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原本好好的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响起了空雷,漆黑的幕布里透出一丝光亮,不一会儿大雨便随之而下,使得沉闷的空气突然变得冰冷。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只有一艘豪华游艇闪着热闹非凡的黄光,连大雨都浇不灭此时内部的欢乐。
嘈杂的音乐声、人声并不能勾起陆平舟的兴趣,他就这样独自坐在宴桌主位,撑着额头傻傻地看着自己的公司职员们跳舞唱歌,欢呼雀跃,不知道在想什么。
伍子一边吃得满嘴都是油,一边朝他走过来:“小陆哥,我们不是成功打败了陆潇洋拿下了SH市的项目嘛,你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萎靡呀?不开心吗?”
虽然喝了不少的酒,可陆平舟的脑袋却异常清晰,他呆呆地看了一下伍子,后者眨巴眨巴大眼睛显得很纯良。
“伍子,你觉得喜欢一个人和喜欢一份事业有什么不一样?”
伍子摸着光头认真地想了想:“这个啊,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是我觉得肯定是有区别的,喜欢一个人得到手了就可以不用管了,可是喜欢一份事业,得到手之后你还是得继续经营,应该是这个理。”
“可是我也没有不管他啊。”陆平舟还是不理解南乔究竟在矫情什么,为什么会拿自己和自己的事业相对比。
脱口而出的话让一旁的伍子迅速采集到了重点信息,不怀好意地问:“小陆哥,你恋爱了?哪位大神能让你这么大老粗的人都会想得这么细,应该不简单吧?”
陆平舟心里暗叹,的确不简单,能从头到尾一直撩拨着陆平舟的心弦且时刻挂念着的人,能简单到哪去。
他颓丧地摇摇头,举起酒杯站起身来,通过船内的玻璃窗看向外面的大海。
狂风暴雨使得整个船舱摇晃不定,仿佛悬浮于半空中一样,脚不着地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觉得一直在往里沉沦,我真的很喜欢他。”
他看了看杯中的酒,听着窗外的雷声轰鸣。
“可这个人偏偏跟我的价值观完全不一样,视钱财为粪土,把亲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我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利益至上,情情爱爱永远都是调味剂,我们之间确实很容易发生冲突。”
伍子看陆平舟这样子,感觉到无比惊讶,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别扭话,这还是他的那个日天日地,敢打敢上的小陆哥吗?
“小陆哥,你要小心噢,可别被pua了,真正喜欢你的人会支持你的事业的,怎么可能会让你放弃。”
“不,他不是想让我放弃,而是不信任我罢了,觉得我会有一天因为利益放弃他。”陆平舟把南乔的话分析得很透,他基本能确定对方的意思。
伍子还是不解,反问:“那你会吗?”
陆平舟盯着窗外,沉默了很久。
“我坚持了一辈子的事业,肯定不会因为情爱就放弃啊,所以这才是我忧愁的点,因为……”
陆平舟深吸一口气,满脑子都是医生的影子。
“我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竟然会思考他和事业孰轻孰重的地步,这真的是让我恐惧。”
伍子虽然是个爱情白痴,可是分析别人的感情却像个大龄闺男一样头头是道。
“小陆哥,我觉得你们都想复杂了,其实这并不是事业和爱情是不是能和谐的问题,而是不信任的问题,既然如此,你就努力让她信任你嘛,实在不行,跟人结婚,上了床,套牢实了再去忙你的事业,给人心里一个底。”
陆平舟眯了眼,非常无语地斜视他,后者还没感觉到冷意,自顾自吃着手里的大鸡腿子。
如果渣男有排行榜,伍子一定榜上有名,这样的发言简直逆天。
陆平舟暗叹自己怎么跟这个爱情白痴探讨这些问题,把自己的智商都拉低了。
这时原本在一旁吃吃喝喝的职工们突然聚集到一堆,还时不时发出满堂的哄笑声,好像在探讨些很有趣的事。
“哎,干嘛呢你们,聊得这么开心?”
陆平舟也走过去凑凑热闹,他虽然在公司是个领导,可是平时还算随和,所以职工们也并不端着。
一个男同事笑着说:“陆总,小杨说他会看手相,刚刚给娇娇看,说她不久就要怀孕,笑死了,娇娇可是连男朋友都没有。”
小杨坐在人群中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反驳道:“我没骗人,没准人家娇娇要闪婚或者未婚先孕呢,等着看就是了。”
当事人娇娇气得脸通红,骂了他一句:“你这个坏蛋,少诅咒我,我才不想那么早迈进男人的圈套。”
陆平舟倒是被逗笑了,将酒杯放在一旁,自己坐在了小杨面前朝他偏偏头:“行,我就信你小子一次,给我看看,我多久怀孕。”
这话引得全场哄笑,很明显没有人相信这所谓的玄学。
小杨乐得自在,就当是给大家找找乐子,撩起袖子拿过陆平舟的手正面朝上,反反复复瞧了个遍,眉头挤成毛毛虫。
不一会儿,他煞有其事地说:“陆总手相好啊,五行相生,运势旺盛,乃是金玉之命。”
顿时间全场炸开了锅,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用你说啊,人家陆总现在位居高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还用得着看手相,拍马屁有点底吧你。”
陆平舟假装很遗憾的样子,摸了摸下巴:“啧啧,我还以为能测出来我什么时候怀上呢,假的假的,你一点都不准。”
说完就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然而小杨却突然抓得很紧,一动不动地盯着陆平舟的手。
“陆总。”他突然变得严肃,“我才发现,你的生命线看似顺滑笔直,实际分叉多,加上掌丘低,貌似不太好。”
刚刚这人光捡着好听的说,在场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可这突然冷不丁冒出的难听话却让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陆平舟挑挑眉:“有点意思,详细说说?”
小杨犹豫了一下,随即神神叨叨地说:“你最近可能有一场巨大的灾劫。”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只有外面的暴雨声格外清晰。
灾劫两个字让气氛开始变冷,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
最后还是伍子打断了诡异的氛围,大骂道:“去你的小杨!今天是庆祝的日子,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呢,赶紧滚滚滚。”
场面很快松懈下来,大家又开始开起了玩笑,没人把这句话真的放心里。
陆平舟自然也没有多在意,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这些算命占卜的东西,刚刚也不过是为了图一乐呵罢了。
庆祝的宴会持续到了很晚,所有人都喝的有点多,出了游艇上了岸都站不住脚跟子了。
不过还好的是到了岸边以后大雨就下得比较小了,众人纷纷结伴而行,跟陆平舟打了声招呼就各回各家。
伍子本来想找代驾先送陆平舟回去,被他拒绝了。
“太晚了,你别送我了,自己打个车回去吧。”
伍子显得有些担忧:“可是……”
陆平舟笑了,打趣他:“你不会把小杨的话当真了吧?担心我出事?”
“那倒不是。”伍子还是不放心,因为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不踏实。
“行了。”陆平舟已经拿出手机开始打车,头都没抬:“别管我了,我这么大个人了,你还是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李禹最近忙坏了,连庆功宴都没时间来参加,你赶紧成长起来帮帮他。”
伍子知道他犟不过陆平舟,只得作罢,站在那里等陆平舟的司机到,目送他离开以后才走。
车开了一会儿后,雨又开始下大了,并且比在船上那会更大,陆平舟点了一支烟,暗叹这天干脆直接炸了算了,整天下个没完。
这司机也是个安静人,全程一句话不说,老实巴交地开车,这可把陆平舟闷得够呛,想着还是伍子好,嘴碎得从来都没停过,情绪价值拉满。
因为大雨,马路上没几辆车,很多店铺也都关门了,城市真正地陷入了寂静。
这时,陆平舟透过窗看见了街边有一群人淋着雨把一个往阴暗的地方带,因为实在太过显眼,所以一眼就看得见。
陆平舟皱起了眉头,立马叫司机踩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自己则仔细观察了一下那群人围住的那个男人。
白衬衫,细胳膊细腿,哭起来的时候像鸟叫似的,不用多看,陆平舟就知道是谁。
白小华那个操蛋的玩意儿。
“你们打我没有用,我跟陈磊已经分手了,是他打黑拳,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小华浑身湿透了,大雨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身体上,可是那些人才不听他的解释,一边把他推到小巷子里,一边凶神恶煞地骂:“你跟他有一腿说明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叫他出来,他打黑拳打死了我兄弟,这笔帐怎么算?”
“能怎么算啊,本来就是小场,签了免责书的,你们这样属于纯报复!”白小华这不知趣的,这种时候还硬气得很,张着嘴就骂。
这群人更恼火了,一人抓住他的一只胳膊就要给他点教训。
就在这时,打着伞的陆平舟静静地站在巷子口,嘴里叼着烟,神色冷漠地看着这些人。
他身形高挑,加上巷子很黑,又背光,远远看过去就剩一个发光的轮廓一样,然而仅仅只是一个轮廓,就看得出他这人有多壮实。
“喂,我没看错吧,都4202年了竟然还有街头打人的事儿,你们把法律放在哪里了?裤兜里吗?”
白小华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陆平舟,一直强撑着的泪水哗啦啦掉了下来,不管不顾地大喊:“狗蛋!快救我!”
这群人知道这人估计是白小华的帮手,于是把活力对准了陆平舟,团团围了上去。
“你又他妈是谁,跟陈磊什么关系?”
陆平舟将伞抬了抬,路灯的光打在他锐利的眼神中,寒气顿时弥漫了整个小巷。
“什么狗屁的陈磊我不认识,我只知道里面那个蹲墙角的操蛋玩意儿是我弟弟,我要带走他。”
这些人被逗笑了,嘲讽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小子,你一句话就想带走?先把陈磊那个打黑拳的撒逼叫出来,不然我们玩死他的马子。”
陆平舟其实真的不想再管白小华的事,以前小打小闹还好,用钱都能解决,可是这小子越来越猖狂,直接惹了这群不要命的恶人。
现在被人逼成这样,陆平舟不想搭理都不行。
受了白家那么多年的恩,怎么可能真的坐视不理。
“我已经报警了,你们想动手就试试看。”
这些人明显是社会的败类,对陆平舟说的话一点不害怕,甚至在他的威胁之下,直接冲了上去。
陆平舟从小跟人打架打得多了,他知道这群人就是表面蛮横,实际上只是想耍耍威风,不敢真的伤人。
于是他直接捡起地上的玻璃瓶子对着最前端的人狠狠一砸,顺便一脚过去,直接压在人身上,将破碎的酒瓶对准他的喉结。
整个过程还不到三秒钟,锋利的玻璃距离那人的脖子就只有几毫米的距离了。
其他人都惊呆了,愣在原地不敢动,心想这他妈是什么人,打架真要命啊?不是说报警了吗?他明显属于先动手的一方啊。
“你们还真是不怕死,都说了叫你别动手了。”陆平舟连嘴里的烟都没掉,烟灰倒是掸了那男人一脸。
说罢他朝着白小华示意:“赶紧走啊,傻了吗?”
白小华眼泪都被吓得流了出来,战战兢兢地摸着墙壁往外走。
差不多以后,陆平舟才站起身来,把烟丢地上踩熄,捡起刚刚掉的雨伞。
“对不住了哥们,我知道你们也是受别人所托,想要钱的话来旭日报我陆平舟的名字,我赔偿你们。”
这些人就这样傻愣愣看着陆平舟走到了巷子口。
可能是出于男人的胜负欲,也可能是陆平舟激发了他们骨子里的混混思想,那个被碎玻璃威胁的男人顿时露出凶相。
“操.你妈的!”
陆平舟还没来得及回头,突然后脑遭遇一个重物的袭击,眼前瞬间发黑,浑身失了力,倒在了地上。
铺天盖地的拳脚往自己身上招呼,可是陆平舟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他眼前开始变得鲜红,耳边的声音开始模糊。
“傻逼玩意儿!敢碰老子!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干!”
他们完全癫狂,下死手地打,已经跑远的白小华看到这副场景顿时尖叫起来,又匆忙跑回来。
这时,警车声音由远及近。
那群人听到声音才停了手,赶紧四散逃窜。
白小华跑到陆平舟身边,将他搂起来,整个人已经吓傻了,一边哭一边大声地呼唤他。
“狗蛋!狗蛋!你坚持住!”
可是陆平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眼睛直直地瞪着天空,身体还在不断颤抖。
白小华这才发现他后脑勺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流血,怎么捂都捂不住。
大雨不断冲刷着他的血,洗净了一层又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