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清 第3章 不过年少（3）

山黛深知自己中的虫毒世上无人可解，齐勐泽蛇蝎心肠，为了得到坞岷一族神力不择手段，她不想成为被齐勐泽利用背负一身血债的罪人。

所以，她现在要一心寻死，赶在齐勐泽用她之前，彻彻底底死掉。

“阿黛，阿黛……”

秉曳站起，揪住医师衣领，气愤不已，“两天过去了，她为什么还没醒！”

医师忐忑解释：“少主息怒，少夫人只是身子虚弱，溺水之后气息不稳，肺中积水已排除，按道理说，应该这一两天就能醒来。”

“应该应该？我难道要你一个应该就足矣？”

袅婆婆使了个眼色，敖匀随即走到秉曳身后劝说，“少主，你别生气，医师既然都说少夫人能醒来，那就肯定能醒来，万不可动了怒，你不是还说，等少夫人醒来后，你要好好陪陪她，和她说说话吗。”

秉曳沉默不语，渐渐松开医师的衣领。

他重新坐回塌边，握住山黛的手，目不转睛注视着她，期盼着她快点醒来，千万不要有事。

袅婆婆上前一步，低头说：“少主，原谅老婆子我多管闲事，少夫人三番五次想要寻思，想必定是和她的王室家族有关。刚刚医师看诊的间隙，我还注意到少夫人手上有奇怪的印记，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虫毒进入身体的象征。”

“虫毒？袅婆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袅婆婆看了眼还处于昏迷中的齐山黛，“少主，我想，我们也许需要借一步说话。”

*

秉曳愕然，上前一步，“你是说，中了虫毒之人，若不听令于下蛊之人，三日之内，立即暴毙？”

袅婆婆点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不可能！袅婆婆，你一定是在骗我，这世上一定有解药的，对不对？”

袅婆婆无奈地摇头，心疼地望着眼前这个已被自己视为孩子的少年，虽知自己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对于他都是一种酷刑，但她还是得把真相说出。

“少主，就算这世上每种毒都有解药，但唯独这虫毒，绝不会有。相传，南疆国毒药师为了让自己所恨之人完完全全听令于自己，特地研发了这一种毒药，集百虫之毒，汇集一身，毒性之强，绝无生还可能。”

秉曳渐渐松开拽住袅婆婆的手，仿佛置身梦境，不愿接受这是现实。

“……可是山黛是他的亲妹妹啊，齐勐泽到底有多狠毒，居然敢对山黛下此毒手。”

“亲眼看着自己的父王母后被兄长杀死，已经足够生不如死，为什么还要山黛遭受这些……对了，山黛身上的伤……”

秉曳猛然抬头，眼眸中充斥着厌恶和憎恨，“原来那一切，也全都是拜他所赐！”

少年快步走到木架前，一把取出刀鞘中长剑，一脚踢开房门冲出去。

“少主，你如此贸然前去大通，万万不可！”

袅婆婆急着追了出去，一举跪下。“老婆子恳请少主三思！”

秉曳偏头斜睨一眼，了不在意，“怎么，难道袅婆婆还担心我一个人对付不了大通国那帮混蛋畜生？”

“少主的实力，老婆子我从不怀疑。只是山黛公主的兄长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少主是个纯真之人，我怕少主稍不注意，中了那小人的诡计。况且山黛公主如今尚在昏迷，少主如何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儿？纵使坞岷族人爱戴她、呵护她、照顾她，可连你都无法保证时时刻刻看住公主，不让她寻死，我等又如何能做到？”

“少主，公主如今已中虫毒，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危，还请少主三思，当务之急是解决公主的毒，至于公主的仇，来日再报也不迟。”

秉曳将手中的剑柄握得很紧，很紧，他举起手一挥，长剑被他压入地中，周遭地面满是裂痕，愤怒如同长剑的锋利，将巨石击得粉碎。

只是他无比希望，今日被击碎的不是巨石，而是齐勐泽。

*

为了方便照顾山黛，秉曳特命天沐前来红紫苑暂居，当他不在时，替他照顾山黛。

天沐轻轻打开房门，为山黛送去刚熬好的汤。

注意力全在汤中，天沐将食盘于桌面放好，未曾注意到榻上之人已醒，第一眼看过去，睁着眼睛的山黛倒把天沐吓了一跳。

她捂住胸口，调整呼吸，扬起笑容，“太好了，少夫人，你终于醒了。”

山黛的目光凌厉又无情，盯着天沐问：“你是谁？”

“回少夫人的话，我叫天沐，是药园的一名侍女，少主担心你，特地吩咐我搬过来照顾你，知道你调养好身子。”

齐山黛并不关心她是谁，转而继续问道：“你们少主人呢？”

“少主在外面和袅婆婆商量要事，应该马航就回来了。少夫人，”天沐端来温度刚刚好的汤，“这是少主特地吩咐我为你熬制的，对恢复身子很有帮助，我扶你起来，喂你喝了吧。”

齐山黛没有要喝的打算，但也没有直接拒绝，在天沐的协助下背靠床架坐起，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仍不妨碍她这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

“我问你一个问题。”她看向天沐，“你们的少主，是个怎样的人？”

天沐猜山黛这是想要多了解秉曳一些，和气地笑了笑，说：“我们少主啊，是个有责任心、诚恳又真挚、果敢又英勇的好男儿，少夫人，你长得这么好看，人也温柔，是我见过唯一能配得上少主的人。”

“恭维的话就不必说了。”山黛偏过脑袋，“你把汤放那儿就行，我待会自己喝，现在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出去。”

“可……”

天沐想了想，还是妥协了，“既然如此，少夫人你等会儿可一定得记得喝。那我就先退下了。”

正准备掩门离去，秉曳挡住即将合上的门，天沐惊讶，“少主……”

“嘘，不要声张。”秉曳摆摆手，示意天沐退下，自己则轻声提脚，进入房中。

“山黛不喜光亮，可四周黑漆漆的，你又如何将这碗汤喝完呢？”

秉曳挥手，房中两盏蜡烛随之被点亮，他端起汤碗，坐到塌边，“不如我来喂你喝，可好？”

山黛直勾勾地盯着秉曳，“为什么又救我？”

“我不想你死。”

“为什么不想我死？少主在坞岷一族中享有美誉，难道还不愿意成人之美，了却从前素未相识的我的一个愿？”

秉曳不急也不怒，心平气和舀起一勺汤，递到山黛嘴边，“至少在婚约解除前，你还是坞岷一族的少夫人。”

山黛不甚在意，置之不理，继续说：“坞岷族的少主不是应当以保护族人为使命？你就不怕继续留我的性命，以后会害了你全族？”

秉曳直勾勾注视着山黛的眼眸，仿佛在看一双想念了很久的故人的眼睛，“山黛是个至善之人，她不会。”

“呵，真是可笑，你我才认识几天，你有多了解我？你说不会就不会？”

秉曳与她的目光撞上，他比刚才还要笃定，坚信，“我说不会，就一定不会。”

齐山黛默默地盯着他，想要从他眼里窥探点什么，却发现除了他展示出的一片赤诚之外，什么也窥探不到。

秉曳递到她嘴边的汤勺始终没有收回，山黛看了一眼，还是没有要喝下去的打算，她看向秉曳，“我落水的时候，好像听到你在喊我阿黛？”

秉曳不否认，回答她：“是。”

山黛不悦地盯着他，“这不是谁都能喊的名字，以后，你不准再这么唤我。”

“好。”秉曳依旧心平气和，“山黛公主说不行，我就不这样唤。但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现在能把药汤喝了。”

“我自己会喝，不用你喂。”

山黛从他手里夺走汤碗，一股脑全给喝了下去。

秉曳心满意足，看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变柔和了许多，“我再也不会给山黛公主做傻事的机会了，从此以后，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会伴你左右。”

“即便是你想复仇，我也能帮你。”

她的目光瞬间变得愕然，抬起眼眸时，猝不及防与他的目光相撞。

那一刻，齐山黛忽然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原来已经知道了一切。

秉曳从怀中取出药瓶，“公主，劳烦你躺下，我为你上药，你身上的刀伤伤口很深，若是不按时上药，日后会留疤。”

山黛盯着他，“我只是名义上是你的少夫人，但实质上可不是，这身子你还看不得。”

秉曳取出一块黑布，将自己的眼睛蒙上，重新拿起药瓶，“我不会无礼，我只是想帮你上药，如此，我才能心安些。”

山黛想了想，还是趴下了，秉曳轻轻将药粉抹上山黛背后的伤口，山黛只觉万分神奇，他的眼睛已经被蒙上，竟还能如正常人一般行动流畅麻利。

她的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接下来随口问出的一句话，令她自己也万分意外。

“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你以前见过我？”

秉曳的手忽地顿住，沉默之后，恍若无事发生般，继续为她上药。

“谁知道呢。世界之大，人海茫茫，我们以前是否有过擦肩而过之缘，谁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