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巳是当真不害怕城无声。
也是实打实不喜欢这狗贼。
并不是什么原则问题,陈巳只是看不惯这种架子。
出来玩西装革履的,往那一杵浑身上下写满“我很贵”三个字,仿佛全世界都该绕着他转,一点都叫人亲近不起来。
这人闭嘴的时候下巴永远扬着,欠揍,不笑的时那副睥睨众生的做派更欠揍。
所以,陈巳尤其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看他崩裂自己高高在上的表情,十分有意思。
之前也没少打架,认识这么多年,反正凑到一起就得吵。
他既然敢怼,就已经准备好了或许要打。
但今天这情况就很不一样。
这狗贼站那没说话,忽而嘴角微微上扬。
是个笑。
一个极其细微又真实的弧度。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就是一个最正常的笑。
这怎么还被骂笑了?陈巳陷入短暂的迷茫。
顾千也瞧清楚了,警惕涌上心头。
好友俩交换了个眼神。
陈巳不解,“这少爷中邪了今天?”
顾千也懵,“我反正是没见他这么笑过。”
季留云适时插入话题:“我也没见他这么笑过哦。”
两个活的和一个死的围在一起嘀嘀咕咕,那头城无声都走到检票口了,回头见自己身后空空如也。
城无声:?
*
这份疑虑先按下不提。
季姥姥这次是真进园子了。
他兴奋得不行,争取去每个笼子前面热情互动。
陈巳就笑眯眯地跟在后头,聆听自家CP的每一句对话。
“顾千顾千,为什么火烈鸟里头关着一只鹅?”
“变异种,火烈鹅。”
“顾千,那羊驼朝我吐口水!”
“你跟它家大驼告状去。”
“顾千,那只猩猩为什么要朝人丢屎?”
“因为猿粪。”
“顾千,那只黑熊为什么贼兮兮的?”
“因为它会偷袈裟。”
终于来到那只中指猴面前。
“老天奶。”季留云打量着玻璃厚度由衷地感慨,“这猴子为什么要关得那么结实?”
顾千也惊叹于这个玻璃的厚度,但还是句句有回应。
“他吃了蟠桃,犯了天条。”
陈巳笑出了声,且捧场道:“skr!”
城无声依旧抱手在旁端着架子,“幼稚。”
陈巳翻了个白眼,转头问:“你想聊成人话题?”
城无声闷了半天,憋出句:“……你这嘴。”
“甜着呢。”陈巳扬着那张漂亮的脸如此说。
城无声目光下移,盯着他的嘴瞧了几秒,最后别开视线。
“菜就多练。”陈巳哼了一声,继续招呼顾千和季留云出发去看卡皮巴拉。
城无声跟着这三个叽叽喳喳的活宝,眉心微蹙,他想自己此时此刻应当在办公室处理企划案来着。
但是。
瞧着那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看着那排晒太阳的毛绒土豆。
城无声想,倒也不赖。
至少靠近阳光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
*
逛到水族馆,三人一鬼正驻足欣赏热带鱼。
猛不丁察觉到一股力量从远处涌来,潮水般层次扩散,让空气都为之荡起涟漪。
顾千和季留云同时绷紧了身体,城无声亦是目光骤然凌厉,朝着妖力传来的方向望去。
瞬时之间,妖气铺天盖地,犹如大军过境。
只是有些奇怪,这妖力凌冽而澄澈,锋锐至极,却毫不伤人。
周围的普通游客对此浑然不觉,可很快下一波妖力又荡了过来。
这次的力量更为强大,却依旧不带半分杀气,犹如寒刃出鞘密布漫天剑意,但眨眼间又散于无形。
“啊。”陈巳轻呼一声,饶有兴味地说,“这是我家老头最近抓的那个妖怪,看来就在这附近。”
“我在界融上看见有鬼在讨论这个。”顾千低声说,“要紧吗?要不要去帮陈叔?”
城无声看向陈巳。
“是个狠角色。”陈巳面上并没有担忧,“全城的合和师都出动了,倒也不是为了捉住灭掉,就是这妖怪太强还四处乱跑,总有人会心慌。”
他说完,补充道:“没事,咱们玩。”
顾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而被季留云抓住了手臂。
傻狗愣愣地望着水缸里的鱼说:“好吵……”
可四下只有游客的谈笑声,决计算不上“吵”。
“什么好吵?”顾千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鱼。”季留云指着玻璃后面的热带鱼,“它们在吵架,那条蓝色的抢了黄色的食物。”
这话一说,陈巳好奇地贴去玻璃面前看。
顾千看见了,的确有一条橙黄色的蝴蝶鱼正死命追着一条蓝色的霓虹鱼,看起来骂得很脏。
似乎是那股妖力影响了傻狗的感知,但这种异常很快就消失了。
季留云又凝神听了会,表示:“现在听不见了。”
此时,季留云的过去还是迷雾一团。他能感知到这些声音,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妖力影响,他的过去,还有那个神秘的“Y”大哥……
顾千盯着傻狗沉吟不语,继而转头看向陈巳。
后者很快心领神会地点头说:“等我家老头回家,带骨灰去看看吧。”
城无声更是在心里头思索着季留云的身份。
三个人心思各异,季留云独自开朗。
他四处绕着看来看去,最后不禁感慨:“这个世界真奇怪。”
顾千看他苦恼思索,戳了戳他手心问:“哲学家又有想法了?”
“就是。”季留云说,“奇怪的人会被孤立,可是奇怪的动物会被保护。”
这话天真又刻骨。
城无声打量着黄毛,思索着资料里关于这只鬼的来历,探查之下得知:无根浮魂,不知所从。
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彼时城无声才觉得他最适合作为顾千的药引。
可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黄毛虽然偶尔呆傻,但看事犀利,总能精准地一针见血。这种近乎本能的洞察能力,是与生俱来的敏锐。即便失忆,即便忘记了规则,都无法褪去。
偶尔这么闪现一瞬,其光芒令人心惊。
而这样的存在,顾千不可能体会不到他背后会有多么沉重的秘密。
即便如此,顾千还敢选择和他在一起。
城无声知道自己这个表弟向来是个思虑重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风险,但他依旧做出来这个选择。
几乎等同于赌上所有。
城无声隐隐忧虑。
可顾千对于这份忧虑丝毫不觉,正挠着傻狗下巴夸他真厉害。
季留云舒服地眯起眼,提议道:“顾千顾千,可以去纪念馆了吗,你答应过的哦。”
顾千心里还想着妖力,但有些事终究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揭晓,傻狗此时兴致勃勃,顾千不想败坏他的心情,也就任由季留云拉着自己往纪念品馆走。
纪念品馆比想象中要大,他们四个彼此都有自己感兴趣的区域,逛着逛着就两两散开。
季留云还拉着顾千不撒手,一人一鬼停在礼品柜前,柜台上摆着各式玩偶。
店员热情地招呼。
顾千其实很喜欢这些颜色鲜亮的小玩意,他视线顺着那些玩偶滑,才停下来没几秒。
一直密切观察着顾千动向的季留云立马说:“我们要这个小企鹅。”
顾千略有诧异地望向傻狗。
店员很快又问:“先生,请问您要哪一个颜色?”
他展示着不同的色系,于是顾千又瞄了一眼。
季留云立刻指向那个蓝色的:“我们要这个。”
店员妥帖地给包装好,“最近这个很受欢迎。”
季留云美滋滋地接过来送到顾千手里,目光期待地看着他的反应。
顾千心里愉悦,又忍不住笑他,“你会读心啊。”
“不是哦。”季留云邀功道,“我就是能知道你喜欢什么哦。”
顾千很认真地盯了他几秒,慢慢挪开视线,低着头捏了捏那个包装袋的边角。
他笑自己越来越没出息,这么点小事也心动。
又逛了一会。
季留云忽而神神秘秘地说:“我要离开你几分钟哦,虽然我会有点舍不得你,但是我想去给你挑礼物哦。”
顾千点点头,傻狗再三保证自己一会就回来。
还当他要去逛多久,结果还不到二十分钟就冲回来了。
他兴高采烈地晃着手里的袋子宣布:“我买了情侣T恤哦。”
顾千扬扬下巴,“看看?”
季留云就欢欢喜喜地拿出衣服展示。
一件印着“天干物燥”。
一件印着“kiss me now”。
妈呀。
土味情话都算了……
这两件衣服的颜色,该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路边的荧光交通锥和烤糊的金针菇跨越世俗相爱的结果。
惊悚的底色,荧光的描边,浮夸的立体效果。
所有元素搭配得七颠八倒,傻狗能买走这两件衣服,不但拯救了其他顾客的眼睛,还替店主清理了库存。
和做慈善没有区别。
顾千默了几秒,决定伸出中指一根来安慰自己的审美。
也就是他举起中指的瞬间,季留云把手里攥着的戒指套了上去。
动作又快又准,像是算好了时间。
“我套住你咯。”他说。
顾千低头看去,是玩具贩卖机里那种最普通的塑料戒指,蓝色的,上面有一只招手的小企鹅。
他摸了摸那个戒指,边缘还有不太整齐的毛边。
顾千仔细地摩挲着那个小企鹅,说,“小孩子才喜欢这个。”
接着他抓起季留云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顾千抬眼,目光包含审视,“你没戴?”
季留云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想的,但是只抓到了一个。”
“你不会接着抓?”顾千问。
“没钱了……”傻狗的声音趋近于无,“兑换硬币要去外面,不想让你等哦。”
原来是先帝创业未半而花光预算。
“走!”顾千拽着傻狗去换硬币,之后径直前往娃娃机。
一次、两次、三次……
“顾千……”
“闭嘴。”
终于,第五十三次,他们抓起了一个同款蓝色戒指。
顾千不由分说地捞起季留云的手,套去了他中指上。
季留云如获至宝,美滋滋地说,“你是全世界最棒的男朋友哦!”
“你知道就好。”顾千很满意。
他低头去看牵在一起的两只手,塑料圈上两只小企鹅面对面地站着。
顾千很喜欢。
……
另一边。
纪念品馆中心有水獭表演。
陈巳看得开心,恨不得把脸贴去那个小宝贝身上,但水獭突然甩动身子,水花四溅,把他衣服打湿了一片。
城无声递出手帕。
陈巳也接得顺手,只是稀奇地说:“你还挺复古。”
“话多。”城无声说。
陈巳用手帕随意地擦了擦,但那一片布料都湿了,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不以为意地把湿掉的衣角拧起来打了个结,衣摆就此微微上收,露出一截精瘦的腰线。
城无声才瞧见就挪开了视线,可余光里那片颜色实在戳眼。
“你就不能好好穿衣服?”
“我就爱这么穿,你看不惯你自掏腰包给我买衣服。”
陈巳甚至还伸了个懒腰。
城无声心烦地挪开视线。
等陈巳终于看够了,他们才跟着人潮往外走。
陈巳今天开心,也乐意和城无声聊聊天,“哎,那天打辙人的时候,谢谢你啊。”
他这个人,会把别人的好记在心里,并且滴水恩涌泉报。
陈巳记得那天好几次险要关头,都是城无声出手救了陈家堂口的兄弟,也记得城无声把自己护在身后。
陈巳道完谢,有点不自在地说,“以后,你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能力之内,我都答应你。”
“顺手的事。”城无声不骄不傲,也对后一句话做出回应,“我记下了。”
“古板,回答那么标准你当这是在考试。”陈巳嗤了他一声,又接着问,“哎,这个馆每个月都会有不同的小宝贝表演,上次是一只肥鹦鹉,你知道吗?”
“这是我第一次来动物园。”城无声淡漠地看着周边所有的一切。
陈巳脚步慢下来,难以置信地问,“真的假的?你小时候也没来过?”
“嗯。”城无声回应道,“没有。”
陈巳眨了眨眼,他看着这个人线条凌厉的侧脸。
他想,城无声这人是靖天的继承人,恐怕童年都活在严格精密的安排之下,没什么机会出来玩。
陈巳是一个共情能力很高的人,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个被困在训练场里的孩子,连最普通的快乐都被剥夺。
几乎是一瞬之间,他就没有那么讨厌城无声了。那些让他不喜欢的特质——固执、冷漠、不近人情,似乎都有了解释。
于是他声音放柔和了些,甚至还带了些哄,“那你……那你今天就好好逛逛吧,就当弥补小时候的自己了。”
城无声转过头看他,“不用弥补,我小时候都是去现场看。”
“啊?”陈巳一时没反应过来。
“草原看狮子,丛林看豹子,冰原看企鹅。”城无声语气平静,“家里有飞机。”
“你……”陈巳气结,最后泄了气般自嘲,“我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这个人说话的时候,耳垂上的银质耳钉会轻轻晃动,像是一个很小的情绪翻译机器。
城无声盯了那个耳钉几秒,又说:“的确是这么第一回……”
他顿了顿,思索了一会适合的词,“闲逛。”
陈巳皱了皱脸,“真是凡尔赛。”
望着风轻云淡的城无声,陈巳心头蓦地冒出一个诡异但又莫名合理的想法。
“等等……”他狐疑地看向城无声,“这动物园不会也是你家的产业吧?”
城无声点了点头,“嗯,将城一共五个动物园,有两个是靖天的产业,动物园的增值潜力很高,而且可以提高企业的责任形象,整体价值很高。”
总裁如此回答。
陈巳仰天长叹:“说好的先富带动后富呢!”
这小痞子现在没那么呛人,城无声接着问:“你经常来,喜欢动物园?”
“喜欢啊。”陈巳倒也没多少丧气,感慨完就接着往前溜达,“做梦都想要一个。”
*
他们最终聚头在园外的咖啡馆。
城无声大老远就瞧见顾千和黄毛头靠着头在说什么。
“又在高兴什么?”
倒霉表哥如此生硬地试图加入话题。
话音刚落,顾千和季留云整齐划一地给他比了个中指。
城无声莫名其妙,继而注意到两人手上一模一样的蓝色塑料戒指。
总裁不能理解,问:“这什么儿童玩具?”
季留云不乐意了,“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定情……”城无声目光复杂地说,“你们要是想要戒指——”
没等他说完,两根中指又默契地怼了上来。
陈巳点完单绕过来看见这一幕,当即乐了,“收获两根中指?战绩不错。”
城无声拉开椅子坐下,“你不觉幼稚?”
“有什么关系。“陈巳晃了晃脑袋说,“人家喜欢就行。”
城无声默了片刻,目光落在顾千和季留云十指相扣的手上。
到了这个地步,倒霉表哥觉得很有必要和缺德表弟聊一聊这个问题。
毕竟他们身份放在这,一个是活人。
一个是,记忆丧失成天撒娇卖萌蛊惑人心的黄毛死鬼。
“顾千,要不聊聊吧?”
顾千察觉到这人肃然端整的语气,以为城无声要说玉如意的事。
“聊啊,你要聊什么?”
“你和他……”城无声顿了顿,语气平和地说,“你们俩一个活一个失忆,后面呢?”
顾千有些懵。
这城无声怎么这么关心他俩谈恋爱?
“你想说我续命的事?”顾千问。
城无声点了头。
“我在托老桥给我找续命的鬼。”顾千神色平静地说。
“对。”陈巳立刻接话,“我也在找。”
城无声想说他也在找,但问题并不是这个。
“人和鬼在一起,你们……”
倒霉表哥都不晓得该怎么说了,他想讲这样会有很多阻碍,吃很多苦。
但他拎拎自己的立场,发现自己没资格讲这句话。
“你看,你在关心顾千又不好意思讲。”季留云再次毫不留情地戳破。
城无声:“……”
顾千:?
陈巳若有所思,却未开口。
季留云继续稳定发挥,“你想说我们一个人一个鬼,很不可思议对不对,但是不管什么麻烦我都会和顾千一起的,坏事还没来,要是成天担心那不就是经历了两遍坏事吗?”
说完,他还相当之严肃地教育城无声:“你也要乐观点,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罗密欧与忽必烈。”
顾千咬着吸管提醒:“朱丽叶。”
季留云神色自若地改正,“朱丽叶。”
城无声:“……”
陈巳笑得发颤,继而若有所思地问城无声:“你图什么?”
城无声几乎都放弃挣扎了,他想了又想,终于说:“我是想讲,顾千,其实我不是个很坏的人,你偶尔,也可以把我当做……兄弟?”
他这话说得,顾千都不晓得该如何回应。
倒是季留云忽而怔了一下,轻声说:“我好像也有个兄弟。”
“那个‘Y’?”顾千问他。
傻狗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不记得了。”
话题就顺着季留云失忆的事情延续下去。
顾千思索着城无声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心有所觉,但证据不足,所以他刻意避开关于“兄弟”的话题。
夕阳渐渐没入地平线,天边橘红色的云层被雾霾蓝浸染,街灯亮了起来。
“行了,走吧。”陈巳站起身舒展筋骨,“我也去找找老头,露个脸孝顺孝顺。”
“去看陈叔捉那只妖?”顾千问。
他很在意刚才季留云在海洋馆的反应,于是又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陈巳了然道:“能啊,走吧。”
“那我也去。”城无声忽然开口。
陈巳低头瞧他,“学人精。”
城无声:“……”
*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尾声了。
这件事还有阴间插手,早已屏蔽了四周。
阵灯高高低低地悬在半空,每一盏都牵引着数道金线,纵横交错,照得暮色辉亮刺目。
光网足足覆盖了方圆数里,远远望去,犹如天漏而银河泄地。
“这么大阵仗?”顾千说。
陈巳笑了笑,“那可不,整个将城的合和师今晚都在这。”
的确如此。
顾千放眼望去,光是各家资深师父都至少上百,他们站在阵边手持阵幡,各家弟子站在师父后头,数以千计。
“这阵法……”顾千对合和师的术法略有了解,不禁问,“看着并不是什么强力的咒?”
“没法用强力的。”陈巳带着他们去到陈家堂口的队伍里头,“这妖怪很特别,既无业障,又没伤人,合和师惯用的善恶规矩对他不起作用。”
妖怪若无伤人之意不可杀,今晚困住他也只是因为他妖力太强又无法沟通,若不抓住,即便此刻无害,之后由他引起灵潮也是祸患。
所以不能硬杀,否则有违天理,就算要困,也只能用杀伤力不那么强的阵法。
但即便到了如此境地,这妖怪也没伤害今夜来围困他的合和师。
倒是奇怪。
“玩回来啦?”陈不辞调头朝小崽子问。
“嗨呀,您这话说得。”陈巳立马眉开眼笑,上去扶住自家老头,“您没在,哪能开心呢。”
“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油嘴滑舌的。”小老头佯装嫌弃,手里的烟斗往徒弟脑门一磕,“你小子。”
他往小崽子身后一看,笑道:“小顾千,哦哟,城家小子也来啦。”
城无声恭恭敬敬,态度一丝不苟地说:“陈师父,。”
“陈叔。”顾千点了点头,一转眼却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对方更是兴奋。
秋月白:“大哥!”
安间:“大哥大!”
顾千:“……”
三月真是哪热闹往哪钻。
“你们也来抓妖怪?”顾千问。
“嗐,我们都没见着那妖怪长什么样呢。”秋月白也不避讳顾千,直白地说,“是凑着热闹过来,发发名片,加大一下知名度。”
混得好惨。
顾千略带批判地看了眼季留云。
寒暄并未能持续下去,阵心骤然震荡。
光网剧烈晃动,像在风中挣扎的蛛网。
与此同时,吼声破天而起,余音直上九霄,妖力四倾,天地肃杀。
颤动里,光幕中雾气翻涌,忽而炸开无数飞羽,撞去光网上,顿时铮鸣遍天。
金光被切得支离破碎,里头那只妖怪的身影若隐若现,但仍然不能看清真容,隐约只能瞧见一对翅膀在搅动气流。
震荡翻涌如潮,大半合和师都难以站稳,年轻弟子更是东倒西歪,更有甚者被直接掀翻在地。
“嚯!”陈不辞把手中的烟斗叼去嘴里,直面扑面而来的飞羽。
老头抬手一掐,原本饱含戾气的羽毛在他掌前停滞,他随手一拈,光羽纷纷碎裂成粉。
紧扑而来的气浪也在他身前分开,老者犹如磐石屹立,悠然自得。
“小的们,补阵!”小老头跃上一块高石掐诀稳幡。
四面呼应,阵光重新汇聚,密不透风地压向阵心。
“你们几个。”陈不辞叮嘱身后几个小辈,“注意着点啊,差不多到最后反扑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
平静不过十个弹指,阵心处妖力沸腾,气浪排山倒海,所过之处光网寸寸断裂。
光羽铺天盖地,势无可挡。
季留云先行铺开法障护住顾千。
他灵力展开的一瞬,阵心处所有妖力也为之凝滞一瞬。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声响、气流、光芒都停了。
“嗯?”陈不辞叼着烟斗疑惑。
下一秒,阵心忽然炸出声嘶吼。
“季留云!!”
顾千看向季留云,后者正睁大眼往阵心看。
“你熟人?”
“我……”
没等季留云回答出什么,阵心里那道身影不管不顾地从破碎的光网缺口处冲出!
他通身被流光包裹,但随着他硬生生撞出层层光网,那些护体金羽开始剥落,似燃烧纸烬飘散。
每突破一重,光芒就黯淡几分。
也是每突破一重,就会多一句愤怒的嘶吼。
“老子全世界找你!你他娘!”
“季留云!你怎么敢!”
他终于冲到顾千和季留云面前,身上光羽所剩无几。
这妖怪长得年轻且锐利,长发在狂风中飞舞,耳上坠着的两颗剔透红水晶辉映阵光,甩着血色光弧,外放无限愤怒。
但也只是愤怒,毫无杀意。
顾千看着那道身影快速逼近,虽未动作,手里却早已掐好诀准备着。
那妖怪几乎是跌撞着冲到季留云面前,双目充血,死死地盯着季留云。
“你是死成灰了!你他娘死哪去了!”
季留云则是盯着那张脸,试图从记忆的缝隙里寻找什么。
对方转着眼上下打量他,看见了一个毫发未损干干净净的季留云。
于是他破口大骂:“妈的,你怎么敢过得那么爽!”
最后一个字落地,他身上仅存的光芒随之熄灭,随即双眼一闭,整个身体往前栽倒。
顾千和季留云几乎是同时伸出手扶住他。
“早说是熟人呀。”小老头叼着烟斗咂嘴。
陈巳跟在师父旁边仔细打量顾千和季留云怀里的妖怪。
他直言说:“长得怪好看。”
城无声转头看向陈巳。
顾千和季留云则是满脑袋问号。
这妖怪冲出来晕倒,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大家且懵且愣,但这寂静很快就被打破。
秋月白目瞪口呆地喊:“Y哥!”
来了他来了,那个我做纲的时候想起来就发笑的男子,他来了!!
随着小鸟出场,剧情开始收尾啦!
大场面苦手姗姗来迟,抱歉!
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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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Y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