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余饭后,只待一声令下,狩猎便要开始了。
马背上的王孙公子蓄势待发,个个气势昂扬,似是心中已经做好满载而归的准备。
宁昭身居高台,漫不经心地看向下面闹哄哄的人群。
沈逸之混杂在人群之中最不起眼之处,即便如此,他的样貌身形也依然显眼,如鹤立鸡群一般。
身处人群之中,他对远处的目光也似有所感,抬头仰望,却不经意间与高台之上的人对上了视线。
沈逸之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目光却是转瞬即逝,不敢长久凝视,此时此刻,再见的巧合,他又想起她对他的嘱托。
刻意让他跟着皇上,公主一定有她的打算,想来狩猎场上绝不会太平,几次三番和那位公主的接触交锋,总让他觉得那人捉摸不透,想来这一次也身处别人的棋局之中了,无奈却推脱不得。
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前方的贤清帝,显然对方兴致高昂,只待狩猎开始。
一声令下。
眼看着队伍中的人犹如离弦之箭般出发了,宁昭也收回了之前看饶有兴趣的目光。
现在,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依照齐国的传统,大型的围猎活动是允许大臣们携带家眷的。
男人们参与围猎比赛,夫人小姐等女眷则是赏景烹茶,畅谈游乐。
女眷宴会的负责,以往总是让宁昭来的,不巧的是,宁昭前几日称病,来不及筹备,这件事就交给了淑贵妃。
宁昭到宴会场地的时候,诸多相熟的夫人小姐已经聊起来了。
“宁昭,你怎么才来啊?等的我都无聊死了。”
宁昭刚到周围就听到有人在呼唤她,来人身着一身鹅黄色宫装,明媚鲜艳的样子倒是显得比花儿更娇艳些,不知从哪冒出来,就亲呢地挽上宁昭手臂。
来人正是宁昭的闺中密友,当朝太傅之女孟无思。
不过他俩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听说孟无思最近因为习武受伤被关在家中读书,而宁昭因为一直忙于其他事物也并没有去看望她。
不待宁昭开口说话,她上来便拉着宁昭,风风火火就要往外走。
“昭昭,我们去骑马吧,凭什么只有那些男子能去骑马,我们却只能在这品什么茶,赏什么花,我也要骑马,你陪我去。”
宁昭早已习惯她这样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孟无思虽是太傅之女却向来不爱那些侍花弄草、品茶吟诗之类的风雅之事,原因有二。
一来她是老来得女,前面已有诸多兄姐,虽是家风严谨但终究还是更得宠爱一些,也更加自由,二来孟无思的母亲原是武将之女,原本性格就更加跳脱,也养成了她这般单纯自由的性格。
别看她性格跳脱嘴上说着要骑马,就以为她是光说不会,实际上孟无思的起码技术相当高超,她母亲还特意为她找来骑术高手教她。
宁昭自然也是会的,不过她并不打算跟去。
“孟姑娘,不可以,我家公主风寒才刚刚痊愈,未免旧疾复发,绝不能在这时候和你再去骑马了。”听雪急急忙忙从后面跟过来,语气温和,却态度强硬地拦住孟无思。
孟无思听到这话次赶忙停下。
“你最近生病了?”宁昭称病的消息并没有传的太远,况且孟无思最近被关在家里念书,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没什么的,已经大好了。”周围人多眼杂,宁昭也并没有说出称病的实情。
“那也不行,”听到这里孟无思脸上担心焦急的神情才逐渐缓和,不过她很快又忧愁起来,“唉,不过难得能出门一趟,这下不能打猎也就罢了,骑马也是不成了。”
“谁说不成,”宁昭狡黠一笑,“你想去骑马怎么还能耽误了你,我不去你也可以自己去玩啊?”
转而对身后的听雪吩咐道:“听雪,你去牵两匹马来,你跟着无思去。”
“可是公主……”
听雪想说些什么劝阻却被宁昭打断了:“不用担心我这边,听雨还在呢,你只负责保护好孟姑娘。”
“是。”听雪神色有些挣扎还是接受了命令。
“我可跟你先说好,你只能去周围骑马,不可以去追着动物打猎,更不能往深处去。”
“明白啦昭昭,我知道的,你最好了。”孟无思这才喜笑颜开。
欢欢喜喜地跟着牵来马的听雪一道远去。
两人走后,听雨才不解地问:“公主,你明知今日不太平,为何要让孟姑娘去骑马?”
“不太平的事在这里,并不在者周围场地,况且……”宁昭笑了笑,看着远方的来人,正是淑贵妃身边的宫女,“总是要给别人一个机会,来寻我的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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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儿,你怎么能擅自让孟小姐去骑马呢,她一个大家小姐怎么能去这种活动,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可怎么是好。”
淑贵妃状似一幅焦急的模样,不等宁昭走到身前,就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声问询。
引得周围的夫人小姐都看了过来,一时间宴会场地内燕雀无声。
不多时,有人出来打了圆场,相识之人一时间散去,过会又四下聚在一处,四处传出些议论纷纷的声音来。
显然这超出了大家闺秀们的接受程度,在场众人对此并不认可,齐国虽然民风开放,但不少活动对女子仍是拒而远之,诸多闺秀也是认可这一点,并不轻易超出所谓的界限。
孟无思去骑马在他们看来原本就是不符合规矩,上不得台面的是,宁昭作为公主不加以制止反倒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纵容,想来更是不把规矩放在眼里的可恶行径了。
不过,宁昭长公主深受宠爱又恶名远扬,此时此刻倒是没人敢站出来指责她,场面一时有些滞住了。
淑贵妃心中暗恨,这位公主明知是她来负责宴会,却还如此一来行事嚣张,分明是想要让她下不来台。
淑贵妃心中暗暗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宁昭当然也不是诚心来找麻烦的,她只是按自己的想法行事罢了,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她也没有完全让淑贵妃下不来台,当即福了福身,语气看似诚恳道:“娘娘不必过于担心,既然马是我的人牵出去的,自然由我负责。”
她笑着,丝毫不在意身后欲指责她的贵妃,随意找了处位置坐下,拿了桌上的葡萄吃。
众人见淑贵妃恼怒尚且不敢当面指责,自是更加不敢多言,也作鸟兽散了。
虽说宴会活动少,但且看众人吟诗作对,品茶评画倒也不算无趣。
正是众人兴高采烈之时,只见天色突然阴暗下来。
不知何处的密林中跳出数十个手中握刀的黑衣人来,他们手握长刀,直直从高处向下冲了出来。
一路经过随手劈砍打砸所有器物,将桌案一砍两半,打碎桌上的碗碟,瓜果也被砍稀碎,汁水留在地上满地都是。
夫人小姐们吓得花容失色,四处奔走逃窜,直呼救命。
“来人啊,救命啊。”
“有刺客!有刺客啊!”
呼救之声此起彼伏。
宁昭也被吓到了,脸色惨白,直直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眼见着有刺客直向宁昭而去,听雨见势不妙,顺势拿起不知何时寻来的碎瓷片,飞向刺客肩膀。
黑衣刺客因受伤而动作迟滞,听雨顺势拉着宁昭就向远处奔逃。
不想却被慌不择路的淑贵妃拦下抓住扯过。
就在此前,一群刺客蜂拥而至,突然闯入,大家都惊慌失措之下,没人注意到,有三人是直直冲着淑贵妃去的。
她身边倒是带着几位宫人,却也难敌刺客,有一人紧追她不放,慌不择路之下,顺手抓住了同样奔逃的宁昭二人。
说时迟那时快,恰又刺客提刀向着淑贵妃砍来,一把刀就这样砍在宁昭手臂上。
嘶,宁昭疼的抽气,看着自己有鲜血流出的手臂,一时间觉得头晕目眩。
没时间细想,她扶着听雨站稳,试图先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时才有甲胄之声,丁零而至。
“是御林军赶到了。”
不知是人群当中谁喊了一句,刺客之间的首领见情势不对,相互之之间使了下眼色。
“撤。”
一群人迅速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并不算长也就不过半刻钟。
御林军赶到之时,刺客早已消失不见,唯有地上剩下一片狼籍,和众人凌乱的姿态,彰显着此前不久发生了什么。
淑贵妃早已在宁昭受伤时退去,此时正缩在树后面,见到侍卫到来这才如梦初醒般,收拾残局,安排宫人安抚各家夫人小姐。
宁昭本就身体不好,又到这样的伤害和惊吓,尚且没有站稳,已经晕倒在听雨怀里。
听雨抱着她回到帐子里,请了随行的太医前来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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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太医,公主她,怎么样。”
问话的人一脸紧张焦急,正是在外听闻了她们遭遇刺客就赶忙回来的孟无思。
她倒是向来听宁昭的话,没有去太远的地方,倒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公主并无大碍,昏迷是因为受到惊吓心悸所致。至于外伤……”老太医一边说着一边缕了一把胡子,“刀口并不深,倒像是意外伤到公主,只需简单清理缝合,好生细养即可。”
宁昭醒来时正好听到太医的诊断,看到周围孟无思、听雨、听雪三人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结果牵动了自己的伤口,反倒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才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听雪站在她床边,率先扶她坐起来:“公主,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宁昭正要说话,却听见远处有快速飞奔而来的脚步声,听到外面有宫人阻拦推却的说话声,就见外面一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昭昭,听说你们也遭遇了刺客,你还受伤了,怎么样了?有没有事?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