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圆满在椅子上一直坐到了深夜:我的决定明明是对的,可我为什么那么难受?
一月份的天,温度很低,杜圆满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僵硬麻木,他缓缓站起来,一步步挪到床边,没有脱衣服,直接躺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身体是冷的,心好像也裂开了一条缝,身体的冷意一点点透过缝隙,钻了进去。
早晨醒来的时候,杜圆满只觉得浑身酸软,脑袋昏沉“完了,居然感冒了。”
他一点点挪下床,穿好鞋,走去衣柜前,找出一件厚实的外裳穿上,扶着楼梯缓缓下了楼。
冯顺一见他就惊叫出声“少爷,你怎么啦?”
孙玉枝闻声也从厨房探出头来,一看到杜圆满的样子也急了起来“儿子,是不是生病了?”
杜圆满点点头“嗯,是的。”
孙玉枝“哟,那得吃药啊,大壮赶紧去药店买几幅药回来。”
杜大壮擦了手就准备走,杜圆满攒着劲叫了一声“等等,我还没说症状呢。”
杜大壮又折回身“你说说都是哪不舒服?”
杜圆满有气无力的道“头疼、浑身酸痛,还有…”还没说完就咳了起来。
杜大壮“还有咳嗽,我知道了,走了啊。”
孙玉枝扶着杜圆满坐下“儿子,有胃口吗,我给你做点吃的?”
杜圆满“嗯,你就做一小碗清汤面就行,我不想吃油腻的。”
孙玉枝“好,你等会,马上就好。”
一会功夫清汤面就端上了桌,除了份量多了些,味道还是符合杜圆满的要求,吃了大半碗实在吃不下,孙玉枝“好了儿子,吃不下就别勉强,娘就是怕你不够吃。”
杜大壮的药也抓了回来,等药熬好的功夫,杜圆满在大堂里走了几圈,不然他怕喝不下一碗药。
每经过一次裴景明坐过的桌子,杜圆满就会想到那个人坐在这张桌子上吃了什么,说了什么。
喝完药回到房间,房间里也到处是他存在过的痕迹,教他练剑的,叫他起床的,杜圆满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记忆,将头埋进被子里,沉沉的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已经是未时中,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杜圆满:又降温了,春天来的真迟啊!
杜圆满把自己裹成熊,这才出了房间,孙玉枝怜惜的摸摸他的脸问“圆满,好些没?”
杜圆满“嗯好多了,头不疼了,就是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孙玉枝“那是自然,不会好的那样快,你去柜台那坐会,待会我单独给你做些吃的。”
杜圆满“好,谢谢娘。”
两天后天终于放晴,杜圆满的感冒总算是也好了,他站在饭馆门口伸了一个懒腰,身上原本合身的衣裳也变得宽松了一些,下巴更尖了,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清冷感,一段时间不见的人会觉得他突然长大了,沉稳了。
今天一天杜圆满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柜台里,偶尔走动一下收收钱,他把属于裴景明的记忆一点点放进角落里封存起来。
渐渐的杜圆满又回到了那个简单且忙碌的状态,虽然有时还是会练练剑,但他的目的都是冲着心里的武侠梦去的,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这日晚间,他又拿出那抦短剑在院子里舞了起来,明亮的月光投在院子里,也投在了短剑上,剑刃在月光下似在闪着寒光,寒光一闪折射到了杜圆满的眼里。
一个晃神,他的左手手臂上多了一道血口,衣袖也被划破,杜圆满看着自己的伤口有些失神,他感觉这是短剑在想念自己的主人。
杜圆满回过神,看见了滴在地上的血滴,他用衣袖将伤口缠住,又提了一桶水将血滴冲洗干净,这才上楼回了房间。
伤口有三寸长,杜圆满找了一件以前的旧里衣出来,撕下一块布条,缠在伤口上,
换下带血的衣衫,他坐在床边看着手里的短剑:看来得找个机会把你还回去了。
裴景明不来,杜圆满也没办法去裴家找他,他就只能等着。
这么一等就等了两个月,又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脱去冬衫整个人轻松不少,杜圆满终于又坐在了常坐的窗台上。
城门处进出的商队很多,有那么一支一下子就吸引了杜圆满的目光“原来他不在京中,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我竟然没有看见!”
随着队伍缓缓走近,杜圆满看清裴景明的脸:他瘦了,还留了胡子,呵,他那张脸怎么能留胡子?
他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肆意的打量着裴景明的脸,裴景明也转头看了过来,经过饭馆楼下时,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杜圆满的眼神依旧干净澄澈,对着他露出一个老友间该有的熟悉笑容,裴景明心神震荡,一下子就陷在这个笑容里,马儿知晓了主人的心意,停下了马蹄。
裴景明的眼神里有太多东西,杜圆满感觉自己快要承受不起这样的眼神,他仓皇的移开目光,裴景明的身上蒙上了一层失落的情绪,他叹了口气,扯一下缰绳,马儿继续向前走去。
杜圆满也没了看风景的心思,关上窗进了房间,他从柜子里拿出短剑,摩挲着剑身想道:你的主人也不知会不会再来。
晚间送最后一桌客人出门时,杜圆满发现隔壁居然有亮光:是他过来了吗?
犹豫了一下,杜圆满回到房间拿上短剑敲响了隔壁的大门。
等了一下,门才从里面打开,裴景明看了杜圆满一眼,侧过身让他进去,关好门,裴景明问“你…”
杜圆满转身将手中的短剑递了过去“这个还给你。”
裴景明接过剑“你不想要了吗?”
杜圆满“是它不想要我。”
裴景明“嗯?”
杜圆满给他看自己手臂上的疤“它干的。”
这样子很像一个在告状的孩子,裴景明没忍住笑了出来,杜圆满看着他的笑有点不爽“它伤了我,你还笑?”
裴景明“抱歉,我确实不应该笑,我替它向你道歉,正好,我新打了一把短剑,那把剑更适合你。”
裴景明从身后的木箱子里拿出短剑,递了过来,杜圆满接过剑,仔细的看了一遍剑鞘,剑鞘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个满字。
拔出剑来一看,杜圆满有些奇怪“这把剑怎么没有剑刃?”
裴景明笑着拿过剑,在剑柄上按了一下,又拔下一层剑鞘,剑身这才显现出来,这把剑的剑身较之前的那把要薄上两分,剑刃也不似那把锋利。
裴景明“这把剑是我特意为你定制的,造剑的材料比较特殊,虽然薄了两分,坚韧程度却不输我的这把,以后你练剑的时候可以只拿下一层剑鞘。”
杜圆满接过剑“就冲你这份心思,我就不计较你的剑伤了我的事了,行了,剑也还了,我就先走啦。”
裴景明忙出声问道“你以后还要学武吗?”
杜圆满“学呀,只要你愿意教。”
裴景明笑着道“好,那我明早过来。”
翌日早晨,裴景明再来的时候脸上的胡子已然不见,又变回了那张英气逼人的脸杜圆满只看了他的脸一眼就赶紧移开目光,他在心里唾弃自己:你呀,现在连和人家对视都不敢了!
裴景明“去我那边的院子吧。”
杜圆满“好。”
裴景明伸手揽上杜圆满的腰,一跃就翻过了墙头,杜圆满闭了闭眼,努力忽略咚咚跳动的心脏。
裴景明放开他的腰,手握成拳放在了身后,他轻咳一声道“你把之前那套剑法舞一遍给我看看。”
杜圆满自信的舞了一遍“怎么样,还不错吧,我可没有偷懒。”
裴景明“嗯,很不错,那我继续教你下一套剑法,会比这套难上许多,你需要更用心。”
杜圆满“没问题。”
裴景明舞完第一式,杜圆满就皱起了眉,他以掌为剑比划着自己记下来的动作,才比划了两个动作,杜圆满就卡住了“你这个转腕是怎么转的?”
裴景明走过来握着他的手腕转了一遍,杜圆满“哦,我知道了。”
没一会杜圆满又卡住了“这个腾挪的脚步是怎么动的?”
裴景明又演示了一遍,杜圆满依然没有找到精髓,裴景明于是将双手搭在杜圆满腰间带着他走了一遍,这一次杜圆满总算是学会了。
这一套剑法杜圆满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学会,学的过程中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身体接触,杜圆满都会刻意忽略不去想它。
这日夜里,杜圆满刚回到房间,就听见墙壁的那一边有动静:是裴景明,他在做什么?
杜圆满在房间里踱着步,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想来想去还是从后院爬了过去。
走到二楼一看,杜圆满就愣住了,裴景明瘫坐在地上,而他的身边倒着许多个空酒壶。
杜圆满快步走过去想要把裴景明扶起来,但是裴景明自己不用力,他根本扶不动,杜圆满索性也坐在了地上。
杜圆满少有的在裴景明身上感受到了绝望的气息,他忧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裴景明一开口嗓音就沙哑的厉害“圆满,我要娶妻了…”
杜圆满听了心里一紧“怎么回事,是娶你不愿娶的人吗?”
裴景明“是柳霜。”
杜圆满“柳霜?难道是那个你拒绝的姑娘?”
裴景明“对,就是她,那个蠢女人…以为耍些手段让我娶了她,我就会…爱上她吗,不可能!”
杜圆满一惊“手段?她耍了什么手段?”
裴景明“她骗她父亲,说我愿意入赘,她父亲本就眼红我家的财产,以为我能带一大笔银子过去。”
“她的姑妈,也就是我爹的正妻,她早就想我死,正好我入赘了,整个家业就可以落到她儿子头上。”
“他们一起到我父亲那说项,我父亲就同意了。”
听到这杜圆满的眉头深深的皱起“这些人欺人太甚,难道你就这么同意了?”
裴景明“呵,我同不同意有用吗?”
杜圆满“不是,我以前老觉得你挺厉害的,怎么现在这么窝囊,这么好欺负啊!”
裴景明笑了起来“原来你对我的印象这么好?”
杜圆满“是啊,合着你的厉害都是做给我看的!”
裴景明“呵呵呵…他们不让我好活,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杜圆满“什么呀,你还想来个玉石俱焚!”
裴景明“不然呢,他们欺我至此,难道我还要忍着!”
杜圆满“肯的有更好的法子,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