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药唤做了风。
曲玉未做他想,神思不曾飘散游离,一双眼离不开葫芦瓶。
了风丸,曲玉初次听闻,并且,只略知其用处不知其由来……
三两步,阿荃走到人前,一肚皮好言语堵在舌尖,不及她开口求情,曲玉便从葫芦瓶里倒出一枚药丸,就在阿荃出神之际,那枚了风早已落到了她的掌心。
阿荃瞧着掌中之物,这曲公子没有一句要挟话术,更没有半点为难,救命的了风,就这么轻易的给了她。
曲公子的大度和不记仇,阿荃心生羞愧。待她回过神,忙忙碌碌将不可多得的了风丸,藏进腰间的瓶子里。
未免了风落了灰,曲玉给葫芦瓶戴上小帽儿。
阿荃得了了风神思安定,于是乎,偷着往葫芦里多瞧了几眼,接着,阿荃忍不住打量曲玉。
随即,她的心思胡乱飞窜——曲公子的相貌从来喜人。阿荃觉察到了什么,很快,她又朝树下望去,树下之人气魄太神,阿荃只敢偷瞄着。
了风丸难得,曲公子手里一小瓶,价值万金。
不过半日,旁人听都没听过的好东西,曲公子却有几十颗。阿荃不由暗叹,曲公子好本事,武功分明不高,猎捕女人的本事可不小!
那处站着的,可是风阁主和乐堂主的女儿,当世两大高手的血脉,风乐武学的真正传人。
先莫说阿荃侍奉的没羽宫,便是中原柳家的万恩堂,如何比得上武林两大世家。
了风丸都能哄到手!曲公子跟着这位息音姑娘一路东去,只要善用男色本钱略施小计,乐家的六然图,甚至是风家的绝学,要什么没有!
得了了风,阿荃毫无退意。曲玉盯着没羽宫人,他哪里想得到,万恶的根由全被阿荃归罪于他的一张脸,而阿荃又岂会知,数个时辰前,曲玉险些被半枚碎玉砸去了性命。
阿荃不禁说道:“曲公子,可得护好了,这东西金贵着呢,有价无市!”
“有价无市?金子也换不得?天下可没有银子买不到的东西!”
曲玉不解,他天下第一美男的名号或是虚名,但他曲家富可敌国,没掺半点假。
见曲公子年纪轻不明白,阿荃笑道:“风家的内门功夫邪气又生猛,风家人一旦出手,对家必死无疑。厉害的功夫,这力道常常不听话,近旁观战的,碰了一点儿,内力就像风一般顺着经脉钻进体内,搅得人生不如死,内力越高便越痛苦,便是大罗金尊,到最后只有一个下场——活活疼死。”
这份痛苦,曲玉知道,他手上的力道不由地加重几分。
“多少灵药都不好使!风家先祖为救人,便制成了了风丸。”
“这东西若是让种田的、捕鱼的得了去,当真不值什么。江湖上,只有绝顶高手和一二流的江湖人在意它,挨了风家人的打受了内伤,没有残的只有死的,全都指着这了风丸救命呢!”
“二十多年前,风阁主在江湖上走一遭,让这了风丸的身价翻了几倍!”
阿荃越说越起劲,风玉沙是“仇家”不假,阿荃对风阁主的叹服,更是不假。
话到此处,曲玉攥紧了宝葫芦瓶,没想到,他这个江湖里的鱼虾,武林中的弱叶,竟有机会用上了风丸。
他手里的丹药颗颗如大丹,对息音前辈来说,不值钱,对曲玉而言,不是钱,而是命。
方才给出去一颗,若非是要救人性命,曲玉可舍不得,好在,他服下一颗,那颗了风已完完全全融在他体内。
“曲公子,可否再多给几枚?”一枚不够,阿荃厚着脸皮讨要。
息音前辈将宝葫芦丢给曲玉,是救他性命,不是真的送给曲玉。曲玉先前服下一颗,内伤立即就好,气息运转数个小周天,已然无碍,这了风丸,想来,以后也不必再吃。
宝葫芦瓶,曲玉替前辈保管,保管而已,故此,一向大方的富家公子学会了小气,只拿出一颗救命药丸“打发”阿荃。
曲玉不答应,把手连同宝葫芦背到身后。
曲玉在心里计算起来,息音前辈替他行功运气,只吃了一颗了风,他便好了。没羽宫主功力高强,即便没有风家人搭救,一颗了风丸,应当绰绰有余,况且,前辈吩咐了,这了风丸,多吃无益。
曲玉退后半步,摆明了,是不愿意再给。
曲公子不肯给,阿荃只能向息音求情。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黑咕隆咚的小玩意,朝息音扔去。
九眼珠换了风丸,算是一笔好买卖。
息音对着月光看珠子,看了许久,息音解开腰间锦囊,白净的月下,漏出七彩光亮,曲玉瞧见了,原来,前辈喜欢漂亮的珠宝玉石。
曲玉明白,前辈已被收买。
果然,下一刻,息音吩咐曲玉:“给她。”
此去中原,这一路还长着呢!息音前辈若再接杀令,给他一掌,曲玉吃几颗了风,或许,还能再捡回一命。
他道:“不剩几颗了。”
阿荃瞧见了,满满一瓶呢,哪里就不剩几颗了,好个曲公子,竟也学会睁着眼睛扯谎。
阿荃不说话,看向息音。
息音将九眼珠放入玉堆里,说道:“五颗足矣,再给她四颗。”
“五颗,只怕早够了!”
正僵持不下,息音武功高强,阿荃不敢多嘴,曲公子却敢讨价还价。
“明儿到了街市,凑齐了药材,再给你制二百丸!”
二百丸!阿荃求了又求,好容易要了一丸。息音轻易许下二百丸,如阿荃所想,曲公子游历江湖,眼下,算是傍上了一个顶好的去处。
曲玉打开宝葫芦瓶,纵有二百丸的底气,曲玉也阔绰不起来,多给出一颗,他就少半条命。
曲公子慢吞吞很不情愿,阿荃亲自上手,一不小心,多抖搂出一颗,想往回拿,不及阿荃眼尖手快。算下来,曲玉一共给出去六颗,他的眼睛钻进宝葫芦瓶,一、两、三、四……还剩二十三颗。
阿荃求到了药喜不自胜,急着回没羽宫,再三谢过息音,立即原路返还。
叶声呼啸,两道身影从她身边略过,阿荃一声惊呼尚未出口——是两位小宫主。
阿荃足尖寒凉,气血上脑。
息音,是个霸道风月的性子,宫主尚不能敌,两位小宫主若是言语冲撞,定是必死无疑。
阿荃暗骂:“两个讨债鬼,若挨了风家功夫,曲公子怀里的一瓶药,必然是不肯给的。”
阿荃一身悚然,嘴里叱喝,提气就走,当即折返,一路疾行,只盼着两位宫主千万别惹出祸端。
阿荃走了,这下,曲玉与没羽宫的人,再没瓜葛。
往后东去,曲玉该苦恼的,是万恩堂的柳卿卿……山高路远,此时漏夜,是时候辞树启程。
曲玉恭敬等候,前辈的眼眸瞧着漆黑的暗夜,息音不提离去,只道:“不急……”
前辈不急着走,曲玉当无二话。
“还有人呢……”
“人?还有何人?”
曲玉离了凤阁,一改先前死气,恨不能抽出玉箫奏一曲欢歌。
息音转身道:“来了……”
“曲郎!”
一道女声,声嘶力竭,用尽全身真力。
乐景不长,曲玉闻言转身,笑颜瞬间跌至低处,到这时,他终于因女子的死缠,尝到了苦味。
两道倩影,忽而立在眼前。
当中一人怀抱纸伞,一身红嫁衣,红得凄厉,这样的红衣,曲玉也有一件,被他丢在了凤阁。女子似雨后红玫,惹人怜爱,羽净眉目含情,一双美目已泣出血泪,不知哭了多久,她呜咽着:“我不同妹妹争了,也绝不再闹一句…曲郎…你就留下吧……”
羽净试图用眼泪,留下曲玉,她知道,她的曲郎最是心软……红玫的身侧还站着一朵蔷薇,美丽诱人窈窕不凡,羽柔不哭反笑,没多久,她慢慢地收敛了笑意,怒上眉梢。
这样一对儿娇艳姐妹花,淡然如息音也少不得要多瞧几眼。
“不肖女!”
阿荃匆匆赶到,叱责道:“宫主伤重正等着药,快随我回去!”
两位小宫主,阿荃瞧她们也瞧了许多年,大的性子弱,遇事只知哭,小的脾性躁,嘴上的本事不输宫主,若不时时看着,扭脸就能惹出事端。
练武辛苦,宫主溺爱,姊妹两个虽说早已成年,武功却不及宫主的十之一二。
在宫主的羽翼下,未曾经历江湖风雨,只知霸道,不知死活。宫主强留曲玉郎,也是为了给姊妹俩寻一个庇护。
身处江湖,是凭刀剑,凭一身武学,凭本事说话,风阁主,乐堂主,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虎娘狼爹,可养不出小羊崽子,息音,只会更凶狠。
“阿荃,我是陪姐姐来的,姐姐舍不得曲郎,我舍得。”羽柔说着软话,不动声色地绕到阿荃身后,“姐姐不愿意回去,我同你回去。”
阿荃一愣,接着一笑,她静心思量,还是柔儿贴心,细想想,柔儿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哪里还在乎一个曲玉郎。
柔儿被劝服了,净儿自然好说。
阿荃松了一口气,岂知羽柔嘴上诱阿荃轻心,心里嫌阿荃碍事,趁其不备,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解决了阿荃,羽柔笑问曲玉:“万恩堂的柳卿卿就那般好,曲郎就这般等不及,这么不愿意娶我们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