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进室内,落在那一地揉成团的白色卫生纸上,仿佛映射着昨晚疯狂的一夜。
陆平舟醒来的时候南乔已经去上班了,望着空荡荡的床,心里感叹医生身体素质可真强大,被折腾成那样都起得来。
想起身下人抿着红红的薄唇,手指握成拳在两边来回摩擦,每进攻一次,喘息声就突破喉咙的束缚冒出来,在黑暗里像猫叫一样,挠得陆平舟心痒难耐,做到最后整个人都卸了力,一句话说不出。
这一次可比停车场那次得劲多了,虽然做完后医生还是骂了一句脏话。
肖想够了以后,陆平舟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了床,打算先去菜市场买点海鲜晚上给医生补补身子,然后再去南秦的店里帮忙。
早上出来买菜的基本都是老年人,拎着菜篮子跟老板砍价,唾沫横飞,叽叽喳喳,就像进了一个什么传销组织一样。
陆平舟过惯了尊贵优雅的生活,本以为来这种嘈杂的地方会没啥经验,结果很快就融入了。
“不是吧老板,牛肉你卖我七十?人家超市都是五十一斤呢?”
老板抽着大烟杆子,把菜刀那么一横,趾高气扬道:“那你就去超市买啊,小本生意,爱买不买。”
陆平舟叉腰,颇有几分姿态:“你这人真是,白长那么帅了,给我让点不行嘛?”
一听到帅字,这老板就老实了,咧着一口糙牙:“要不是看你小子会说话,老子可不给你让,六十五,没得说了。”
“六十,我买三斤。”
“嘿,你这人,挺会砍啊,我算是遇上敌手了。”
最后老板菜刀往砧板上一插,还是给陆平舟装袋了。
眉飞色舞的陆平舟在菜市场逛了半小时,出来时满脸微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在砍价方面还挺有天赋,瞧瞧,这给医生省了多少钱。
然而走了没两步,迎面就过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仔仔细细地望了他一眼,不由得惊呼出声:“陆总?你怎么在这?”
陆平舟好久没听到【陆总】两个字了,现在突然传到耳朵里感觉像在叫别人似的,抬眼望去,小月带着诧异的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虽然现在落魄了,但是陆平舟生来就很自信,没有一点遇到老熟人的尴尬,反倒朝她乐呵呵一笑,打起了招呼:“哟,张署长的侄女儿,张小月是吧?啧,我竟然还记得你,真是神奇。”
小月见到陆平舟还记得她,心里十分开心,双颊带上绯红,轻轻地说:“陆总,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最近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好着呢,别听新闻上乱说,我哪有那么凄惨。”
陆平舟下意识想掏烟,但还是忍住了,转而习惯性摸摸自己的头发。
小月对陆平舟的仰慕深了几分,想着这人不管是位居高位还是坠入低谷,都如此不卑不亢,自信畅然,不愧是她见了第一眼就念念不忘的人。
“我听三根叔说,你最近想找一些项目做,但是没有本钱是吗?”
陆平舟愣了愣,心想李三根怎么嘴碎,这种事都要说出去,连小月都知道,那整个规划署的人不都知道了。
现在好了,本来不丢人,现在丢大发了,指不定那群孙子在背后怎么笑他呢。
小月看出陆平舟的尴尬,赶紧笑着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偶然听到三根叔和我伯伯聊天才知道的,陆总你不用担心。”
她捏了捏衣角,显得有些犹豫,半晌后还是试探地说:“如果陆总实在走投无路,我可以让我伯伯帮你走走关系,可能会谋到一些好项目。”
陆平舟一听,顿时欣喜若狂,要知道张半的人脉可比李三根多得多,如果能得到张半的帮助,那后面的路必然要好走一些,他求之不得呢。
“真的?你伯伯愿意帮我吗?”
小月看着陆平舟至真至诚的眼神,脸更红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当然愿意,其实我一直都很钦佩陆总,觉得你又坚强又聪明,能帮上你的忙,是我的荣幸。”
陆平舟压根没意识到对方说的这些话更深层次的意思,只觉得能交到小月这样的朋友简直幸运,还好之前没表现得过于冷淡。
“那太不好意思了,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他往手里看了看,提起一袋子刚买的鲍鱼,粗声粗气地说:“诺,刚抢的新鲜鲍鱼,你拿回去炖汤吧,老香了。”
小月盯着还在漏水的口袋,不禁笑出了声,这个男人又可爱又幽默,完全符合她心里对另一半的要求。
后面两人又聊了些杂事才约定下来今天下午去张半家里商量项目的事。
得到希望的陆平舟身心都愉悦了起来,在蛋糕店一边帮忙,一边哼歌,那模样就剩把【我很快乐】写在脸上了。
南秦在一旁投去奇怪的视线,不明白陆平舟这种状况是脑子变好了还是变得更差了,会不会是从智力不全变成疯子了?
“舟舟呐。”南秦撑在前台桌面上,不怀好意得盯着正在擦桌子的陆平舟,“发生什么高兴的事儿了?给姐姐说说?”
陆平舟背影僵了僵,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刚学会了做饭,今天下午要早点回去给医生哥哥做好吃的,他最近工作很辛苦。”
南秦完全没注意到此时的陆平舟口齿清晰,逻辑严谨,一点傻气都没有,于是一脸的慈眉善目,对这个小子更爱了:“我算是相信你说的会一直喜欢他的话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完全把陆平舟当作自家人了,这小子虽然傻,但是干活很卖力,从早到晚不带停,主要人还长得帅,在店里跟吉祥物似的,招揽了不少客流量,最重要的是对南乔也好得没话说,平时聊天,三句话离不开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想着给南乔带回去。
南秦虽然表面凶悍,可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知道陆平舟跟一般的陆家人不一样,所以完全放下了对他的芥蒂。
陆平舟见她心情不错,灵机一动,笑嘻嘻地凑过去,睁着无辜的双眼:“所以秦姐姐,待会我可以早点下班回去吗?”
“当然可以啊,我都说了,按小时给你计费嘛。”南秦毫无所谓,过了一会儿又想起点什么来,盯着陆平舟露出一个稍显猥琐的笑,“舟舟呐,你跟我们家南乔在一起这么久,是喜欢他哪点啊?”
陆平舟滴了汗,不是,这姐一副等着磕CP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喜欢哪点?”他眼珠子四处瞟动,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医生哥哥身体很棒。”
南秦脸色变了变,不确认地说:“我……我说的是优点,你……你往哪方面想呢?”
“是优点啊,医生哥哥身体好,身材棒,经常一晚上都停不下来。”
南秦眼睛都已经瞪直了:“停……停不下来?所以说,我家南乔,是……上面那个?”
陆平舟偏着脑袋,感到奇怪:“我说的是他可以看一晚上的书都停不下来,身体非常好。”
“……”
南秦回归了平静,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便埋头处理工作,再聊下去她会忍不住把蛋糕糊这小子脸上。
陆平舟感到奇怪,他说的都是实话啊,哪里不对吗?
早上很快就过去,距离和小月约定的时间快到了,陆平舟认为是时候找借口开溜,于是和南秦提了一嘴回去给南乔做饭的事。
好在南秦没有怀疑,嘱咐他路上小心便招待起客人来。
临走的时候南秦还在和其他客人交流,翠绿色的外衫衬托得她格外明艳动人,永远都是一只鲨鱼夹盘在脑后固定住所有的长发,谁都看不出这个女人已经三十多岁了。
陆平舟不知道为什么,一踏出蛋糕店心脏就跳得很快,好像是有什么危险预兆似的,上次他出事之前也有过一样的反应。
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狂风开始席卷而来,吹翻了小摊贩的遮阳伞,一些人的呼喊声传进耳朵里,一片嘈杂。
陆平舟反应了很久,那股子不详的感觉才慢慢消淡,他怀揣着不安踏上了去张半家里的公交车。
在小月已经打点过的情况下,张半非常友好地接待了陆平舟,并对他的遭遇感觉到可惜。
“小陆啊,你真是我为数不多特别喜欢的年轻人,且不说你脑子有多聪明,光是一夜之间从天上落到地下还能这么坚韧不拔,很多人都做不到。”
张半喝了点酒以后就喜欢唠唠叨叨说个不停,不过陆平舟能理解,因为很多生意都是在酒场上谈成的,张半能喝这么多,说明对他的事很上心。
“嗨,张署长就别这么夸奖我了,我这人没啥技能,要干点事儿糊口饭吃,不就得走老路嘛,您瞧瞧要是有门路就介绍给我,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
张半知道他说的其他的事应该就是本钱,要知道搞项目没本钱,那就完全进行不下去,迷迷糊糊中他搭住陆平舟的肩膀,酒气喷在他的脸上,久久不散。
“你小子,真得感谢我家这个丫头小月,从你出事开始,一个劲儿在我面前打听你的现状,说要我帮扶你,不然你都没资格跟我坐在这喝酒了。”
一旁的小月顿时脸烧红,羞愤地拍了拍张半:“伯伯你别乱说,喝多了你。”
张半不管不顾,持续输出:“要不就说你有女人缘,有福气,为了我这最宠爱的侄女儿,你的忙我帮了,前段时间三根和你说的西部的项目,有个旅游开发区,地理位置贼好,我认识几个有名的建设公司,你可以借他们的企业资格证去搞,至于这本钱,我能帮你一点,只是不会太多,毕竟我也是内部人,被发现可不得了。”
听到这些话,陆平舟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好像在做梦一样,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下也不管喝酒会不会被医生发现了,直接举起一杯白的闷下去,火辣辣的刺痛感灼伤了全身他也没有知觉。
这一刻,他想东山再起的心达到了顶峰,只要给他这个跳板,他就一定可以强势归来。
“张署长,没什么话好说,只能说,以后如果能用得上我陆平舟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赴汤蹈火。”
张半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朵上,悠悠地朝小月使了个眼色,后者腼腆得不像话,只能把脑袋垂下来,假装吃东西。
轰——
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山头突然出现一道闪电,仿佛要撕裂整个夜幕,巨大的雷鸣声传递过来,最后飘向远方。
跟张半聊忘了时间,回来已经很晚了,还好医生还没下班,房子里依旧空荡荡的。
陆平舟一回来就洗了个澡,吃了些味道重的水果试图把嘴里的酒味掩盖,以免医生回来生气。
其实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陆平舟打算今晚就向医生坦白。
包括他要去西部的事。
他知道医生跟白小华不一样,他永远会以大事为重,如果知道陆平舟是为了东山再起,也一定会支持他的。
和南乔相处这么久,他已经对他十分了解,他知道两个人都属于思想成熟的人,互相喜欢的时候可以如胶似漆,但是分开也可以做到各自闪闪发光。
不过就是三五年的异地,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两个人熬一熬就能过去。
想到这些,陆平舟就安定下来,躺在沙发上开始等待医生下班。
外面的暴雨接连不断,等了许久都不见医生回来,百无聊赖的陆平舟开始隐隐地担心起来。
会不会雨下太大,路上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个他就紧张起来,赶紧起身拿南乔之前为了方便给他买的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意外的,无人接听。
接着他又打给了南秦,想问问南乔是不是去了她那里,可是很奇怪,连南秦都没接。
陆平舟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恐惧。
几乎没有再犹豫多一秒,他立马拿了伞想直接去医院。
然而刚打开家门,就看见南乔已经站在了门口,跟个鬼似的。
“卧槽!”陆平舟差点吓得腿软,拍拍胸脯:“你怎么回事,现在才回来?”
他突然发现南乔整个人都湿透了,刘海凝结成几簇搭在额前,不断滴着水珠,脸色就像在雨里浸泡了很久一样泛着死白,更别说那平时向来都是红红的嘴唇,现在也变成了紫红色。
陆平舟皱了眉头,感觉南乔状态很不对,因为那双眼睛跟平时不太一样,好像多了一些……冰冷。
是的,无尽的寒意从他漆黑的眸子里冒出来,让陆平舟的后背冒起薄汗,完全忘了想说的话,只能傻傻站在那里与他对视。
南乔似乎毫无知觉,呆滞又麻木地走进了室内,把门重重地关上了,湿漉漉的皮鞋不断渗水,在地板上扩散。
“南医生……”
陆平舟僵硬地开口,却没有再唤他医生哥哥。
南乔在室内看了一圈,最后还是把视线放在陆平舟身上,枯槁的眼神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陆平舟很害怕,他从没见过南乔这副模样,好像已经死了一般。
他伸手想去摸摸他的脸,然而手指还没触及,南乔突然瞪大了眼睛,暴怒地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将陆平舟整个人打得摔地上,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陆总,好玩吗?”
他像看一个仇人一样看他,声音低沉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