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郊村位于江淮河下游,盛夏时节最容易涨水。
顾西棠站在警戒线旁,沈肆在里面侧写,美其名曰:你在,扰我。
路边走过一个老人,顾西棠摸出一百块给她,扶着老人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笑嘻嘻地说:“奶奶,黄椒阿姨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黄椒,死者的名字,年龄四十一岁,是陈郊村青年支书。
“她啊,不熟。”老人拿着一百元可劲儿地看,在顾西棠问道这句话时,眉头微皱,撇了撇嘴闭口不提。
顾西棠不死心道:“那……”
“在干嘛?”沈肆立在墙边看了会儿,忍不住开口喊道,“过来,把防护服穿上。”
“可是……”她刚要说什么,那老人像泥鳅似的溜走了,沈肆头也没回走进屋里,顾西棠只好听话。
她抬脚进去,水泥地和杂草混和的味道扑面而来,还混着淡淡血腥味,沈肆蹲在一口打翻的锅旁,手指捻起一块碎肉,没什么情绪地嗅着。
“在问什么?”冷不丁地一句话。
“问问死者的人际关系呗。”她也蹲在旁边,眼睛一瞬不顺地盯着窗外河边的草丛,然后走了过去,大喊,“沈法医,你拿个证物袋给我。”
沈肆起身照做,顾西棠接过翻了出去,水花溅去,顾西棠整个人摔进了河里,沈肆也翻了出去想拉她,结果这姑娘自己冒了出来,戴了手套的手心躺着一块骨头,形状似是人的手骨。
“看!”顾西棠头发上粘着水藻全身都湿透了,脸上依旧笑着。
沈肆将手骨放进证物袋里,扶起她:“傻子。”
顾西棠挑眉,钻到他面前:“说什么呢!我可是……嘶。”她倒吸了口冷气,握住沈肆的手收紧,皱着眉头喘气。
“怎么了?”沈肆把她抱上岸,蹲在河滩上担心地看着她,顾西棠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模样,男人严肃起来,“别不正经,细菌感染就严重了。”
顾西棠坐在地上,脸不自觉就红了,她别过头去:“我们先上去吧。”
沈肆迟疑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顾sir,现在可以说了吗?”沈肆脱掉防护服,他的裤脚打湿了,上衣还是干的,跟全身湿透的人比起来好了一万倍。
顾西棠开口:“就是,就是那里疼。”
“?”沈肆依旧皱着眉头,脱着外套披在女孩肩上。
顾西棠张开腿,大腿内侧隐隐的血迹,她闭着眼说:“这儿,你干的。”
过了好久,沈肆都没有反应,顾西棠睁开眼时看到了一幅世界名画,男人盯着她的腿看,脸色潮红却依然平静着。
她刚想起身,大腿上落下温热的掌心,沈肆从医箱里拿出一支药膏,拧开盖子挤出白色的膏体,抬眸望着她:“会疼,忍忍。”
“啊,嗯。”顾西棠迟疑了片刻,没想过他会这样直接。
修长的手指晕开药膏,冰冰凉凉的感觉传来,暂时麻痹了体感痛觉,沈肆边涂边吹气,女孩垂眸望着他,男人俊朗的脸庞里满是羞涩和认真,长长的、漆黑的眼睫毛轻轻颤动,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坐好。”爽朗的声音此时变的格外低沉。
顾西棠挑眉,居然没有拍开她的手,沈肆擦着手将盖子拧紧,站了起来,女孩抬头望着极具压迫感的人,说出了心声:“不涂了?”
沈肆愣了愣,罕见地被她逗笑了,弯下腰与她对视:“你还想?”
顾西棠本就红润的脸蛋更加红艳了,她侧头问:“那是她的指骨吗?”
“不确定,要拿回去比对。”沈肆依旧是弯着腰,双手放于她两侧,把她圈在怀里靠近,“想要的话,可以来找我。”说着他就走了。
顾西棠盯着他的背影想着,突然想到了什么,顶着个红透了的脸跟在他身后。
大G上,沈肆单手开车,顾西棠坐在副驾驶上望着窗外,突然回头:“沈法医经常给人上药吗?”她憋了一路的话说出来就好多了。
“差不多。”沈肆专心地开车,顾西棠听到这话垂下头去,果然是个浪荡子,然后一只漂亮的大手在她脸上摸了摸道,“有点烫,等我一下。”
他下了车,留下自己郁闷的女孩。
半个小时后,车窗被敲响,她打开:“有事?”声音很冷,是沈肆从来没听过的那种,顾西棠微愣,她没想过会是沈肆,连忙道歉,“我不知道……”
“安静。”沈肆摸了摸她的额头,举起手中的白色盒子道,“心情不好就吃蛋糕,有用。”
顾西棠看着怀里的几个小盒子没吭声,沈肆绕过车头,坐了上来,顾西棠莫名地笑起来:“我是你的鱼吗?”
订婚的时候她就听过这个人的八卦,万花丛中的浪荡子,也没有比劈腿的人好到哪里去。
“鱼?”沈肆被她气笑了,驾驶着车往局里开,“那你只会是唯一的、最漂亮的。”
顾西棠静静地望着他,开口:“他们说你是浪荡子,还说了好多不好听的话。”
“哦。”沈肆点点头,一脸的不在乎。
“所以是真的?”
大G停下来等红绿灯,沈肆侧头望着她笑:“顾sir,你是法证,说话讲证据行不?”
“可是……”顾西棠下意识地想挣扎一下。
“你那么希望吗?”沈肆声音冷的不像话。
绿灯亮起时,大G冲了出去,险些撞车的司机探出头来骂他,结果只有大G嘲讽般的尾气排出,
“沈肆你开慢点!”顾西棠紧紧抓住蛋糕袋子,脸上挂着害怕。
沈肆没回她,只是踩着油门的脚轻轻松了下来 ,他眼底一片凉意,连中和他硬朗脸蛋的眼尾痣都变得静淡,她都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
“沈肆,你是生气了吗?”顾西棠皱眉道。
“不明显?”沈肆倒也坦荡,他单手扶住方向盘,完美的侧颜绝杀。
“我没有相信他们的话,既然要结婚,总得考察一下吧。”顾西棠把那晚的目的都说出来了,她点点头,“挺好的。”
沈肆什么时侯占过下风,全都栽在了她手里,还真是拿捏了不少,还要被算计,他痛恨被骗被算计。
大G停在局里,沈肆和顾西棠下车后,顾西棠想再解释一下,沈肆拎着医箱往里走,连头也没回。
“呀,顾sir。”
“你是?”顾西棠迷茫回头。
顾究理挠了挠头,笑:“我是顾究理,沈法医的忠实粉丝、兼徒弟。”
“嗯,有事?”她可不是对谁都有好心情的,此时她就很烦,但这个男生是沈肆的学生。
“师父让我准备点红糖水,我想是给您的。”顾西棠诧异,他什么时候说的?顾究理继续说,“您别看他生人勿近的样子,其实外冷性热的,您应该挺特别的。”
顾西棠来了兴趣,竖起耳朵聆听:“怎么说?”
“您身上披着洁癖的人的外套,坐在他从来不让别人坐的副驾上,还有小蛋糕吃。”分析地头头是道的。
“我知道了,你把这个给他,可以吗?”顾西棠掏出一块沾了水的石头给顾究理,然后,沈肆的声音传来,两个密谋的家伙回头。
沈肆挑眉:“怎么,挖墙角?”
顾究理挠着头笑,顾西棠走过去,把石头放在他的手上:“给你。”
“嗯。”沈肆拿起毛巾轻轻擦拭着她的头发和脸颊,顾西棠这才发现他原本湿着的裤子已经换过了,淡淡的消毒水味传来,“我的事问我就好。”
“好。”顾西棠笑着回答。
远在车边的顾究理都呆住了。
我艹!这是他师父,沈法医怕不是被夺舍了吧!
直到沈肆发现了他还在,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怎么了师父?”
“把化验报告给毕sir送去。”沈肆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顾究理拉住他,男人挑眉,“有事?”
顾究理哼唧了一声,摇头:“没事,师父、师娘……哦不,顾sir拜拜!”
溜了溜了。
“沈法医~”女孩清丽的嗓音响起,沈肆垂眸望着她,顾西棠笑道,“我是不是很特别?”
沈肆笑了,道:“嗯,特别有感觉。”
特别让他有感觉的女人。
“那你有什么反应吗?”她暗戳戳地瞥着他,那晚她几乎都是闭着眼的,根本没看过沈肆的下面,倒是摸到了他腹部的八块腹肌,结实惨了。
“暂时没有。”他贴在顾西棠的耳边,似有似无地撩拨道,“但再看下去,就有了。”
顾西棠裹紧他的外套,鼻尖嗅出一丝淡淡的清香,好像是荔枝味的欸,酸酸甜甜的那种,女孩回他:“结婚后再议。”
“行。”沈肆将毛巾递给她,转头就走。
顾西棠目送他离开后,才回到法证部。
沈肆望着手里的石头,是一块上好的冰种翡翠,上面刻着“朝暮归期”四个字,一看就知道是自家老爷子干的,沉甸甸的一块,好像就意味着自己新的责任来了。
男人清隽的眉眼含笑,却在走进解剖室的同时收住了,他是法医,他不想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