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相生 第155章 （二）相认[番外]

蒋汐嘴巴快得连自己都没听清，穿着大熊猫睡衣套装，薅起钥匙，甚至没察觉手机摔到了地上，推门出去跑下楼梯，直到脚底凉感袭来，她才知道自己没穿鞋。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像一支离弦的箭，不管身前身后，只一股脑地冲。

郭明三人在门卫室东扯西吹地聊闲话，气氛火热，直到卫生间的门打开，三名中年男人齐刷刷地盯紧了。

可那男子却没有穿他们给的衣服，支吾讲，“我......还是穿这个，多谢诸位。”

三人对视，郭明嘴快，“你衣裳半湿不干，还拖那么长，莫说感冒了，大热天不嫌麻烦？”

刘亭松打圆场，“嗨呀你大老粗不懂，万一这衣裳有特殊含义，是嘛！”

男人垂眉，见他好意，便微微点头。

含义说不上，他只是.......若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找到她，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穿一件她最熟悉的衣裳——

“小蒋妹妹，你慢点，不要慌，蒋妹妹——”

李晓喘着大气拉人，蒋汐拼命疾跑，脚底蹬在地上咚咚作响，哪怕碎石子硌了足心，她也分毫不退。

可刚跑过转角，她的腕踝就勾到藤草边，把人猛地往下摔，膝盖磕破了血。

“哎呀小心点啊妹妹——”李晓声切，眉头蹙紧，正要俯身去扶，一道电光火石般的身影横冲而来。

李晓耷耸的头发顷刻直立，被这影子吓得心跳加快。门卫室旁的三名中年男子更是瞪大双眼，仿佛目睹重力奇迹，皆不敢相信这是人能跑出来的速度。

蒋汐没有摸膝盖，只想撑身起立，但双手倏的没了力气。

应该是三天没怎么吃饭，情绪大起大落，身体熬伤了——

两只颤抖的手掌握稳了她的臂。

蒋汐抬头，率先望见的是那双通红落泪的眼眸。

她的大脑在瞬间空白，男人痛心疾首，疼惜地拥她入怀，紧紧抱着，说不出话。

男子身体如幻梦般从天而降，包裹着她、拥紧了她，蒋汐的哀喜勾磨交缠，全然忘了一切感知，呜呜恸哭。

可她的声音却早就哭沙了。

路无渊心悸心酸，怜柔了动作，疼爱地护着她的脸，颤声问，“嗓子怎么了？为何会哑——”

蒋汐拢臂拥稳他，死死地贴着他身体，带着沙哑的哭腔，“我想你。”

路无渊热泪再下。

纵跨时空的两个人难缓思念，只能用箍紧的力量代偿心里的怅然和渴望。

李晓静静地看，不知不觉，眼泪都攀上眼眶。

郭明三人走来，刘亭松勾嘴嘲笑李晓，却没有出声，好心地给他递了张餐巾纸。李晓感慨地摇头，“当年我差点错过我老婆，幸好在车站遇到，我们就是这样抱的。”

郭明慈祥地笑，过了一会儿才不得已打破氛围，“蒋妹妹，这个小伙子是......”

“我、我男朋友。”蒋汐抽泣着抬眼，换个姿势抱紧路无渊，把头落到他肩上，“谢、谢李叔，郭叔、刘叔——”

“甭说这些，小事情。”郭明代四人答，“你们年轻人有啥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昨晚上那么大雨，这小伙子为了找你，差点遭车撞了——”

“受伤了吗？”蒋汐声急，要掰着人来看，路无渊笑着安抚她，温柔讲，“没事，没伤到。”

“没伤到就好啊。”郭明感叹，“想哈你小伙子也是一根筋，哪里那么大雨跑出来嘛，要找人还非要等天亮，早晓得你是小蒋男朋友，我也不至于让你在外头等那么久淋雨塞。”

路无渊搀起蒋汐，想行谢礼，女孩却拦住他，替他先讲，“几位叔叔费心了，他......性子比较闷，但没有恶意，我替他——”

“莫客气莫客气。”

四人一句接一句。“小伙温和，多懂礼貌。”

“长得也帅，哈哈哈。”

“看起了小蒋妹妹，小伙子，眼光不错哦。”

路无渊把眼神投向蒋汐，似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李晓看了，赞许地挥手，“小伙子，还可以哈，好好对小蒋，听到没？”

路无渊稍顿，听得似懂非懂，却下意识觉得应该点头，便轻轻颔首。

“那就啷个，我们几个轮班了，先走了哈！”

“几位叔再见，谢谢你们——”

众人离去，路无渊盯着她膝盖的红色，想起自己衣服湿润，迟疑片刻，“汐儿，你......冷不冷？”

蒋汐勾唇，立刻扑进他的怀，“你抱我，我就不冷。”

他自然照做，先问往哪里走，蒋汐指路后，他又看到她白皙的小腿和手臂都露在外面，声音压低，“你们这里的人.......都这么穿？”

蒋汐趁他走到树荫下，笑着偷亲他脸颊，“是啊。”

她勾紧他脖子，好心情地调|戏，“你吃醋了？”

路无渊在心里沉口气，步步上楼，直到门前才停步。蒋汐摸出钥匙开锁，把门关了后，他从背后抱紧了她，声线缱绻，“有一点。”

“一点是多少？”她坏笑着问。

路无渊揽腰横抱她，顺势轻吻她的唇，“上完药再告诉你。”

他欲动脚，发现地面光滑，有所踟蹰，蒋汐笑着靠向他胸膛，“弄脏了你就拖一遍。”

路无渊大体听懂，迈向沙发，轻柔地放她下来，“药......可有外伤药？”

蒋汐指着茶几上的碘伏和棉签，路无渊动作迅速，有模有样地用起了这新世界的玩意。

他闻得出来，这里面有熟悉的草药味。朝夕相处两年多，他曾听蒋汐说过不少这个世界的事，便对周围一切都没有那么陌生。

可蒋汐却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我......其他人呢？你到这里多久了？又是怎么——”

她越说越快，路无渊知道她心急了，便以柔和的眼神安抚她，轻缓解释，“那夜，你说你想游玩大夙，我抱你睡着后，醒来......我仿佛是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自己回到了百条问罪那日。袁伍寒拿着剑，身后是那些讨命的武林人，我正要吼他们，天空就落下了纷扬大雪，随后，我听到一声巨响，再醒来，就到了你的世界。”

大雪......爆炸......袁伍寒.......

难道——

蒋汐灵光一闪，身体欲动，路无渊阻她，“要做什么，我帮你。刚涂完药，别乱动。”

她便指了指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那个折叠的银色的东西，我要。”

路无渊起身，刚迈出左腿，她又拉回他，“你淋了一夜的雨，会不会风寒？你到这里多少日了？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了吗？”

“无妨，我有内力护体。从前出任务都是这样过来的，别担心。”他轻揉她的发，淡淡勾唇。

蒋汐不要他动，眼神认真了些，“到底几天了？吃东西没有？为何我瞧你脸色不大好？”

他轻抚她眼窝，“不乖乖睡觉的人，是你才对。”

蒋汐力道变重，“你先去洗澡，我去煮点吃的。”

她非要起身，还严肃地盯着他，路无渊没辙，只得由着她——膝盖只是擦破了皮，应当没有大碍。

蒋汐拉他到浴室，把有关水温、沐浴露、毛巾等的一切都交代完毕，路无渊轻轻点头，似是分毫不觉得理解困难。

蒋汐从衣柜里拿出新浴巾，“洗完了穿这个......”

她脸颊稍红，“我这里还没有你的衣服.......就先、将就挡一下.......”

路无渊没有多话，温柔地“嗯”了声。

蒋汐随后转身，正欲去厨房，又回过头来，“你别关门。”

“......”路无渊微愣。

蒋汐脸颊再红了些，“我、我的意思是.......怕你有事叫我，我听不见。”

路无渊颔首。

蒋汐噙着笑小跑开，路无渊紧声唤她，“汐儿。”

蒋汐回头，“嗯？”

“若我不叫你，也想不关门。”他眸光诚恳，声音实沉。

“......”

蒋汐不好意思地蹙眉，腹诽他越发喜欢使坏。路无渊却再补充，语气尽是后怕和忐忑，“你一定不会突然消失、是吗？”

蒋汐动容地抬头，心颤一瞬，拔腿冲向前，抱紧了他腰，“不会。你也不许离开我，我不能失去你，不要吓我......”

路无渊含着泪吻她，“不会，绝不会......”

蒋汐担心他的身体，敛收情绪，轻轻吻他的脸，“你先洗澡，我去煮粥，好不好？”

听得她也会用商量的语气哄他，路无渊满足地笑，最后与她接吻片刻，才舍得放她离开。

后来的半个小时内，蒋汐完成了熬粥、烫青菜、煮鸡蛋和点外卖四件大事。

待到热水器关闭，男人裹着白色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望向她，蒋汐才猛地反应。

还有一件事，她给忘了。

“汐儿？”

路无渊只见她风风火火的背影，不明缘由，正欲靠近问，客厅的窗帘被她急速拉拢。

蒋汐摸着昏黑，打开了顶灯。

房内再无任何可以眺向外面的视野。

路无渊看了看自己裸|着大半的身体，藏住心中的得意和满足，勾起唇角。

她怕别人瞧见了他。

她对他生出了占有欲。

蒋汐克制心绪，把他全身扫了一遍，的确没有发现新伤，这才放心。

路无渊知她心思，温声解释，“我用内功挡住了他的.......车？我没受伤，别担心。”

“好吧。”蒋汐眼角弯弯，目光落下时，发现那浴巾连他膝盖都没遮过，嘟囔道，“你是不是裹太多层了？怎么穿在你身上.......看着浴巾那么短？”

那是按照她尺寸买的，可以把她从腋下遮往膝盖，但他......

路无渊踟蹰，蒋汐伸出手，下意识想查探究竟，刚把掐褶的一角拉出来，他的手就按住了她。

他没有说话，耳根微红，嘴角却捎了笑意。

“......”

蒋汐抬头又低头，扫过他上身的紧实，窃笑着挑挑眉，立刻抽离了手。

他什么都没穿，她还在这......

“先喝点粥。”蒋汐糯声，拉他胳膊往前，路无渊由着她走。

“我不太会做，但应该能吃。”蒋汐抿嘴，舀了一口热粥，咂咂唇舌，面带喜色，“还不错，你尝尝？”

路无渊笑着捧起碗，先闻一下就说香，随后大口吞进喉，两下就吃完一碗。

蒋汐瞠目，“你、急什么？”

路无渊笑答，“好吃。”

“可只是白粥......”

“白粥养胃。”他淡声接话。

蒋汐觉得他在哄，但心里高兴，便把头靠向他，算是收下讨好。

路无渊自然地落肩，揽她更近、更紧，拿起小椭圆状的食物，“这是.....鸡蛋？”

“看来古代、现代吃的东西都一样嘛。”蒋汐在他怀里笑，默认道。

路无渊熟稔地为她剥壳，把食物送到她嘴边。

蒋汐幸福地咬了一口，轻赞，“我手艺真不错。”

路无渊陪着她笑，“待会......可否教我用火？”

“嗯？”

“我见庖房内有食材，你教我怎么用那些东西，做些你爱吃的。”

蒋汐起身，故意鼓了鼓腮帮子，“你看不上我做的饭？”

路无渊知道她想耍弄性子，便顺着她讲，“你我之间，不应该男人做饭吗？”

“你就想让我什么都不做，然后依赖你。”

路无渊浮笑，在她唇角落下一吻，“不是依赖，是永远离不开。”

“......”

路无渊为她盛了半瓢汤，并夹了青菜，递给她，“先喝水，别噎着。这点吃完，我再为你做些。”

他眉尾稍沉，看着她巴掌大的脸，有些心疼，“你以前说你匀称，方才一见，脸上都没有肉，是这三日没好好吃饭，饿伤了？”

蒋汐抓住他的话，“三日？你也来了这里三日？”

路无渊心知说漏嘴，便不再隐瞒，点头致意。

蒋汐思维打开，正要串联这一切的因果，忽地记起来他刚才的话，乍然抬眸，“我脸上......”

她看向墙边的长镜，惊觉自己的脸的确不是南兮的模样。

可刚才在小区门口，是他先冲过来抱她......

“你、你怎么认出我的？”蒋汐震惊，“我这张脸、其实、跟你那时候画的有不同——”

路无渊拿出了人形木雕。

他一直带在身边。

这雕刻的五官是他照着她后来指出的细节，一点一点修正的结果。

可惜还没来得及给她看，他们就离开了那个地方。

蒋汐哭腔涌出，“啊......”

路无渊想起了那日卧房的情景，心慌刹那，温柔地搀抚她脸颊，弱声轻哄，“眼睛肿了，不准再掉眼泪。”

他语气霸道，淡淡勾唇，把脸凑近她，善良地为她提供发泄方案，“吻我。”

蒋汐捶他胸脯，然后趁机摸了一把，勾紧他的腰，肆意地吻他双唇。

路无渊毫不介意，甚至想要她更放肆，强势地回抱她，把人摁在怀里，深情地吻。

四角平凳位置小，他缓缓勾起她的身，朝沙发走去，与她抱得更亲密。

两人的呼吸越发深沉，一阵手机铃声悠悠响起。

“唔......”她耳垂泛红，轻轻推开他。

路无渊只容她起身、拿到电话，随后把人勾回怀里。蒋汐抬起食指，红着脸示意他噤声。路无渊温顺地点头，却把脑袋凑向了她肩窝。

几句对话后，蒋汐挂断电话。

“什么是......外卖？”

路无渊亲昵地搂着她，也不顾有没有衣裳，只知道他们早已是夫妻。

都那般亲密过了，在她面前，他穿不穿、穿多少都无所谓。

只要能让她多看自己几眼，衣服......就可以算个无甚用处的累赘。

“请人帮忙跑腿，从老板那儿取商品，送到顾客手里。算是......中间经办人？”

路无渊吻她下颌，“噢.....”

蒋汐觉得他一反常态。

从前他更喜欢在夜里腻歪，而今.......

“你是真的路无渊？”她揉他的脸，微微皱眉。

他却用吻舒开了她的眉头，“假的。”

“......”蒋汐嘟嘴，“你怎么这般开心？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不应该有忐忑么......”

路无渊嘴角就没下压过，“我找到了你，真正的你。”

他沉醉地闻吸她体香，“你在我身边，就是我的家。我可以到任何一个地方，无论见没见过，只要你在，我就去。”

蒋汐莞尔，知道自己不动，他就会一直这样沉浸地耗着，便晃了晃他的手，“你去做饭，我想想喝鸡汤......”

“好。”

路无渊终于放开她，蒋汐迅速进厨房，发觉窗台没有遮挡，不许他跨步，冲向衣柜，拿了件宽松薄外套，“你挡一下......”

“嗯？”

蒋汐脸红，“厨房没有窗帘。”

她轻戳他腹肌，傲娇抬头，“我的男人不许被别人看。”

路无渊心动，蒋汐不给他示好的机会，立刻以袖子作结，遮了他的后背，再拿出围裙，挡住他前胸。完毕，她才允他进厨房，悉数讲了用灶开火、水龙头、油盐摆放的事宜。

他一听就懂。

蒋汐满足地拍拍手，他还想再吻她一次，她却只撂下话，“你先做饭，我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