起搬到这里的。”老太太说,“我们俩进城来找孙子。”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温和地凝着顾千。
算不上直白的审视,也不能讲是打量,总之,就是顾千一时之间难以形容的目光。
顾千并不觉得反感,甚至无端地有些亲近。
以至于他恍惚起来,这无往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
如果没记错,在他来之前,无往巷还是一处空寂的地方,甚至为了纪念有活人愿意入住,居委会还送来米和油。
可这才过去了多久?李叔在对门开了间补品店,之后巷口开了快递站。
同样的,如果没记错,顾千是个天煞命,他待的地方应该不会越来越热闹啊。
顾千自我怀疑起来,难不成,是他的命格和这处地方硬碰硬,愣是负负得正了?
原本死气沉沉的巷子,居然越来越有烟火气。
顾千收回思绪,再次看向面前的老太太。
“你啊……”闻书兰盯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外孙,实在有些难以自控,话没讲几句,先红了眼。
她想抬手碰碰这个在外吃苦的孩子,但蓦地又想起来自己那个女儿,还是把手放了下去。
最终,闻书兰说:“你和我孙子长得很像。”
顾千不知该如何作答,于是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给老太太瞧,最终说:“那么,希望您能早日找回孙子。”
闻书兰听了这话,眼泪差点砸下来。
为了避免自己失态,她赶紧转身离开,边走边说:“今天忙着收拾呢,改天请你来我们院子玩啊!”
*
这一天,几乎可以成为顾千生命中的分水岭。
如果说,他遇见季留云是打开了另一种温暖的可能。
那么这一天,就是他彻底迈向热闹的生活。
隔壁院子老两口时不时会邀请顾千和季留云过去,东西都很好吃,到最后连鸟妖都抵抗不了,跟着一起过去蹭吃蹭喝。
顾千不太会拒绝老人家的善意,每次都认认真真地带着回礼过去。
只是这对老人经常不在院子里,想来应该有别的住处,偶尔出去两三天,再回来住一天。
而且那位爷爷总是带着口罩,老太太就解释说他是个老社恐。
顾千:“……”
城长歌作为靖天的前一把手,上过不少新闻报纸,他生怕自己被顾千认出来,只好用这种方式陪着老伴一起慢慢地和顾千熟悉,等适合的机会,一举认回外孙!
至于顾千这头,那鸟妖成天在家里发神经。
脾气上来时,和空调都能吵起来。
“老子要它给我十五度!”鸟妖指着顾千说。
季留云撇下他那根指头,“天冷,不能那么低,不许指顾千。”
顾千则是直接了当收起了遥控器,歪着头听手机里陈巳的声音。
好友正在电话那头莫名其妙地吐槽:“这城无声疯了!他干什么给我买一车衣服?他是真中邪了吧?”
另一只耳朵听着鸟妖在那怒声说:“老子这就把它拆掉!”
与其同时,隔壁院子传来熟悉的声音:“小顾千,今天我们带了葡萄,快来尝尝!”
顾千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
他之前其实也悄悄羡慕过其他人能把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
但这一下子,会不会热闹过头了些?
*
自从这鸟妖混迹在无往巷。
除了闹腾之外,还有一个尤为显著的地方。
入夜之后,各种妖邪鬼怪变多了,而且都不是寻常那种,普通游魂野鬼,大多是心怀执念,极少数怨气未消。但这几天出现在无往巷的,身上都带着浓郁戾气。
这些家伙目标明确。
“冲那只鸟来的。”顾千眯着眼看着不断爬上院墙想要跃进来的妖邪。
月光下,那一团团乌黑影子扭曲着往这边凑。
季留云站在顾千身边,随时准备动手。
“啧,闻着老子的味就来了。”鸟妖烦躁地在堂里踱步,并着甩甩脚上那个镣铐,“现在我灵力被锁,这群堕妖就敢过来!”
“堕妖?”顾千下意识地重复这个词。
他是和非人者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对所谓“堕妖”还是有所耳闻。
妖鬼之堕化,就是主动选择让戾气侵蚀自己,一旦堕化成功,就会不断地寻找并吞噬干净的妖怪。
“烦死了这镣铐!”鸟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突然对顾千说,“喂,那个人,你快走吧。”
顾千回头看他。
“我是说真的。”鸟妖语气罕见地正经,“人被这种东西碰到会很难受的,我和季留云,我们不能杀堕妖,只能拖。”
季留云满脸不记得。
“为什么不能杀?”顾千问,“和你说的‘要做的那件事’或者‘主人’有关?”
鸟妖又暴躁起来,“你他娘哪那么多话!让你滚就滚!再问老子咬死你!”
季留云严肃地对他说:“不要这么和顾千说话。”
“不是。”鸟妖呲着牙问,“你这狗屎语气,你到底失忆没失忆?”
“我真不记得了。”
“你放屁,你之前教训我的时候就是这个语气。”
“我——”
季留云没能解释完,阳春白雪撞出一声“叮铃”。
月光下,顾千跃身而起,流光遍体。
随着法器嗡鸣,一条银白狐尾渐渐显现,于夜色中慵懒摆动。
光芒骤放之时,佛桑遍天。
那些堕妖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停滞不前,但已然来不及了。
纯净妖力携着佛桑花瓣盖住整个小院,顾千站在银红光中间,狐尾和发丝随风飘动。
是传说该有的模样。
季留云最受不了顾千这个样子,喜欢得要命。
鸟妖则是瞪着眼,“妖,狐狸,你是狐狸?!”
随即他转头问季留云:“他就是你要找的那只狐狸?!”
季留云莫名奇妙,“你在说什么?”
顾千则是凝着傻狗问:“哦,还有要找的狐狸啊,找来干嘛?”
“我……”季留云慌乱起来,在鸟妖和顾千之间疯狂摆头。
鸟妖也奇怪他俩这个互动,“你不是说要找一只狐狸报答吗?”
顾千危险地眯起眼,“还要报答是吧。”
鸟妖不以为意,“是啊,说是那个狐狸救了命,他要唔。”
季留云慌乱中捂住鸟妖的嘴。
几步之外的妖力倏地沸腾,院里院外的妖邪早已杀尽,但顾千身上杀意未减。
“季留云,救你命的还挺多?”
相较于凌冽的妖力,顾千的声音却很低。
这句话里藏着太多东西。
不满、醋意、还有一丝受伤。
季留云赶紧把手放下来,解释说:“我真的不记得,我没有喜欢过别人的。”
鸟妖被这蓦然炸开的妖力震得踉跄一步,随即暴躁起来,“你这人有病!救命之恩怎么就要是喜欢了!老子兄弟两千多年就没动过心!喜欢你,那是他娘的老树开花,你该光荣!”
于是。
顾千周身暴烈的妖力如同被风吹散的云雾,骤然消失。漫天佛桑也随之褪去,小院重回月色温柔的怀抱。
他眼底那些气势荡然无存,被若有所思取而代之。
“两千年?”顾千轻声问。
鸟妖活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猛地把嘴闭起来,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他甩甩手,自己走开了。
顾千接着把视线放到了季留云身上。
傻狗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高兴,他问:“顾千,你刚才是吃醋了哦?”
顾千说:“你找自己的救命恩人,应该的。”
他并没有吃醋。
也并没有不高兴。
只是当天晚上不准傻狗进他卧室了而已。
季留云沮丧地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守在门外,像只被主人关在外面的大型犬。
鸟妖踱着步过来,嘲笑了几句,但最后还是问:“我说,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季留云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说:“我很喜欢他,我爱他。”
鸟妖被这句话酸得打了个寒颤,但是看好兄弟这样,也劝:“那你该管管他,他脾气好臭。”
“他什么样我都喜欢。”季留云如此坚定地表示。
鸟妖沉默了会,最后说:“那你快想起来吧,我们把那件事做了,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在这了呀。”
季留云这次没再开口,静静地看着自己脚尖。
一门之隔,顾千靠在床边,凝神听着外面的对话。
他听见那句“什么样都喜欢”,心里不禁为之发软。
顾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抠着指尖,直到那里泛起了白。
*
隔天陈巳再打电话来问,顾千被这鸟妖盯得不自在,干脆去院门口和好友聊了几句,彼此都颇为感慨。
“是呀,谁能想到呢,本来想抓季留云来杀了炼药的。”
顾千回想着自己和季留云这些天的日子,说:“谁能想到就变成这样了。”
才挂了电话,隔壁院子里老太太探出头邀请:“快来快来,今天也有好吃的!”
院里,鸟妖听清楚了那句话。
他当即就炸毛了,慌里慌张地冲进厨房,拽住正准备梨汤的季留云。
“快走!快走呀!!现在你就跟我走!”
季留云扒开他拉扯着自己的手,专注地往小梨盏里倾倒热汤,最后才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你这样老唆使我不好,你现在特别像刀疤唆使辛巴离开荣耀石。”
“巴……什么,什么几|巴?哎呀!”鸟妖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件事!”
“你说哦。”季留云凝神看着梨盏。
“我不是偷听,我就是不小心偷偷听见的!”鸟妖焦急地讲,“顾千,他要杀你炼药!”
他活像是发现了可以颠天倒地的秘密,但季留云只是平静不已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
“你知道!”鸟妖震惊地瞪大了眼,“那你为什么还?不是,你这恋爱脑。”
他急得原地踱步,逐渐暴躁起来,“不是,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跑?他娘的,你们恋爱脑现在还进化了是吗?”
“他不会这么做的。”季留云尝了一口梨汤,又往里面加了些冰糖。
“娘的,你他娘绝对是因为失忆了!”鸟妖暴躁地吼他,旋即跨出厨房。
没过一会,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样东西。
“你现在是鬼,你用这个,快!”
季留云看过去,他记得这样东西。
这是顾千从陈巳那拿出来的醒灵石,之前好几次顾千被说得害羞了,就威胁说要拿这个石头让自己痛。
“顾千说鬼用这个会很痛苦,而且,你不准再偷偷翻顾千的东西。”
“痛苦?!”鸟妖气得浑身发抖,“季留云你他娘现在变成个软骨头了是吗!这点破石头能叫痛?!”
“你以前生怕把主人忘了,隔断时间就自己找醒灵石往脑门上按!而且这他娘只是一块醒灵石啊!”
鸟妖越说越激动,最后哽着声吼:“你当年受尽酷刑都他娘的没喊一声疼!你现在矫情什么!”
季留云手里的梨盏差点没掉去地上。
“你说,酷刑?”
就趁他愣神的这个功夫,鸟妖把醒灵石按去了他脑门上。
醒灵石作用之下,季留云恍若头颅被瞬间劈成两半,无数碎步炸开,一双看不见的手撕开了他的灵魂,把那些记忆重新塞了回去。
笼罩着过去的那层迷雾渐渐散开。
他感到剧痛、愤怒、荒唐。
最后重归平静。
顾千进门来时,就瞧见厨房里季留云脑门上那块正泛着光的醒灵石。
傻狗愣愣地往前扑过来,顾千手忙脚乱地把他接住。
“你……”他慌神地去给季留云擦汗,但傻狗紧紧攥住了他的手。
“婚……”
“什么?”顾千凑过去听。
季流云抬起头,眼中光芒近乎执拗。
他哑声问:“婚礼你想在哪里办?海边好不好?”
顾千一时之间忘了反应,好半天才憋出个音调。
“啊?”
真的好喜欢加缪笔下的宿命感。
“我毕生的愿望就是可以和一个人达成同谋,我在你身上找到了这种感觉,同时也找到了生命的新的意义。”
顾千对于季留云来说就是这样的:你对我有一种我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我可以在你身上找到另外的意义,好多伏笔了哦,宝宝们看出来他们的故事了吗?下章下下章陆续揭晓喔。[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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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