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杀 第203章 十八巷203

秋雾凉薄。

楼内，宴席已散，人离尽，安静中除了残余灯火溅出的两朵灯花，周围寂寥的再无声息。

楼外，离窗不远的暗处，苏小楼站在一块修葺搭的软绵薄板上，直打寒颤。

他大着胆子后探半步，脚跟空悬，浮虚着没有着落，人哆嗦的一下收回脚，伸手立即抱紧陆修远脖颈，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温热的气息，扑向耳畔，空气中起了一丝涟漪。

陆修远开口问道：“怕了？”

苏小楼视线低斜，瞟了眼脚下漆黑，逞强道：“当然不怕！”

“既不怕，要不要我让开一些，免得挤着苏公子了？”

陆修远这阵心情甚佳，语气轻快，边问，边作势松掉手。

周身一宽，忽的失去保护，情况不妙，苏小楼惊的贴紧陆修远保命。

疾风连成了片，一股脑吹向高处，风力积在薄板上，颤危危的晃动。

听着声响，苏小楼竖起耳朵，心里扑通扑通的紧张，生怕下一瞬，脚下咔嚓一声，板儿一折，扑通一下，人就掉了下去。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苏小楼心跳加速，想入非非，不觉间额上已渗出层层冷汗，风一吹，从头到脚的冰凉。

他识时务地放软姿态告饶：“别！千万别！这会儿冷，我不挤，一点儿也不挤……”

陆修远好心道：“真不挤？”

“不挤不挤！”

苏小楼说着违心话，慌得又靠近一些。他小心翼翼的黏住人，然后就听到陆修远鼻间发出的一声嘲笑，脸唰的一下红了。

苏小楼下意识辩解：“我不是怕死。但从这里摔下去，人落在江里，手脚脸上泡的浮肿，还会被鱼咬着分食，模样难看，我才不选这种死法！”

“你想选哪种！”

陆修远心情瞬间跌至冰点，他沉沉盯着苏小楼，边又将人一把圈住，揽回怀中护着，生怕有个意外。

“哪种……？”

重新寻到依靠，苏小楼松下一口气，安了心，继续胡乱思索哪种选择比较好。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可无论鸿毛还是泰山，都是世上的一种存在物，轻也罢，重也罢，只要用法得当，轻重各有其用。

想着，他不在挑剔：“其实，难看也无所谓，我也没那么讲究。”

陆修远眼神凛冽，恼的没有接话。

苏小楼浑然不觉，偏着脑袋，含笑不紧不慢继续道着自己的生死观：“但至少有用，我好容易出来一趟，从这里走一遭，总要死得其所，不能浪费这条命不是？”

“苏小楼！”

陆修远力喝，怒的截断话。可话音未落，苏小楼就顺着声音，干脆利落答着“在！”。

无所谓的回应态度，陆修远大为光火，又惧又气。

他恼声训道：“句句把那个字挂在嘴上，你就不知道忌讳！”

“忌讳？忌讳什么……？！”

苏小楼一脸不解，抬头疑惑地看向陆修远，不觉得自己的观点有错，反是陆修远大惊小怪，吵的耳朵疼。

他撇撇嘴，无辜道：“是你要问的！你问了，我答了，我还有错？！陆修远，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而且现在这种情况，论起来到底怪谁，你心里没数？！”

陆修远盯紧人：“怪你！”

“怪我？！陆校尉倒说的出口！”

面对陆修远的指责，苏小楼冷哼一声不满，他气鼓鼓的哂道，“也是，陆校尉这张面孔比那通城城门还要厚实两道，刀枪不入，有些话当然讲的出口。我脸皮薄，比不得你，自然什么都是我的错，什么事都赖在我头上！”

陆修远被堵的一噎：“你、”

苏小楼眼一横：“我怎样！”

陆修远气愤道：“伶牙俐齿，歪理！”

苏小楼闻言得了夸奖一般，面上一转，满是欢喜得意。

他笑吟吟的回击道：“是是是！校尉说的很是，我伶牙俐齿，我是歪理！可校尉说说，方才那猫我抱着挺安稳的，你干嘛没事找事去招它？！你我本是偷听，若校尉本分些，一旁安静待着，我们至于现在躲在这里，讨论选什么死法好吗？！”

陆修远目一凝，重声警告：“以后不许再提那个字！”

苏小楼赌气道：“我偏要讲！偏要提！”

两人针锋相对，陆修远目中严肃，苏小楼毫无惧意，高调的扬起脑袋，一副能耐我何的表情。

他带着小情绪，轻轻踢了一下陆修远的脚，然后不依不饶继续任性道，“到底谁害我落的这般地步？事是校尉你折腾出来的！你做的！你先招惹的人！我不过拿出来讲一讲，抱怨一声，便是不许，便是歪理！我自认是个小人，心胸气短，容不得事，偏又一副无遮无拦的性子，口中放肆，一时微词怨言，难免冲撞了校尉。校尉气量宽大，君子风范，不与苏某计较，容不得微词，更容不得怨言！只是苏某庸钝，不知你这正人君子，讲的究竟是哪门子的正经道理！”

慢悠悠的语调，句句拈着酸，咬字又极其刻薄，分明是故意刁难。

陆修远听在耳中，心蜇的一下撕开了一道伤口，加之胸中本就有愧，被问的慌了神，瞬间失去底气，不敢辩驳。

他低下头，小声认错道：“这次，是你先不理我的……”

陆修远甚是委屈。

他想，哪怕苏小楼当时回头看他一眼，理一理他，他就会安心许多。

可苏小楼非但没有回头，反而殷切巴望着前方，听着屏风那头的谈话。

看着那副认真模样，孤独落旁的陆修远，紧咬牙关，心里无尽的酸楚。

他不服气地提过猫，丢在地上逗弄，一时无果，又抓住苏小楼衣袖企图抢回关注。

而这个时候，厅内江月明正从容论着“轮廓事务，六部协商”；轮廓之外，鸿胪接待……

苏小楼凝神忖度这番话，开始评判推导着一系列现实向的问题：

若轮廓之外，借轮廓“中人”，以轮廓中事造势扰乱。事不大不小，但廷中长期不理会的懈怠态度，放纵的隔三差五形成常态买卖，能却不为，一朝外势把持导向，设障置碍，处处与策背道而驰，待真正良策施行，被这一番外呼内应拖累地寸步难行、疲惫耗力，事与愿违、相悖至极，方临时性地想起来去理会收拾一番，才发现火烧眉毛，已被各内“他”势混淆，占去了先风。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不知不觉，咽喉对外沉默，体内羸弱失去导向位置，最后脑中思维也习惯性的被它处牵引，驯化的完全失去自我，顾左右而言它，以至于齐者心不思齐向民，亦不中正客观求真，而是高谈浮论统统不由自主偏向种种域外轮廓，真情实意地愚内欺民，反助外势……