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 第18章 情书

一番耽搁，林洛他们终于回了家。

当然，是回了陈舟的家，因为林洛需要接回自己的猫。

胖胖喜欢陈舟，在陈舟家收敛许多，至少不会把人家的窗帘划破，林洛自己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次窗帘了。

“都不知谁养的它”，林洛躺在陈舟的沙发上，哀怨的看了一眼胖胖，但人家根本不鸟他，跳到林洛放在桌子的书包上，扒拉着拉链。

陈舟从阳台浇完花回来，揉了揉胖胖的脑袋，淡定地对林洛说：“你跟它置什么气？”

林洛不满意：“我哪是跟猫置气，陈舟同学，我感觉咱俩有点相克”。

陈舟摸猫的手一顿，偏了偏头，头顶的灯光打在脸上，神情寡淡：“怎么这么说？”

林洛抱着抱枕，脑袋靠在上面，他打了个哈欠：“也不能说克吧，就是……难得遇见一个厉害的人，各方面来说，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受挫的人”，不管是成绩，还是生活上，甚至是身手。

唉，陈舟处处为难他。

陈舟不知为何，稍微绷着的心弦一下子松了，他说：“那你应该高兴”。

林洛不解：“为什么？”

陈舟：“因为这样，你才不会上天”。

“我上——”林洛反应过来，眼睛瞪大，耳尖却红了。

他一番挣扎还是坐回沙发，认命：“行，冲你这句话，下次考试我不会手下留情”。

林洛听见，轻轻一笑：“不需要，你考不过我”。

“话不要说太满”，林洛闭着眼睛，摇头晃脑。

陈舟：“拭目以待”。

在他们说话的空档，胖胖已经扒拉开林洛的书包，在里面叼出一封粉粉的信封，讨好似的送到陈舟手边。

陈舟一愣，拿过来一看，是一封未署名的情书，信封上写着“致我心动的少年”。

这东西陈舟也经常收到，但基本上他都是原封不动的退回去，实在是找不到人，他会找个偏僻的角落扔了，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情书，又是从林洛书包拿出来的，于是他把它递给林洛。

林洛闻到一股香味，他接过来：“什么东西”。

“情书”，陈舟说。

“情书？”林洛皱了皱眉，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了一封情书，“谁放的？”

他打开信封，抽出一张粉嫩的纸，看了一眼又放下了：“又是她”。

“谁？”

林洛摇头：“估计是一位高一高二的学妹吧，经常给我写这种东西，但一直没见到人，不知道是谁，不过这字迹眼熟，我才认出来是同一个人”。

陈舟淡淡说：“挺受欢迎的”。

林洛挑了挑眉：“也就一般般吧”。

不过对于这封情书，林洛还是有点疑问：“这书包今天我几乎都背着，她是什么时候放的？”

陈舟不在意：“想放总有机会”。

“也是”，林洛不纠结，换了个话题，“陈舟，你收到过情书吗？”

陈舟瞥了一眼他，反问：“你觉得呢”。

“嗯……”林洛上下看了看陈舟，这出尘的外貌和恰到好处的身材，以及这逆天成绩，他说，“估计不少”。

“你就没想过谈恋爱？”

陈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好奇，只说道：“没兴趣”。

“好嘛，可惜”，林洛说了这么一句。

引得陈舟侧目：“你很有兴趣？”

林洛：“当然……没有”。他确实，对这方面不怎么热衷，不知道那些人谈恋爱为什么这么激动的。

“嗯”，陈舟又从倒了碗猫粮，动作熟练，放在胖胖面前，看着胖胖吃了起来。

林洛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这猫是谁家的”。

“你作业写了？”陈舟问。

林洛想了想：“还有两张卷子”。

陈舟神情自若：“来做”。

林洛“哦”了一声，起身跟着陈舟进了他的卧室。

这不是第一次，林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能一起写作业还不用被问题，当然是乐意跟陈舟一起。

夜里终于不是他一个人，听着孤寂的蝉鸣，赶着永远写不完的题。

陈舟的卧室跟他这个人一样，清清冷冷，单调，没有多余的娱乐，一张床，一个书桌，还有是满屋子的书。

书桌很大，坐下两个人绰绰有余，他们两个人并排坐。书桌挨着窗户，一抬头能看见暮色天空。

两个人写题都很专注，不会有多余的话，房间里除了呼吸声，胖胖偶尔的叫声，再没有其他。

老师留的题不多，不难，不到一个半小时林洛就写完了，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僵了的脖子，不小心碰到陈舟的手臂，温热的触感让林洛愣了愣。

转过头看，陈舟还有一张卷子，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笔，写着好看的字。

没什么事干，林洛侧着头，一只手撑着脑袋，就这样看着陈舟写。

其实仔细一看，陈舟虽然看着不食人间烟火，但其实脸蛮软，不是，有点肉，睫毛细软，不喜欢对视，让人瞧不见里面丰富的感情，只能从淡漠的行为中，隔绝外界。

目光渐渐迷离，林洛很少回忆过往，因为他只看当下，不过这晚的月色很好，氛围不错，而且夜晚本就容易勾出人的故梦。

林洛忽然想起自己见过陈舟哭，是他们搬走的前一天。

那是一个夏天中寻常不过的一天。

父母告诉他，邻居一家将要搬离小区，他以后只能一个人上学，林洛如遭雷轰，他不希望陈舟离开。去隔壁想找陈舟，结果他妈妈说，他刚刚出去玩了。

林洛愣住了，陈舟出去玩了？怎么可能不叫他。

林洛找了很多地方，终于在小区保安室后面墙角找到他，陈舟坐在一条破板凳上，手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的棍子，在地上泥土中划着。

当时的林洛看不出他的情绪，生气他突然要离开，气愤的上前，站在陈舟旁边，喊了一声：“陈舟！你太不讲义气”。

陈舟听见他的声音，动了动身体，没有抬头，沉默着。

林洛就觉得他是在逃避，于是继续说：“你要走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拿我当朋友了吗”

他的声音挺大的，也幸好旁边没什么人。

陈舟依旧沉默。

林洛就更生气了：“你要是不说话，咱俩就绝交，反正你从来没有当我是朋友，都是我强迫你，你根本就是不喜欢我，不想跟我玩……”

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最后说的自己都口渴：“你听见没有”。

陈舟身体微微颤抖，当时他的身体还很弱小，穿着短袖，就算是轻微的动作也很明显。

林洛不解，大热天又不冷，他抖什么。于是他伸手想把陈舟的脸抬起来，没想到触及一片湿润。

“你怎么了？”林洛火气消下去，有些不安地蹲下来，从下往上看陈舟的脸，刚刚看清，陈舟把脸转过去，不让他看，但林洛还是看见了。

陈舟在哭。

林洛一下子慌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陈舟哭，他着急地翻了翻衣服口袋，想找张纸，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情急之下，他揪着衣角，不顾陈舟的抗拒，给他把眼泪擦干。

“我都是说的气话，你不会当真了吧？”林洛小声说。

陈舟被他这么一打扰，不怎么哭了，看着林洛不说话。

林洛试探问：“你是因为我哭的？”

陈舟顿了顿，摇摇头。

林洛继续问：“那是因为要搬家了？”

陈舟摇头又点头。

林洛看不懂了：“是还是不是啊？”

陈舟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林洛坐下来。

林洛挨着他坐下来，肩靠着肩。

过了很久，陈舟轻声开口：“我要走了”。

林洛闷闷说：“我知道”。

陈舟看着树上站着的鸟儿，有些出神，他说：“但我会回来的”。

林洛转过头看他。

陈舟脸上还有泪痕，但眼睛是亮的，他又说了一遍：“我会回来的”。

像是说给林洛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陈舟他们家果然第二天就搬走了，狭小的楼道里，再也没有一个小孩坐在楼梯上，看着窗外。

最开始的那个月林洛十分不习惯，陈舟到底是或多或少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响，哪怕他自己不知道。

胖胖跳到林洛腿上，吓了他一跳，手上的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洛舒了一口气，弯腰把笔捡起来。

陈舟还没写完，林洛看时间都快三点了，三中老师布置的题也太多了吧。林洛很困了，如果给他一张床，他立刻就能躺上面睡着。

这样想着，林洛瞥了眼陈舟的床，淡蓝色的床单被套，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让林洛怀疑他是不是去军营里待过。

虽然他很想睡觉，但莫名想等陈舟写完。

他换了个姿势，抱着猫，往陈舟身边挤了挤，看着陈舟的题。

题目中等偏上难度，就是题量大，重复一样的公式，没什么挑战性但很烦，林洛很讨厌做这种题，看陈舟还挺多，他说：“我帮你做”。

陈舟笔没停，声音微微疲倦：“不用，你困了就先回去睡吧”。

“你这样写到四点都写不完，明天上课再打瞌睡，小心被老师罚”，林洛吓唬他。

陈舟当然不会被他吓到，转头见他又困又坚持，无声的叹了口气，停下笔，他说：“不写了”。

“嗯？不写了？”林洛疑惑。

陈舟说：“这是周末作业，还有，明天不上课”。

“啊？”林洛恍然大悟，“我忘了明天周末，那你写这么急做什么，有两天时间”。

陈舟没有过多的解释，让林洛赶紧回去睡觉。

林洛背着书包，抱着猫，打着哈欠地往门口走去，陈舟送他到门口。

林洛刚走到门口，忽然转身对陈舟说：“原来你当初说要回来是真的”。

陈舟愣了一下。

林洛没等陈舟回话，快速打开门出去，又帮突然把门关上，留陈舟一个人待在原地。

墙上的时间里秒针转了一圈。

陈舟摇着头，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